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白注视着少年澄澈的黑眸,有一瞬怔然。
这样拙劣的借口,就连一旁的白溪都能看出不过是他的借口,只是不去拆穿已是默认的交际法则,少年却不曾有半分怀疑。
甚至还想和他一起去。
有朝一日被他骗着哄着做了什么混账事怕是都糊里糊涂,自己受了欺负都不知道。
秋月白忽而觉着啼笑皆非。
自己何必跟这样一个注定不在同一世界的人这般计较?
“不必。”秋月白掸了掸袖子上不存在的灰,云淡风轻道,“我既能应下你的赌约,便不会与你差到哪里去,不至于连自保之力都没有。”
他想,完成赌约便结束吧。
浑身沾染污秽被太阳照到的话,该是何等难堪。
而他秋月白,向来骄傲,绝不会允许自己这般难堪。
谢梧愣了愣,总觉得秋月白不太对劲,白溪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让他去吧。”
发呆期间,谢梧偶然瞥见白溪抿唇偷笑,手里还揣着小册子时不时写着什么,实在奇怪得很。
好像自进秘境以来,白溪就总是看了看他们三个,也不说话,唇角就开始上扬。
“白姑娘,你为何发笑啊?”谢梧忍不住问,“说出来也让我笑笑呗。”
然而一向温柔的白姑娘却摇了摇头,将手里的小册子收回,“就是些符箓用法,不可以给你们看的。”
谢梧似懂非懂点头,没有再多问。
又过了一个时辰,秋月白握着两枚玉蝶走了回来。
恰逢午时钟声响起,秘籍出口打开,谢梧提着那袋玉蝶,在众人敢恨不敢动手的目光下,脚步轻快地第一个走出了秘境。
身后,玄蝉瞥了眼不远处被几个修士扶着的秋少言,“我以为你会杀了他。”
秋月白淡淡道:“不急在这一时。”
他或许永远无法活成谢梧那样,看到秋少言跪在地上求戴着面具的他放自己一马的模样,他心中没有怜悯,能想到的唯有,一家三口,便是下地狱也该整整齐齐。
“这样最好。”玄蝉冷声道,“无双殿的家事,不该牵扯无辜之人。”
秋月白停下脚步,轻嗤:“你是说谢梧?”
玄蝉眉头微动,尚未来得及回答,他又接着讥诮一笑,“你是他什么人?我与他如何,需要你来多嘴?”
“丹云宗与沧澜山不分你我。”玄蝉淡声道,“我与他自小相识,自然也不分你我。”
秋月白哼笑,“是么?沧澜山上的师父师叔师弟师妹尚且数不过来,你在他心里,排第几啊?”
玄蝉冷下脸,未再开口。
“秋月白?你怎会在这里!”秋少言被人搀扶着走进,挡在秘境出口,咬牙道,“你竟敢偷偷背着父亲前来参赛!”
秋月白居高临下,扫过他浑身狼狈,“你还是想想如何与父亲交代吧,第一轮就被淘汰,无双殿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说罢,不紧不慢踏入传送阵离开。
身后是秋少言恼羞成怒地谩骂。
……
“玄蝉!秋月白!这里!”
谢梧站在结算玉蝶的长老旁,笑意灿然,朝他们挥手。
“跟着本剑修混,那自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咯!”谢梧扬了扬手里四枚晋级腰牌。
然而秋月白还未走近,身后早已恨得咬牙切齿的秋少言便冲上前去想要夺走腰牌。
谢梧一手擒住这人双手,踩着人的肩膀迫使对方跪在地上,“哈,抢东西抢到我手上,你哪个门派的?”
“秋月白根本没有无双殿的名额!他是混进来的,这腰牌本就是我的!”秋少言看向远处奉命跟随自己的修士,“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来帮我!”
谢梧瞥了眼身侧清点玉蝶视若无睹的长山门长老,“云长老,有人抢夺腰牌,你不管?”
云长老抬眼扫过将谢梧包围的几位金丹期修士,又扫了眼那位被无双殿捧在手心的二公子,“各凭本事,也是试炼的一环呐。”
谢梧似笑非笑,抬手,抽剑,“这可是你说的。”
不过弹指间,三名金丹修士皆被剑气压倒在地,秋少言认出了这熟悉的剑气,瞪大眼睛,“昨日那个土匪就是你?!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抢我的玉蝶,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行啊。”谢梧收了剑,笑眯眯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沧澜剑宗掌门坐下大弟子谢梧,记清楚了吗?届时上沧澜山,可别报错旁人名号。”
毕竟整座沧澜山,除了他,似乎大家脾气都不太好呢。
秋少言面色一僵,“你……你是沧澜剑宗的首席?”
谢梧摇头,“我只是普通弟子。”
沧澜山没有繁杂的称谓,所有人皆是以辈分相称,至于掌门之位,谁能打赢山上所有人,谁就是掌门。
谢梧至今还打不过自己的师父。
秋少言没有再做声。
谢梧分配好腰牌,走过秋月白身侧时,停下脚步道:“可别还没轮到我,你就被打趴下了。”
秋月白淡淡道:“你也一样。”
第二轮的单人比赛,秋月白赢的很顺利,除却最后碰上白溪时被炸毁了两件法器。
最终之战,是谢梧。
“魁首之战,沧澜剑宗谢梧对战……呃……”云长老瞅着秋月白腰间属于沧澜剑宗的腰牌,迟疑了。
无双殿的少主挂着沧澜山的牌子,到底是哪儿的人啊?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奇怪的很。
云长老干脆略过他,“比试开始!”
长剑出鞘,剑光如月光,原本吵闹的擂台之下骤然寂静。
白溪握笔的手顿住,愣愣看着擂台上两道针锋相对的身影,“这就是沧澜山的剑修吗……”
两个少年分毫都不肯相让,眼看擂台被一道道剑气冲击已然岌岌可危,前来主持大比的长老只得布下结界,将台下的弟子们赶到十丈之外。
这一切谢梧全然不知,他已彻底沉迷在这场对决中。
越是强敌的对手,越能让他专注。
谢梧一剑挑飞秋月白手中的灵鞭,秋月白被迎面而来的剑气压倒在地,不待再站起身,森冷剑尖已抵在他喉边。
“你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