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老师应了一声, 小跑上前指导何嘉名动作。
演唱歌手在舞台表现上有所欠缺，加上是新人，在数万人的大舞台上又唱又跳是不小的挑战。
即便内定前四, 舞台表现也不能太拉跨。
顶着实至名归, 大众所望的名号晋级比赛, 总比被人质疑强，也能在观众面前留下有实力, 努力上进的印象。
结束一天的训练, 何嘉名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宽松的休闲T恤被汗水浸湿大半, 白皙结实小臂肌肉上仿佛浮着一层油光。
生活助理送上干净的毛巾，帮他擦干头上粘腻的汗珠。
跟拍导演掐着点走进来，通知选手, “快十二点了，嘉名抓紧时间休息, 明天六点开始录赛后访谈, 这是我们会问的问题, 你先想好怎么回答。录制后就要开车去彩排，后面还有一场小型的粉丝见面会，调整一下精神状态。”
“对了。”跟拍导演行色匆匆递过来一沓A4纸，看了不怎么表达情绪的何嘉名一眼, “八进四后总决赛会邀请选手家人到现场，你要不要邀请对自己重要的人过来, 比如说好友或者亲戚。”
“总决赛人气票也很重要，还有实时网络投票, 向观众展现自己的私人状况，通过家人拉票是不错的选择。你的身世悲惨, 会有大批人同情你，更加有利于冲击冠军宝座。”
何嘉名眉头微拧，选秀节目在观众面前展现的精彩又光鲜，但幕后工作是复杂又琐碎的。
有忙里偷闲休息的底层工作人员，也有统筹全局焦头烂额的制片人。
像跟拍导演一天到晚围着上一层领导和选手转，根本没时间照顾身边人的心情。
“我自己联系人。”何嘉名这段时间忙的根本没空想乱七八糟的东西，每天睁眼就是排满的日程，筋疲力尽到深夜才有休息的时间，但往往那个时候他倒头就能睡着，只有极少的在练习间隙才能想起复哥。
导演迟疑了一下，点头，“原则上是不可以的，不过你情况特殊，等会儿让助理去取手机，只给你今明两天时间摸手机，别耽误事。”
“不需要。”何嘉名神色冷淡看了导演一眼，“我要一天假期，四进八后有一晚休息时间加上第二天白天，给我那段时间，我要亲自去跟他说，不然他不会来。”
“这不行，太违反规定。”
“那我没有其他人来站台，也不用多费心思了。”
“实在不行，节目组可以花钱给你找一个演员给你当朋友，临时写个剧本......”
何嘉名脸色如夜幕降下，肉眼可见的心情不善。
跟拍导演识趣闭嘴，选手有些幺蛾子很正常，何嘉名是他们的种子选手，在节目期间表现也很卖力，给高人气选手一个特殊照顾不是不可以。
而且他看出何嘉名傲的厉害，平时配合他们工作，不代表没有性格。
“你要找的人是对你很重要的朋友吗？”要是炒作性质高，说不定有操作空间，炒一下何嘉名跟他朋友的友情CP，还能提高节目热度。
何嘉名凉凉看导演一眼，眼睫微微颤动，眼神幽冷，“算是吧。”
他跟复哥可以算兄弟，算情人，就是不能算是朋友。
他们的关系永远无法曝光，外人怎么会了解他们之间的羁绊。
跟拍导演看何嘉名这个态度，也知道惹了他不高兴。
犹豫再三，还是跟领导请示了一下，给何嘉名批了一天假，同时也把何嘉名手机短暂还给了他。
等一系列琐事完毕，何嘉名上床休息，时间也快到了一点，从封闭训练开始，他睡眠时间一直很紧张。
过惯了众星捧月的闲散生活，乍一加入集体生活很不适应，不过他不是情感外露的人，即便不满也不会表现出来。
这么过了几个星期，他已经适应良好，只是睡眠不足，让他脑中似乎一直有根弦死死绷着。
好不容易熬到上床，身体明明很疲倦，但怎么也睡不着。
他摸着手机，并没有像以前闲暇时就来一把的游戏的性质，他的心想被一只看不见的小手轻轻抓挠着，sao痒又躁动。
将手机开机，手机还是上交时的电量，何嘉名指尖划过屏保，没有关心聊天软件上百个未读信息，直接点开相册，不断向下滑，视线落在一个加密的相册上。
