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纯跟在斐星予身后将学校逛了个遍。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学校, 前几次他都是来延长休学的,看到他的学生都朝他投来异样的目光,讥笑,怜悯, 不屑。

  这不是他第一次面对这些目光, 因为他一直都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失败者。而成功者, 应该是像他哥哥司烨沉那般的人。

  他从幼时起就被养在司明艳身边, 因为他存在的价值就是帮司明艳从司烨沉手中夺回司家。

  司纯从出生起就被寄予了极高的期望, 但是他却压根达不到司明艳的要求。面对司明艳的暴怒与疯狂,他渐渐开始选择自我封闭进行逃避。

  他在有限的范围里苟延残喘,假装看不懂其他人眼中的恶意与嘲弄。

  但是这一次,今天

  司纯将目光投向那些曾经用异样目光看他的学生,对方却纷纷移开视线。

  这些人在害怕他。

  就因为……他之前对着那些个六年级生拍照?

  在那之后的几天里,司纯就呆在一班的铺子旁边。进行一些简单的工作,帮忙发放碟片顺带着打扫一下铺子周围的卫生。

  在一班的上课时间,斐星予还特地和梁文谈了一下, 在斐星予的座位旁边多加了一把小椅子和小桌子, 供司纯旁听。

  梁文老师上课时语气和缓,有种娓娓道来的感觉, 比起司明艳令人窒息的填鸭式教育让司纯舒服了许多, 他罕见地地听进去了一些,在崭新的课本旁记下了两三行笔迹。

  男孩子的笔迹很稚嫩, 但是一笔一画皆带着上流社会特有的优雅。

  梁文路过时有些惊奇, “你的字真好看!”

  司纯的字确实是整个一班中写的最好的。

  “谢谢。”

  男孩子的声音很小, 但梁文还是听清楚了。她的双眼不由得瞪大, 司纯……居然跟她说话了!那可是司纯啊!

  一下课,她就冲到了校长办公室, “奇迹,这简直是医学上的奇迹!”

  校长也不由得挺起了胸脯,他手指颤抖着跟司烨沉打了个电话,话里话外不忘强调自己学校在这件事上占了多大的功劳

  “司总,您知道吗?您家司纯今天在课上居然回应了老师的话!谢天谢地,我们在与孩子沟通上的投入总算是没有白费!”

  但是电话那一头传来的声音却十分平静,与校长预想中的惊喜完全不同,“嗯,我知道。”

  校长:“???”

  不是,自闭症儿童说话了诶,你就这?就这?

  司烨沉,“我还知道他几天内会成为校霸。”

  校长:“……”

  他这回不说“就这”了,这特么太可怕了!

  “您是请到那个国外最知名的心理医生了吗?”

  那位心理医生可不轻易出马,权势和地位在对方眼中一文不值,校长听说前段时间司明艳女士正在努力请对方出山。

  司烨沉:“不,是国内的,你也认识,他叫做斐洺瑞,他和他儿子斐星予组成了一个相当专业的家教团队。”

  校长:“!!!”

  他忍不住又将斐洺瑞的资料翻出来看了一遍。

  最开始他认为这人不过是个三流演员,然后发现这人是娃综巨星,紧接着发现这人是宣传奇才,现在居然还涉及心理方面了吗?

  不带这么全能的!

  这天放学,司纯和斐星予按照惯例在校门口分手。司纯刚走几步,就见到一辆私家车横在他面前,车窗摇下,露出的是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是司明艳派过来的司机。

  天色已经很晚,司机开了前灯。前灯的范围不大,只能堪堪照亮司纯的下巴。没有血色的下巴配上隐没在黑暗中的上半张脸看起来更像鬼了。

  司机暗道一声“晦气”,快速说出自己的诉求,“司夫人让我来拿你完成的作业。”

  司纯垂下头,没有说话。

  “搞什么啊,快点啊!”司机有些不耐烦了。

  他现在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在这么一条小路上堵司纯了,周围阴森森的,他一点都不想在这耗着!

  为了壮胆,他点着了一支烟,毫不避讳地将烟雾朝司纯的方向吹去,呛人的烟雾让司纯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

  在相互分别的时候,斐星予就察觉到不对了,现在看到这一幕顿时眯起眼睛,就像是弓起了脊背的小狼。

  跟着斐星予一起来的斐洺瑞却一把按住了男孩子的肩膀,比了一个“嘘”的手势,“高素质的优秀好市民从不来强的!”

  过了一会儿,司机疑惑地吸了吸鼻子,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吹出来的烟雾好像变多了,连他自己都呛了好几下。

  这真的是香烟能够制造的烟量吗?!

  他拿烟的手不由得抖了抖,再去看司纯,却发现那个小孩的身影早就被烟雾模糊得看不清。

  “轰隆”!

