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博士接到实验室通知的前一分钟,刚刚答应了今晚要留在家属住宿区陪儿子入睡。
“……你是说再再?怎么可能,他一个四岁的小崽崽能懂什么……好,我这就回来。”
挂掉电话的陆博士刚一转身,就看到阿兰恩满眼警惕地站在自己身后。
不等陆博士开口,阿兰恩就抢先一步占领了道德制高点:“妈妈答应了今晚要陪我的。”
“嗯,我是答应过你,但现在情况有变,妈妈工作上出了点问题,需要赶快回去。”陆博士难得耐心地解释道。
“妈妈骗人!我都听到了,妈妈又是要回去陪再再!”阿兰恩藏在衣服口袋里的小拳头都捏紧了。
“妈妈今晚要回去处理的工作的确和再再有关,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算了,弗斯特,你照顾好他,我先回实验室了。”陆博士拿起外套疾步向外走去,一阵风似的就消失没影了。
弗斯特心内默默叹息,这误会可大了,小崽崽又怎么能理解大人的苦衷呢,姐姐也是,就不能多哄几句,现在看来只能由他来收拾烂摊子了。
弗斯特蹲下身看着要哭不哭的小外甥,语气温柔道:“阿兰恩,舅舅陪你看动画片好不好,就看你最喜欢的《小松鼠航行记》怎么样?”
“不要不要,我要回家!”阿兰恩扭过头,飞速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企图不让舅舅看到。
“可是现在太晚了,司机叔叔已经下班了。”
“我不管,我就要回去!”生气中的小崽崽是允许任性的,阿兰恩想道。
“司机叔叔现在也回到了家,正在和自己的家人团聚呢,阿兰恩是要像实验室把你妈妈叫走一样,也要把司机叔叔现在就叫过来吗?”弗斯特故意说道。
阿兰恩低头吸了吸鼻子“哼”了一声跑进卧室里就不出来了,弗斯特才勉强松了一口气,好歹今晚是把小外甥给稳住了。
接到通知的陆博士马不停蹄就赶回了实验室,等到她回到实验室,就看到实验楼第二层一整个灯火通明。
见到她,众人都神色各异地小声议论着。
“陆博士您来了。”一名头发有些斑白的高个男人站在人群中央朝这边看来。
人群也自觉分开了一条道路,让陆博士走过去。
两人免去了握手的繁俗礼节,直入主题。
“伊森博士,再再在哪?”陆博士问道。
“你跟我进来。”伊森博士说着就带她进入了一间检测室。
伊森博士指着检测仪器的屏幕说道:“他现在应该是进行到了第三十三项检测,还有十七项检测。”
陆博士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屏幕,又看向伊森博士申明:“再再是我的研究对象。”
“我知道这个小孩是陆博士您带回来的,一直以来我本着互不干涉的原则,从没向陆博士您提出过共同研究的要求,也从未对外透露过关于他的事,可现在他影响到了我的研究对象。”伊森博士说道。
基地里有很多科研团队,主要关注于受污染人群的研究团队都集中在这栋实验楼里,另外一些科研团队也自然有他们的地盘,虽然同属于基地,但每个科研团队间也不可避免会争夺资源和信息。
同处于一栋实验楼里的陆博士、伊森博士原本都是江院士的学生,也同属于一个科研团队,只不过江院士去世后,他俩在研究方向上就产生了意见分歧,陆博士主要研究如何降低污染值从而恢复受污染人群的正常身体机能,而伊森博士研究的则是如何利用污染值实现人类改造进化。
在陆博士看来,污染值越高就会加剧人体的衰坏,找到降低和隔阻污染的途径才能让人类恢复正常生活,伊森博士则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一项新事物的诞生绝对不止有弊端,肯定也存在着能够创造历史改变人类命运的机遇,因此他利用污染值有引导性的在各种生物包括人体上做实验,企图筛选出最佳方案。
虽说两人的方向截然相反,但毕竟师出同门,都互相维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平衡状态,如今却因为莉莉丝和再再,这个平衡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陆博士你应该也知道,我们团队进行的实验每一次都很凶险,莉莉丝能坚持到现在实属幸运女神的眷顾,我们原以为她是最有可能成为正确答案的那个,只是可惜今天进行的一项实验失败了,几乎所有研究体都失去了生命体征,莉莉丝虽然留下了一口气,可离死神也仅仅是半步之遥,下午七点半,我们结束了对她的抢救,也在她的要求下,我们留给了她最后的体面,让她独自一人安静离去,陆博士您猜怎么着?”伊森博士故意停顿了一下。
“莉莉丝又活了过来。”陆博士语气冷淡地说道。
“不愧是陆博士,您猜对了。”伊森博士一副夸赞的语气。
可陆博士却并没有什么猜中谜底的骄傲,毕竟这不难猜到。
在电话中,伊森博士没有详细说明,只说了再再跑到了他们二楼,并对重要实验研究结果产生了严重干扰,结合伊森博士的话以及他现在还能心平气和地在这里和她讨论,多半这个“严重干扰”是正向的。
“莉莉丝对于我们团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不是确定以及肯定救不回莉莉丝,我们是绝对不会放弃她的,可就是这么一个濒死之人,现在居然活了过来,不仅活了过来,我们发现她损坏的身体器官正在以飞快的速度进行修复,照这个速度下去,说不准明天早上莉莉丝就可以出院了,这一切都是因为您的那个专属研究对象跑到了莉莉丝的病房里胡闹了一通,您说神不神奇?”
