嗨特小说>古代言情>阉臣当道【完结】>第173章 梦遗

  季越挥退了所有人,一路被童怜送着回到了寝房中。两人一路无话,一直到童怜准备行礼离开时,他的手却被季越突然抓住了:“怜怜,他说的是真的么?”

  童怜俯首朝季越行了个礼:“陛下心中应当早就有了猜测。”

  “是。”或许是昨日的气氛太好,好到让季越忘了童怜藏在暗处的獠牙利爪,他看着面前的人,好似一切都是最开始的时候,甚至不自觉用上了撒娇的口吻,“可我想听你说。怜怜,我想听你的答案。”

  童怜早已不会因为季越偶然间流露的撒娇无赖改变心绪想法了,他只是维持着行礼的动作,淡淡道:“就是陛下想的那样。”

  一股无名的怒意骤然上升,季越骤然抓住了童怜的肩头,手上不自觉用力:“童怜!抬头看着我!”

  童怜略带疑惑地抬头,可真正这样近的看着季越,他才发现,原来早些年与他身高相差无几、甚至还比他矮上几分的人,现在竟然已经这么高了。自己甚至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到他的双眸。

  “童怜,你究竟在想什么?!这几年、这十几年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季越问。

  想活着。

  这个回答在童怜嘴里过了两遍,可还是被他咽了回去。他知道这不是季越想听的答案,同样的,他也知道这样的说辞敷衍不了季越多久。

  他思考了好半晌,最终道:“不甘心吧。不想让你、让你们太顺利罢了。”

  季越眉头紧锁,一双眸子死死盯着童怜,像是想从童怜身上剜下一两块皮肉,好将童怜的心脏取出,好好瞧一瞧那里头所思所想一般。

  而童怜也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等着季越放开他。

  肩膀上密密地疼着,童怜时常与痛楚相伴,这会儿竟是还有闲工夫思考,自己的肩膀现在到底算是伤得如何,又会不会需要找随行的太医瞧瞧。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季越看着童怜额间汗珠,终于吐出一口浊气:“你回去吧。”

  像是方才的几句话好像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等放开童怜后退时,季越甚至踉跄了一下。幸而他扶住了一旁的桌椅,若不然怕是要直接栽倒在地上。

  只是童怜的眼前都有些恍惚了,自然是注意不到季越的状态的,他微一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童怜毫不留恋的背影,季越蓦然发出一声略带嘲讽的笑。

  因为不甘心?还是只是因为不甘心?

  越是长大,季越却是愈发不懂童怜了。

  自己幼时的记忆仿佛一场水月镜花。

  随着季岑带兵攻入皇庭时的厮杀声与叫喊声,他在刺耳的钟声里被强行唤醒时,那带着血泪的狼藉已经狠狠打破了他的美梦。

  季越缓缓闭上了眼睛。他想起了自己离京前季青和的提议。

  一向不喜童怜的秦王如果只是因为担心童怜在背后搞些小动作,又为何要再三劝告自己可以将童怜一并带来避暑山庄?

  季越并非信不过季青和的能力,可正是因为如此,他更知道如果上京城的政务主要由季青和代办,童怜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罢了。

  同样的季越并不相信苏志安最开始告发童怜当年的作为,只是因为他对景帝的愧疚之情,他含糊的言辞、以及当时被童怜拆穿后的犹豫思考,至少能证明他所说的绝对不是当年全部的真相。

  那么季青和当初这么做的用意就格外耐人寻味了……

  季越依靠在床榻上,勉强勾唇。他大致猜到了季青和这么做的用意,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觉得季青和的手未免有些太长了。

  想明白苏志安出现的用意,季越又不由自主想到了童怜。

  屋外的一阵叩门声将季越从纷杂思绪中唤醒,季越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道:“进来吧。”

  孟苋得了命令,这才小心推开了门,将手中醒酒汤端了过去:“陛下席间饮了不少酒,奴才怕酒气上头,便自作主张让小厨房煮了些醒酒汤。”

  季越看着木盘上的汤药,虚张了张嘴。孟苋毕竟在他身边伺候了这么久,自然也猜到了季越想说什么,于是笑道:“童大人那份醒酒汤奴才也派人给他送去了,想来这会儿也已经喝上了,陛下不必担心。”

  闻言,季越点了头伸手端起汤药一饮而尽。丝丝缕缕的苦味顺着舌根一路游向喉管,让一向不怎么喝药的季越皱起了眉。几乎是下意识地,季越想起童怜未曾间断的各种汤药,心中所想竟是要不要让人再给童怜送两碟蜜饯去。

  这想法方才升起没多久,可下一瞬却是被季越压下。他问:“孟苋,你觉得朕与掌印关系如何?”

