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完赵涧, 谢晚今意思意思在赵涧身上留了个追踪术法,便将人丢回城主府该干什么干什么,毕竟是一城之主, 更何况若真如赵涧所说,他们族中上下一心, 城主突然失踪或被关押,难保不会造成慌乱或暴-动。
至于放走赵涧是不是放虎归山, 谢晚今显然没有这个顾虑。
他在赵涧眼皮子底下通知了其余门派世家, 除非赵涧宁愿带着一族人同归于尽打开神陨之地的阵法,否则这时候再有所动作, 就是嫌身上的罪名不够。
暂时处理完,谢晚今抱着小豹子回了这段时间暂居的茅草屋。
一回熟悉的地方, 怀里蓦然一空, 谢晚今望向跃到床上眼带探究地望着他的燕玄表,沉吟片刻,若无其事地说道:“要不要再睡会儿?”
燕玄表没说话, 盯了谢晚今半天, 似乎确定了什么, 一双乌黑的瞳仁微微收缩,黑乎乎的毛脸中神色几经转变,最终定格在被欺骗的极大愤怒:他又骗他!谢晚今根本没睡着!
空气中的气息越来越沉凝,连带着本就寒凉的夜晚也多添了几分冷飕飕。
在带燕玄表出门之时谢晚今便有所预料, 因此还算镇定, 轻咳了一声,嗓音和缓地道:“玄表……”
“嗷呜!”
这一声犹如夏日闷雷轰然炸响, 燕玄表连假装谢晚今没认出来都不行了,脑海中立时闪过这几天每个晚上自己化作人形对着谢晚今又亲又咬又舔、祈求谢晚今多爱自己几分的场景, 只觉得浑身血液沸腾,一股热气直往天灵盖冲。
在反应过来之前,燕玄表已然急急用兽吼打断了谢晚今的话。
谢晚今和床上一下子炸了毛的小黑豹四目相对,瞬息明白燕玄表果然恼羞成怒了,眼中漾开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面上无奈地后退一步,温声道:“好,我不说了。”
他站在床榻五步开外,耐心等着燕玄表冷静,眼眸倒是一错不错地望着毛毛炸成刺猬般的黑毛球,胸膛里某个地方慢慢变得柔软同时,又有些好笑和淡淡的心虚。
仅此一回,恐怕玄表以后都不会再用催眠与变形这两样法宝了,谢晚今心念一动,莫名很想用留影石记录下来,不过若是被发觉……
谢晚今看了眼恨不得钻进地缝浑身僵硬的燕玄表,心道也罢,往后时间漫长,也许还有机会。
眼前一晃,床榻上的小黑豹变回了熟悉的俊美青年。
燕玄表坐在床上看着大骗子师尊,对上谢晚今的视线后挪开,没过多久又舍不得,目光悄悄挪回去,好一会儿后,闷声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谢晚今将燕玄表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薄唇牵起一抹细微的弧度,干脆地答:“你来的那一晚。”
停顿片刻,谢晚今又道:“我并非有意瞒你,闭关之事……对不住。”
燕玄表怔忪地垂下眸,手指掐紧,刺痛传达至心底,泛起尖锐的疼意。
“你骗我没关系。”他嘴唇动了动,嗓音沙哑又平静,问道:“但为什么丢下我?是觉得我是累赘负累?亦或者厌烦我不想看见我?那你和我说,为什么一句话不愿意和我说,就又把我抛下?”
断剑崖下的一天一夜,燕玄表体验了度日如年的滋味,害怕再度失去的恐慌挤满了心脏,每一刻都无比的怕,宛如摇摇欲坠地置身悬崖之上,随时会被击下深渊。
“以后不会了。”
头顶落下一只温热的大掌,燕玄表仰头,眼中倒映出满满一个谢晚今,在额头落下了蜻蜓点水的一吻。
谢晚今摸了摸小徒弟的黑发,手掌顺着轮廓下移,大拇指擦去燕玄表微红眼眶上濡湿滚烫的液体,定定望着与他纠缠两世的青年,低声道:“以后不会了。”
半个月的分离让谢晚今明白了一件事,不论小徒弟喜不喜欢他、想不想离开他,至少他都不想失去他。
这样就足够了。
显然谢晚今的信誉在燕玄表那受损严重,尽管谢晚今再三保证,燕玄表依然半信半疑,抿着唇一言不发,手指紧攥谢晚今的袍袖,像是怕人再跑了。
谢晚今无奈,问他:“怎么样才信?”