说着伊森博士调出了病房监控,监控视频里就看到了再再先是和莉莉丝进行了交谈,莉莉丝一副烦得要死想把他赶快赶跑的模样,可过了一小会儿,那个小崽崽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颗药丸之类的东西塞进了莉莉丝嘴里,没过多久,莉莉丝居然能活动并坐起来,可紧接着莉莉丝表情痛苦,似乎承受了更大的煎熬,她挣扎着翻滚到了地上,再再跳下病床按住她自残的手说了两句什么就跑了出去。
看到这里,如果不是知道结果,或许还以为再再给她喂的是毒药,发现惹祸后逃跑了,可实事上,在再再跑到走廊里大喊着把值班人员惊动后,他们就赶来对莉莉丝进行了再次救治。
一开始值班人员还以为是再再不小心弄坏了莉莉丝的遗体,可出人意料的是,莉莉丝不仅还有呼吸,呼吸脉搏血压也在逐步恢复正常。
等到伊森博士接到助手的紧急汇报赶来时,莉莉丝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转入了普通康护病房,身上除了一些跌跌撞撞留下的青紫疤痕外,已经没有了大碍。
再再自然被作为关键人给看管了起来,他们对再再进行了反复询问,企图搞明白这个小崽崽到底对莉莉丝做了什么,可再再毕竟还太小,比比划划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告诉我们,这可能是信任的力量。”伊森博士重复着再再的话,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笑。
对此陆博士不置可否。
伊森博士把监控录像倒放回到再再给莉莉丝喂药的画面,并放大了他的小手部位:“不管是不是有什么超自然力量,我现在最想知道的还是他给莉莉丝喂了一颗什么药,他是陆博士您的研究对象,能让他接触到新型药品的地方自然是在您那,我现在想听听您的解释。”
陆博士看着画面沉默了一瞬道:“您有没有想过,或许那只是一颗糖?”
看形状大小和再再送给她的糖果很像,说着陆博士就从衣服包里摸出了没吃完的橘子糖:“您看是不是差不多?”
伊森博士脸色一沉:“陆博士,我没有在和你开玩笑。”
陆博士剥开一颗糖含进嘴里说道:“我也没有在开玩笑,伊森博士您可以好好想想,我要是真能研制出这么神奇的药物,肯定早就会对病入膏肓的污染者使用,可您知道的,上周我们疗养院还死亡了三例高污染病例,如果我有这种药,何不放手一搏对他们试试?”
听到这个解释,伊森博士脸色也不见好转多少,其实这个道理他早已想到了,正是因为合理,才显得这件事更加令人摸不着头脑,他原本还打算从陆博士这边再探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可现在看来陆博士并不打算配合他。
“既然不是陆博士研究出来的药,那就是这个小崽子本身的问题了,由于他现在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们团队的实验进程,我希望和陆博士共同开展对这个小崽崽的研究。”
很少有在同一时期共同研究同一个研究对象的情况发生,伊森博士这么说其实是想让陆博士主动把再再交给他们团队,陆博士当然不可能同意。
“事情还没有定论,你就要带走我的研究对象,这恐怕不符合规定。”陆博士冷声说完,也不再去管伊森博士的反应,直接就在检测仪器的主控台上输入了一串指令。
检测仪器停下,然后打开了舱门。
伊森博士脸色阴沉:“陆博士,你这样也未免太自私了,我们都是为了人类和科研的进步,你这样把重要研究资源占为己有,是不是想故意隐藏什么?”
“再再,出来,我们该回去了,”陆博士对着检测舱喊了一声,才对伊森博士说道,“如果您掌握了更加有力的证据证明就是再再救活了莉莉丝,可以直接上报基地申请调换研究对象的资源,不过在此之前,他是我的专属研究对象,根据规定,我有权限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带走他。”
“娘亲!”再再从舱门里爬出来,开心地扑向陆博士。
刚刚他在检测仪器里待了好久好久,以前娘亲让他去做的检测,从来没有待过这么长时间,他差点还以为是检测仪出了故障,幸好娘亲来了。
“走了,现在已经超过正常幼崽的入睡时间了。”陆博士说着一只手拉起再再的小手,就往外走去。
伊森博士冰冷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陆博士,我会找到证据的,你别忘了莉莉丝活了过来,等她醒来,一切就都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