  季青和或许只觉得季越和童怜过分亲近了,可孟苋却是实打实同他们相处过、也知晓他们曾经情谊的,自然知晓童掌印是季越除去先帝先皇后的另一处逆鳞。

  骤然听到这问题,孟苋只觉得自己腿都软了,生怕自己回答的不和季越心意,下一刻便人首分离了。

  察觉出孟苋的惊恐,季越轻笑道:“不必紧张,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

  虽季越是这么说的,但是孟苋却丝毫不觉轻松,只是不敢将心底的惶恐表现出来罢了:“童掌印……很关心陛下。”

  “是么?何以见得。”季越反问。

  孟苋思考片刻,继而才继续道:“奴才愚笨,许多事不如陛下与掌印大人看得通透,但也知晓秦王是因为社稷与先帝才不喜掌印,可……”

  孟苋说着悄悄抬头看了季越一眼,见他面上并无怒色,这才吞了口唾沫,说,“当年五皇子逼宫,若非掌印怕是陛下也难逃厄运。长宁三年之前掌印也并非独权,凡是重要决策也都是来询问过陛下、甚至是帮陛下分析过决策利弊的,是陛下……”

  “是朕听了他的话,也是朕驳回了百官上奏。”许也是觉得孟苋实在没胆子将后面那半句话说完,季越很是“贴心”地将他的话补全。

  虽然孟苋所说的也算是事实,可季越依旧笑出了声:“按照你这么说,朕当年可真是好诓骗的很。”

  孟苋没再继续说话。即使愚钝如他,也能听出季越这话并非真心,可更多的情绪却是他听不出来的了。

  季越等了会儿,见孟苋不再开口皱眉道:“继续说。”

  孟苋:“陛下您……您心中,也是有掌印的。”他的声音更低了,如果此时是童怜在他面前,估摸着童怜便只能瞧见孟苋张了嘴,那具体内容是半点儿听不清。

  “是。”季越应得坦然,他很清楚自己的心慈手软,这一年间他有无数次将童怜置之死地的机会,可最终也不过是“不忍”二字。若非如此季青和怕也不会想到利用苏志安,让自己彻底与童怜闹翻。

  思及此,季越突然自嘲道:“孟苋,若是父皇知晓我对害他身死的凶手如此优柔寡断,他会不会托梦于我,好将我这不孝子痛揍一顿消气?”

  “这……”孟苋觉得自己此时应当摇头,可真到了要回话时,他却不知到底应该做什么反应了。

  好在季越自己心中也有了打算,不准备继续为难孟苋了,他挥手道:“你去给童怜送两碟蜜饯去,同他说下午随朕一并下山,让人准备艘游船。”

  见季越不再询问自己他与童怜之间的事儿,孟苋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拱手行礼道:“是。”

  待孟苋离开后,季越去屏风之后换了寝衣,即使丝毫没有睡意却依旧躺上了床榻,只睁着眼看着明黄色的床幔。

  没人比他更了解曾经的童怜,只是曾经的他、抑或者说他们终究都是长大了。

  季越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只记得梦中他似乎又回到了最无忧无虑的那段时光。

  那时自己每日皆在宫中乱窜,或是折梅采荷,又或是去哪位娘娘宫中逗弄方出生的狸奴。而那时的童怜,每日就总是跟在自己身后。

  他会笑着问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也会极温柔地劝诫教导自己。

  童怜曾说他把自己看做家中幺弟,而当时的季越,又何曾没把童怜当成自己的兄长呢?

  一场梦做得季越极累,可后面到底梦到了什么,季越却是忘得个一干二净了,他只恍惚记得那是一个好梦,以至于他睡醒后都有些意犹未尽。

  然而当绥宁帝彻底醒了盹儿,发觉出自己亵裤上的一片黏腻时,便没了回味梦境的心思了。

  “陛下,未时已经过半,您可还要下山游船?”屋外传来的是孟苋的询问。

  出猝不及防的,季越竟是生出了几分前几年初次梦遗时的手足无措,一时间竟是将孟苋的问题忘了个一干二净,只是道:“孟苋你替朕准些热水,朕要沐浴。”说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改口道,“水不必太热,或是干脆拿山泉水来也行!”

  孟苋被季越突如其来的命令搞的云里雾里的。

  他将季越的话在心中过了两遍,然后才应下转而对身侧的童怜道:“今日陛下怕是不想再下山了,掌印不若跟着山庄内的小太监出去逛逛,待陛下提及时,我再派人将陛下的意思转达给掌印。”

  童怜点头道:“也好。泉水凉,若是陛下觉得热水太烫,就在热水里掺些凉水吧。若是陛下发寒,怕是也要怪罪的。”

  听见童怜的声音,方才知晓童怜也在屋外的季越:“……”

  作者有话说:

  或许是后来的梦内容太过旖旎,明安脑子自动给他打码删除了,只有醒后的一些不可避免的现象无声诉说着“你!不对劲!”

  膏药贴着好舒服,困了(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