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阉臣当道【完结】>第168章 凶手

  旁的不说,至少季越在“君无戏言”上做的是十足十。因为答应了童怜给他足够的时间准备那一出“好戏”,季越当即免了原本让他抄写的《往生经》。

  待季越离去后,童怜不可避免地长舒一口气,继而让苍布将小书房收拾了,又让他明日清晨将三位长公主、林锦榆、何太医以及郑连元一并叫来小院。

  苍布虽然想问问童怜究竟有何打算,但是在看见童怜满脸的疲惫后最终还是歇了这份心思,只询问了什么时候准备午膳。

  “不必了,让姜之渔把安神香再点上吧,就与他说……”童怜停顿片刻,突然想起了自己昨日原本想让姜之渔办的事儿。想起昨日自己是被他一炷香放倒的,童怜顿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近乎是咬牙切齿地说,“让他回去后给我等着,我们好好算算账!”

  苍布跟了童怜快两个月,但是却未曾见过童怜生气的模样,虽然知道童怜不会真的对姜之渔做什么,但是苍布还是不禁打了个寒颤。

  只是姜之渔对童怜的警告却是丝毫不慌,带着安神香到寝房时,甚至饶有兴致地挑眉道:“童大人,草民等着呢。只是你可莫要提前将自己玩儿脱了。”

  “自然。”童怜看着姜之渔不由冷哼道。

  出乎苍布意料的,童怜并没有做任何安排,只是靠安神香又睡了一下午。一直到黄昏时被他叫起来用了个晚膳,然后便又洗漱睡觉去了,就好像是想要将先前未曾睡的觉在这半天一天里全部补齐似的。

  期间苍布也曾去询问过姜之渔,觉得童怜这么睡属实不是个办法,安神香虽然安神定心,但是闻久了终究也会伤身。

  可听完他心中思虑,姜之渔却只是摇头:“若不让他多睡会儿,他怕是很难坚持到明日夜里。”

  听完姜之渔的话,苍布只觉得奇怪。他有些不放心去童怜床榻侧给童怜探了探脉,那过分紊乱的脉搏,却是他行医这些年来前所未见的脉象。

  他眉间紧锁的模样正巧被来看童怜的姜之渔撞上了,几乎不用猜,姜之渔便知晓苍布是给童怜诊过脉了。姜之渔微叹一口气,将童怜的手腕重新塞入被褥,给火盆中加炭的同时还将窗户又开了条缝儿。

  姜之渔说:“童怜早些年用了太多乱七八糟的毒,虽然这几年我已经一点点将毒素拔除了,但是终究是亏空太多,毒素深入肺腑时再多再好的药,终究也只是吊着他的命罢了。”

  在他提及毒素的时候,苍布几乎下意识想起他与孟实将童怜从江南带回来时的场景:“那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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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过也多亏了那一次,他身上的毒才有可能彻底根除。”姜之渔继续道,“季澄颜中毒一事,季明安就直接压他头上了,这几天费心费神也难为他还能撑到现在了。”

  闻言苍布心中百感交集。

  何曾几时在他仍在当长宁军医时,他也与那帮兵痞子一起说过剩下的那个镇北侯血脉不成器;说他丝毫不顾及自己父辈祖辈功绩,直接入宫做什劳子阉人去了,怕是早就将他们这些个旧部忘得一干二净了。

  苍布扭头看向床榻上睡着的童怜,一时间只觉得这才应当是老镇北侯的骨血。

  “我知晓了。”苍布吐出一口浊气,再次抬头时眼中便只余坚定。

  可正是因为他这幅斗志昂扬的模样,反倒让姜之渔忍俊不禁:“你都明白什么了?”

  方才被打了一身鸡血的苍布瞬间有些蔫儿吧了,他呆愣愣地回:“就……要帮大人什么的……”

  虽然知晓苍布与他差不多大,但是蓦然的姜之渔却突然觉得苍布有几分可爱。他笑着拍了拍苍布的肩膀,说:“与其帮他,倒不如好好想想回去后应该怎么给他用药吧。没你我的那些时间里童怜一个人也扛过来了,现在他自然也能处理好,相信他就行。”

  苍布觉得姜之渔这话有些古怪,但一时间也不知究竟是哪儿出了错,无奈之下只能先点了点头,权当应下了。

  不过也因为那点燃的安神香,童怜难得睡了那么久,睡醒时甚至还有些缓不过神。

  他在床榻上躺了许久,带着几分呆滞看向床榻对面的窗户,只静静地听着屋外鸟鸣,瑟瑟风声,以及逐渐热闹起来的庭院。

  等估计人齐的差不多了,童怜终于深吸一口气从床榻上爬了起来。如同昨日一样,苍布已经将洗漱的水放在桌案上了,童怜迅速洗漱完换了衣衫,甚至来不及用早膳便先一步去了小院。

