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沧澜山上难得有几缕阳光透过云层照在问剑台上。
谢梧随手将那本污言秽语的书册揣进兜里权当是没收,正欲爬上一棵歪脖子树上晒晒太阳,却见对面山头的护山大阵忽而震颤,显然是被人攻击所致。
他倏然坐起身,松散的神情亦沉下来。
这样强烈的波动……
谢梧提着剑便往丹云宗赶去。
与此同时,丹云宗丹云山下早已围了无数前来求医的修士。
“为何丹云宗不开门就诊?都说医者仁心,难道你们要眼睁睁看着我们病死在这里吗?!”
“还不是因为你们在直播间阴谋论得罪了玄蝉,谁不知道丹云宗上下都将他当做眼珠子?这下好了,大家都捞不着好!”
“我道侣若是治不好病,就是你们害死的!”
谢梧未曾轻易现身,而是躲在了树杈间。
循声望去,那所谓的道侣面色苍白被人抱在怀里,像是得了不治之症命不久矣,但谢梧少时也曾跟着玄蝉听过课,一眼瞧出这不过是最普通的风寒。
在凡间的确会要人命,但对于一个认真修炼的修士而言,完全可以用灵力驱散体内寒气,从而痊愈。
他环顾四周,在护山大阵的结界边上瞧见了碎裂的上等法器。
想来那动静便是此物惹来的。
只可惜玄蝉亲手打开的护山大阵,哪里有这样容易闯?
谢梧稍稍放下了心,也不急着出来,他略微观察了一下,前来闹事的修士里,属于四大仙门的弟子反而很少,大多都是仙门的附属门派。
这次的事能闹这么大,而拥有浮世镜的长山门却作势不管,未必没有借此机会打压丹云宗与剑修的意思。
再没有人比长山门自己清楚,妖魔是否真的绝迹,可白虞仍旧固执己见,谢梧不太懂,既然都已修仙,为何还会对名利地位如此执着?
但他的确对这位名声在外却德不配位的白掌门心生不喜。
须臾,一道身着丹云宗道服的黑色身影从护山大阵内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娉娉婷婷的紫色身影,银色腰铃随着她的走动叮当作响。
正是玄蝉与柳明月。
“丹云宗不再接纳外来之客,诸位——”
玄蝉话未说完,人群中忽而冲出一道身影,寒光在他袖中一闪而过,分明是要行挟持之举。
“赤霄,去!”
赤霄剑自鞘中飞出,如长虹贯日破空而去,挡住了那人迅猛的攻击,剑尖插入土中,仍旧能听见低沉的嗡鸣。
谢梧这才不紧不慢跃下树走出来,手微微一抬,赤霄剑便飞回掌中。
“求人办事,哪有强买强卖的道理?”他走到玄蝉面前站定,冲柳明月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作为剑修,平日里谢梧都会刻意收敛自己的锋芒,免得让人觉着沧澜剑宗的剑修都孤傲凶煞不好接近,但此刻他没了收敛,那浑身锋利得如同剑气的气势,顿时让人群不自觉畏惧起来。
“我……我们也只是为了活着啊,丹云宗忽而断了所有的丹药售卖,又不给人看病,那与杀人有何区别?”
有人说着,不自觉哭出声来。
“我又不曾在直播间骂过丹云宗,为何不让我治病?”
这毕竟是丹云宗的事,谢梧不能代替玄蝉做决定,便抱着剑站在一旁,没再做声。
谁知离他最近的一个女修忽而跪在他面前,素手攥住他红色衣角,字字颤抖,“谢道长,你不是最善良最正直了么?沧澜剑宗的剑修不是都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么?玄蝉那么喜欢你,肯定会听你的话,只要你为我们求求情,他一定会重新开启直播间的!你不能见死不救……你帮帮我……只要你帮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说着整个人都往谢梧身上贴。
这一顶善良正直的帽子戴上,就连谢梧都一时沉默下来,他无法对一个姑娘如何动粗,只好俯下身去,欲扯开这女修的手,“姑娘,此事……”
劝解的话尚未说出口,谢梧只觉一阵幽香从鼻尖擦过,下一瞬那攥住他衣角的女修就被柳明月一耳光甩在了地上。
“少给我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这种勾引男人的手段都是你姑奶奶当年玩剩下的。”柳明月冷笑一声,盛气凌人地睨着哭成泪人的柔弱女修,“连我看上的男人你也敢抢?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谢梧从未见识过如此泼辣的柳姑娘,一时之间被震慑在原地。
好凶,好可怕。
柳明月感受到他复杂的目光,扭过头来,娇嗔般瞪了他一眼,“谢郎为何这样盯着奴家看?”
“……”谢梧轻咳一声,努力寻找措辞,“只是觉着柳师姐格外骁勇,一时惊讶罢了。”
此刻并非聊天的时候,两人并未再多言。
前有他出手,后有柳明月这毫不留手的一耳光,方才还气焰嚣张沸反盈天的修士早已默不作声,只是仍旧不甘心就此离去。
“丹云宗被人谩骂时,可不见诸位出口相助。”玄蝉冷声道。
有人不服气道:“我们人微言轻,并没有义务替丹云宗——”
只说到一半,此人意识到什么,顿时哑了声。
玄蝉仍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不错,丹云宗亦没有义务救治任何人,医修并非只有丹云宗之家,诸位另请高明罢。”
说罢,他看向谢梧,“既然来了,进去坐坐?”
柳明月在一旁插嘴道:“你们先进去吧,反正我师尊的话我可都带到了,事情办完了我也该回去了。谢郎,我们御兽宗再见。”
她朝谢梧眨眨眼,召出飞行器离开。
谢梧亦挥了挥手,转身跟着玄蝉走进护山大阵,耳边的抽泣声瞬息间消弭。
“谢梧。”玄蝉走过一处长廊时,忽而停住脚步,“你会不会觉得我将患者拒之门外,过于无情?”
谢梧摇头,“修士本身便具有自愈的能力,只有这样才能逼迫他们戒掉对直播间的依赖,他们只是不懂你的苦心。修仙之人,可以对长生渴望,却不该对死亡过于恐惧。”
玄蝉眉眼骤然柔和下来,他勾起唇角,还未说话,忽而瞥见谢梧袖中书册淡黄一角,“这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