“……亲我。”
燕玄表冷冽的俊脸绷得紧紧的,黑曜石般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谢晚今,重复道:“师尊,你亲我,我就信。”
除了方才的眉心吻,谢晚今从来没有主动亲近过他,如果能有一个吻的话……
谢晚今微讶,他还以为燕玄表会提出一些更“过分”的要求,譬如签订神魂契约、譬如与他结为道侣、譬如今后不离开他一步……
“好。”
谢晚今低头,凝视着青年那片被抿得微微发白的唇,顿了顿,俯身扣住青年的后脑。
燕玄表初始没有动,任由唇齿间染上熟悉的气息,再一点点将他吞没,漆黑的睫羽如同振翅的蝶翼微微颤动,呼吸一时间乱了,忍不住伸手环住男人的腰,贪婪急切地追逐着那道气息,眉宇间的寒霜如雪化冰消,化作一汪融融春水。
被偷亲的经历很多,谢晚今没有做出过回应,这次主动亲人,难免有些不熟悉。
但谢晚今向来好学,也学得快,结合前面无数次燕玄表带来的“特殊教习”,很快便熟练起来,并且学会了举一反三。
谢晚今扣着人的手掌不断收紧,心如明镜——明明燕玄表还是他的徒弟,可他果然……一点也不排斥。
被放开时,大脑一片空白,舌根被吮-得发麻,燕玄表好半晌才平复急促的呼吸,回过神后脸上热气蒸腾,微白的唇被亲得红润微-肿,因为太过激-烈微微破了一块皮,吸着气视线左忽右闪,就是不敢对上谢晚今的眼睛。
谢晚今抬手捏了捏燕玄表泛红的耳尖,热度从指腹传递至心尖,他笑了下。
燕玄表面红耳赤,认为师尊在嘲笑他,不知道怎么想的,转头露出犬牙,一口咬住谢晚今的手腕。
力度很轻,谢晚今只觉得痒,淡笑道:“怎么还咬人?”
一咬燕玄表就后悔了,真是当豹子当上瘾了不成?眼神飘忽一瞬,闷声道:“不可以吗?”
“可以。”
谢晚今道:“咬哪里都可以。”
燕玄表微微一愣,不知想到什么,蓦然红了脖颈。
……
半月之期宽松,谢晚今哄好了小徒弟,也没忘正事。
赵涧是个聪明人,不需多说继续老老实实地当城主,配合谢晚今设下圈套,引诱血魂门上钩。
但或许是和赵涧联系的人一直没回去,血魂门其余人起了警惕心,赵涧发出的传讯始终没有回应,也没有任何一人来神陨之地。
“一群乌合之众,师尊不必担心。”
得知这件事时,燕玄表正在练剑,剑身铮鸣,雪白的剑尖如冰刃般锋锐冷厉,他收起剑,眼底尽是对血魂门的冷意,与深藏的恨意,道:“等此间事了,我去杀了他们。”
“杀?”
谢晚今坐在一旁抚着燕玄表送给他的流萤琴,闻言抬头,蹙眉道:“血魂门功法诡异,如今知晓事情败露,定然有所防备,你去就是冒险。”小徒弟是气运逆天,但再怎么也不能鲁莽行事。
燕玄表绷着脸。
他自然知道,但一想到上辈子谢晚今的死,他就控制不住想杀人。赵涧和城里的人不能杀,血魂门的邪修还不能杀吗?
谢晚今似是看出他在想什么,道:“过来。”
燕玄表慢吞吞走了过去,没有第二张凳子,便乖乖在坐着的谢晚今面前半跪下来,“师尊。”
谢晚今拉了他一把,将半跪着的青年揽入怀中,感知到燕玄表的僵硬,拍了拍他的肩,温声道:“放松。”明明接触过很多次,怎么还是这么紧张?
“哦。”燕玄表有些尴尬,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曾经想过念过梦过很多次的相处成真固然欣喜若狂,可每次与谢晚今亲密接触时他都不由自主屏息凝神,手足无措。
很丢脸。
燕玄表努力放松躯体。
谢晚今识破青年的想法,眼中划过清浅的笑意,问道:“你去杀他们,就不怕跟我分开了?”
如今他倒是对这种超越师徒的亲昵接受良好,虽说是因为小徒弟的心魔无可奈何才起的试一试的心思,但既然下定决心,便要承担起责任,以做道侣为前提,而不是心魔消失他们就要回归到师徒位置上的玩戏……没想到意外的感觉还不错。
不过燕玄表对血魂门意见意外的大,是错觉吗?
谢晚今若有所思。
燕玄表闻言一僵,脸色难看,好不容易师尊有些回应心意他的迹象,他当然千万个不愿意分开。
燕玄表郁闷地低下头。
“血魂门胡作非为是该杀。”谢晚今摩挲着燕玄表手指间常年练剑产生的薄茧,淡淡道:“到时我陪你一起去。”
青年扭过头看他,黑漆漆的眼睛肉眼可见的速度亮起来,不确定地问道:“真的?”
谢晚今看得想笑,道:“不骗你。”
燕玄表罕见地露出一个笑,“多谢师尊。”
“谢什么?”谢晚今从储物戒拿出一枚玉白色刻着字的玉佩放在燕玄表手中,“炼制的防御法器,里面有我百道剑气,以及一缕神识,今后若是遇险、亦或分隔两地时你想见我,我会第一时间出现。”
修士神识与魂魄挂钩,于修士而言是重中之重的重要,但更令燕玄表愣住的是谢晚今的接下来的话。
——“收好,这是定情信物。”
燕玄表睁大眼,呆呆地低头看看手里的玉佩,又抬头看向谢晚今,眼底相继涌出震惊、迷茫、喜悦,与不敢置信各种各样的复杂情绪。
定情……信物?
是他听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