  他的视线从眼前人身上一一掠去,待确定自己想请的人均已到场后,终于露出了这几日的第一个真情实意的笑。

  季婕欢本就不是个耐得住性子的,见童怜这才起床让自己等了许久,心中本就不快,于是立刻阴阳怪气道:“童掌印,不知你这大清晨将我们叫来,甚至还让我们等你这般久,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说着,季婕欢用余光瞥了眼不远处的季澄颜与林锦榆,继续道,“陛下给你的查案时限应是快到了吧,不知大人可否查到凶手是谁啊。”

  “自然是查到了的。”童怜轻笑道,“这不将大家都叫来了么,只是陛下赶来还需要些时辰,也只能有劳端乐长公主殿下再等会儿了。”

  在场的所有人里,最了解童怜查案进度的自然就是林锦榆了。听见童怜的话季澄颜不由转头看向自己的驸马,一双美眸中满是询问。

  接收到妻子的不解,林锦榆心中其实也没有比她明朗多少,只是此时此刻他却也只能暗中抚了抚妻子的双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或许也是因为念着童怜所说的“好戏”季越来得很快,他未等童怜与太医们行礼,直接挥手免去他们的礼节,继而坐上了小院中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对着童怜说:“童掌印,可以开始了。”

  察觉到季越浮于表面的跃跃欲试,童怜薄唇微勾,轻笑道:“微臣遵旨。”

  只是虽然应是这么应的,但是童怜却好似并不打算直接进入正题,只是对着季婕欢说:“端乐长公主应当很不满微臣吧?”

  季婕欢怎么也没想到这第一句话童怜竟然是对着自己说的,感受到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季婕欢心中莫名有些惊慌:“是,本宫确实不喜你,但那又如何!”

  “没什么,只是先问问罢了。”童怜说完轻飘飘掀过,转而对着郑连元说,“小郑太医一向是替端乐长公主问诊的,这一次也是因为端乐长公主的身体,所以才来的护国寺?”

  这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郑连元自然没必要在此事上隐瞒,于是很坦然地点了点头:“是。只是不知童大人想问什么,这又与端阳长公主被下毒一事有何关系?”

  “关系自然是有的,毕竟……”童怜拉长着尾音,同时借着这会儿时间将包括季越在内,所有人的反应都观察了一边,然后才慢悠悠地答道,“这凶手可是因为端乐长公主,才‘有幸’上得山不是?”

  所有人中因为季婕欢才山上的,除去郑连元便寻不到第二个人了。

  “童怜你别血口喷人!”还没等郑连元说什么,季婕欢反倒是先坐不住了。

  虽然郑连元也有些许不悦,但是相对季婕欢却是好了不少:“童大人凡是需要讲证据,你如何能证明,是我给端阳长公主下的毒?我与端阳长公主无冤无仇,又为何要杀害他。”

  童怜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问:“你为何想毒害端阳长公主,这事应当你自问才是,你来问我我又如何得知?毕竟谁也不是小郑太医腹中蛔虫不是?”

  季婕欢越听眉头便皱地越紧,她不断深呼吸,终于在童怜最后一句话说完时忍不住开口怒吼:“童怜!你究竟想说什么?!”

  “说什么?”童怜一改方才的玩味,整张脸立刻冷了下来,“微臣说,郑连元便是毒害端阳长公主的凶手!”

  像是担心着不足以刺激季婕欢似的,童怜沉着脸一步一步走向郑连元,边走边说:“郑连元本就只负责端乐长公主,因而在何太医他们救治端阳长公主时,他也并不在场。他那会儿应当在端乐长公主你身边才是……”

  “一派胡言!”像是终于抓到了童怜话语中的漏洞,季婕欢立刻跳了出来:“皇姐中毒时我分明与你一起在藏经阁,当时浅枝与你身边的侍从也在!”