  一道白色的闪光突然在司机眼前一闪而过,照亮了烟雾中属于司纯的那一双皮鞋。

  司机的太阳穴猛的一跳,这不是恐怖片中经常出现的场景吗?!

  中式

  恐怖片中一般强调的是善恶有报,一报还一报,司机也是信这个的,一下子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草,草,草!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司明艳真是造孽啊!”

  听着他的叫声,司纯的皮鞋动了一下,“啪”的一声似乎踩在司机敏感的神经上。

  司机夺门而出,嘴里疯狂喃喃着,“不是我,不是我故意要刁难你的啊!一切都是司明艳的错!作业、作业就更是她让找你要的了!化鬼索命也别找我啊啊啊!”

  司纯歪着脑袋,看着歇斯底里的男人。

  这个人,似乎……也在害怕。

  往日在他眼中高高在上的存在似乎也没有那么不可战胜。

  “喂。”

  头一次,他主动朝着那个司机走了一步。

  这在司机眼中无异于厉鬼索命。

  司机掉头开始往回跑,却一不小心撞到墙壁上,在额头留下了一处青紫。

  成年人的脚程比孩子快很多,司纯自知自己绝对没可能追上去,所以捡了块小石子,不偏不倚地砸中了司机前方的地面上。

  司机听到动静,以为司纯紧紧只是一个瞬间就出现在了他的前边,顿时,他更加坚定对方不是人,是鬼的念头。

  他开始掉头飞奔,这一次,他撞倒了停放着的电动摩托车,摩托车倒地,发出滴嘟滴嘟刺耳的鸣叫声。

  司机和摩托车一起摔在了地上,背早就被汗水打湿,摩托车的鸣叫声将他的脑子搅得更像是一团浆糊。

  就在这时,他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一阵电话声。

  司机的大脑瞬间变得清明起来,对了,他还有电话!

  “喂,您好,请问是妖妖灵吗?我现在撞鬼了,你们赶紧来救我!”

  听说警.察的阳气很强,肯定是厉鬼的克星!

  派出所的警.察接到这种电话的次数并不少,一听这人声音虚浮,觉得肯定是喝醉了,随意应了几句,让司机赶紧回家,醉倒在路边并不安全。

  司机一听急了,警察不来他这边可怎么办啊!

  他急中生智,“我,我要报案!我要报虐待儿童案!”

  警.察一听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这事可不是可以胡乱说的。”

  司机一看有戏,立刻开口,争取让警察将自己一波带走,“我是认真的!司家的上一任的掌权人司明艳虐待她的两个孩子!我就在现场,所说的话句句属实!”

  “司烨沉十岁出头的时候她就强迫司烨沉学习公司的部分事务,这是雇佣童.工!”

  “十几岁的时候司明艳直接将手头的大部分事务全部交给司烨沉,责任都是司烨沉背,她自己则是飞往各个国家挥霍无度,我保证那时候司烨沉每天的工作时长都超过十二个小时!这严重与劳动法相违背!”

  “不仅如此,她还对司纯采取冷暴力,多次采取过激言语逼迫司纯和司烨沉手足相残!她曾带司纯去心里诊所诊断,得出的结论是司纯是因为她给予的心理压力患上自闭症,但是她却恶意篡改诊断记录,偏偏说司纯的自闭症是天生的!”

  “警.察同志,司明艳根本就不配做一个母亲,我这些年也帮她做了不少肮脏事,这不是几句对不起就能了事的,请您赶紧将我拷走吧!”

  这一长串的豪门密辛将警.察说得一愣一愣的,待到反应过来立刻出.警,“我们十分钟内赶到。”

  这句话在司机听来如同天籁,“我就在原地等你们,你们快点来!”

  坐在警车上,年轻的警.员不解地询问年长的前辈,“他不是说他这些年也帮着司明艳做了不少肮脏事吗?现在来……自首,是因为良心发现了?”

  前辈沉默了一会儿,“我也不清楚。就……这种情况挺少见的。”

  他见过在警察面前耍滑头不认罪的,却从来没见过上赶着进局.子的。刚才那个司机分明是怕自己罪名不够,不能进局.子嘛!

  唉,这世道,真的是变了啊!

  另一边,斐洺瑞收起手机,随手将他扔进口袋里。

  斐星予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高素质的优秀好市民?”

  “嗯。”斐洺瑞堂堂正正应下,目光正直。

  “你的不强来就是指拿演电影用的特效吓唬他?再打电话诱导他拨妖妖灵?最后让他主动把自己送进局.子?”

  斐洺瑞高深莫测地咳嗽一声,“那可不,我们可是正道的光!”

  话音刚落,他就与司纯对上了视线。现在的烟雾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司纯一眼便看见了他们。

  司纯眨了眨眼睛,抬起手朝着斐洺瑞和斐星予小幅度地挥了挥,“那、那个,要……一起吃个饭吗?我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