  “是,可在我离开后呢?谁能保证那会儿你与郑连元不在一起。”童怜点了点头应得干脆,“端乐长公主你莫要忘了,你去端阳长公主那儿之前,可是‘正巧撞上’了一个人呢。”

  相较于季婕欢的惊慌,郑连元显然就冷静多了,他抬头看向童怜的双眸,说:“童大人有什么猜测,不如直接说出来吧,也省得陛下久等,错过了抓住凶手的最佳时辰。”

  “本官说了,凶手便在这儿,跑不掉的。”

  像是为了让郑连元彻底伏首似的,童怜继续道,“当时你有足够的时间去拿走太医院里的马钱子——当然虽然你也不需要就是了。只是你没想到的是,太医院这次带来的马钱子竟然真的少了许多。你很快就想到了晏和裕,就如同你先前所说的那样,所有人中只有晏和裕是有机会偷拿马钱子的。虽然你不知道晏和裕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至少你能顺利将这件事推到他身上。且不说旁的,至少晏和裕身上确实是能搜到马钱子的。只是……”

  童怜说话时一直注意着郑连元的反应,见他刻意放缓的呼吸,童怜突然笑了:“你或许没想到,晏和裕竟然会私自带马钱子上山,以至于让我与林驸马怀疑起了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听到这儿,林锦榆知道这是需要自己开口的时候了。他微微点头,说:“正如童大人所说的那样,在查出晏和裕身上另有马钱子时,童大人让我去查了今年上京所有药铺采购马钱子与其他药材的数量。”说完林锦榆将早早备好的资料交到了季越手上。

  只是,与姜之渔一起查看尸体的何太医却是不禁皱眉:“这……下官也曾搜查过晏和裕的尸身,只是似乎未曾在他身上发现有马钱子。”

  “是我提前藏起来了。”姜之渔说,“为了防止隔墙有耳不得已出此下策,莫怪。”

  既然晏和裕身上确实有多的马钱子,季越看完林锦榆送上来的资料,又瞧过姜之渔藏起来的那几颗马钱子,季越便朝着童怜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见状,童怜反问:“郑连元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么?”

  看着童怜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眼神,郑连元突然想起童怜先前所说的,要让自己帮他一次忙,瞬间全身一寒。

  只是郑连元畏惧童怜,季婕欢却是丝毫不怕的。她看着郑连元眼底光亮一点点消散,就好像是即将伏法似的,季婕欢不愿意再忍了。她骤然起身,一把将童怜推开:“童怜!你在陛下面前胡说些什么!阿游……阿游他如何可能是毒害皇姐的凶手!”

  “阿游?”

  这个称呼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季婕欢吸引了去。郑游是郑连元的本名,而这个略带亲昵的称呼从季婕欢这个已婚的长公主口中说出,终究是有些耐人寻味了。

  原本还等着看“好戏”的季越双眉紧锁,他朝着童怜看去,只见童怜脸上并无惊讶,显然是早就知晓了季婕欢与郑连元之间非同一般的关系。确定了自己心中猜想,季越皱眉看向并不完全理智的季婕欢,沉吟片刻转头对郑连元道:“郑连元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如此便算是给郑连元定罪了。

  季婕欢满脸的不可置信,她想开口为郑连元辩解,可下一秒她却看见郑连元微微摇头,对着季越行礼道:“微臣认罪。”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季婕欢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她就那么呆愣着看她的皇弟叫来了护卫,就地处决了自己的心上人。

  脸上有些许温热,可季婕欢已经分不清那到底是自己的泪,还是情郎被诛杀时溅到自己脸侧的血了。

  末了,她看见郑连元对她张了张嘴,做了个“别看”的口型。他眸中是与往日一样的温柔多情,好似下一秒就会伸手将自己搂在怀里一样。

  可是……只一瞬间就好像一切都变了。

  季越的脸极为阴沉,只是也不这份阴沉是因为季婕欢还是童怜。他抬头看向不远处依旧如松而立的童怜,起身走到他身侧:“童怜,你很好。”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口中挤出来的一样,可童怜却对话语中的狠戾一笑置之:“陛下谬赞。”

  作者有话说:

  摆一个复盘,防止大家看不懂

  这一章点明的是童怜之前和苍布说的:季越要的是推出一个人,给端阳长公主与驸马一个交代

  季越的目的是让童怜回上京后依旧没办法回到权利中心,所以他必须要让童怜犯错,好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童怜主要是为了自保,他需要手握权柄让自己有和季越对抗的资本;

  郑连元要的是保护季婕欢,当他和季婕欢的私情甚至被皇帝知晓后,唯有自己身死,才是对季婕欢最大的保护,而他也知道了童怜让他帮的忙就是成为安抚季澄颜和林锦榆的工具;

  季婕欢是希望郑连元摆脱嫌疑,但是在那个情况下,她的希望终究只可能是奢望。

  最后!晏和裕身上多出来的马钱子以及最后的凶手下一章会说明,大家可以猜猜看,猜对作者酌情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