里面没有劲爆不堪入目的图片，只有几张男人熟睡的照片。
或是皱着眉头，或是不安扭动，或是紧闭的眼珠无意识乱转，不论从哪张照片都可以看出，睡觉的人在睡梦中很不安。
何嘉名默默垂眸看着照片中人的睡颜，湛黑的眼眸逐渐幽深，眼底也浮现清浅的笑意，不自觉从唇角流露出几分笑意。
他时不时半夜惊醒，睁开眼就能看到复哥温柔地躺在身旁，睡梦中纠缠着他的恐惧一下子就被驱散。
他常梦到哥哥死去那晚，明明十多年前的痛苦已经远去，但梦魇却不曾放过他。
没关系，只要看到复哥，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就会消散，他会在有一刹那意识到，那个悲剧的夜晚只是一场已经远去的噩梦。
现实中他已经挺过来了，梦里还有什么可怕的。
复哥，会一直无条件包容他，保护他。
但复哥睡觉的时候，表情也是不安的，像是在睡梦中同样被某种东西折磨。
好几次，他看着复哥的睡眼，忍不住拍下来。
他想问问复哥是不是也做噩梦了，会不会也在半夜惊醒，因为看到自己而安心。
但他每次问起，复哥都会一脸不解的看着他：我昨晚睡得很好。
何嘉名忍不住不悦，每次他试图走进复哥的心时，复哥总会以抗拒的姿态回避他。
何嘉名深吸一口气，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夺魂蚀骨的思念在这一瞬将无限放大，轻柔的充盈撑起整颗心脏。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何嘉名揉了一下酸胀的眉心，只能将思念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影像上。
何嘉名打开浏览器搜索陈复止这个名字，刚一点开软件，浏览器推送的八卦新闻就跳到眼前。
不可避免看到了标题，是白天听到的八卦主人公丁漠漠，他并不关心这些并不涉及自己利益的明星丑闻。
手指快速点了搜索框，输入陈复止三个字，关于陈复止的网页立刻跳出来。
跟从前搜索跳出来演戏片段不一样，这次的网页跳出来的是一堆跟季童捆绑的新闻。
何嘉名顿时不悦，直接将浏览器切到后台。
在思念心爱的人时看到情敌，就跟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
出于男人对心爱之物的敏感，他一早察觉季童的狼子野心。
现在不管季童什么原因跟陈复止捆绑在一起，他都生理性不悦。
“嘉名哥，你还不睡啊？”同间房的选手抹黑进来，看到单人床上发出的幽幽荧光，不再继续蹑手蹑脚，“我以为你睡了，怕吵到你，你手机哪里来的？”
思绪被打断，何嘉名被拉回现实，他在黑暗中看了一向很照顾他的室友轮廓，难得没有烦躁，“导演给我联系朋友用的。”
室友坐在床沿上揉捏腿部肌肉，听到何嘉名的话眼睛一亮，“听说总决赛会要邀请选手家人朋友到现场，导演给你手机就是让你联系朋友的吗？挺好的，过两天结束比赛我也可以痛快上网了。”
何嘉名听到这话眉头微蹙，心里有些不痛快。
他脾气不好，节目组为制造选手间矛盾，特意将他和一个性格龟毛的内定选手安排在一间房。
他们两人也确实如节目组所预期那样不对付，但毕竟在镜头下，他们还能忍着，但时不时表露出来的细节，还是能让人看出他们都看对方不顺眼。
何嘉名心里也很膈应，忍了一个礼拜，提出要换宿舍。
节目组自然不愿意错过好不容易要爆发的矛盾点，为难何嘉名，告诉他不能轻易换宿舍。
还是他现在这个室友主动提出来跟他一直住的。
何嘉名一开始还以为这个室友在图什么，毕竟无亲无故，何必为他解围。
但这个室友却真的没什么心思，每天都扑在练习上，比他们所有人都刻苦努力。
连续两次进入PK台，拿着最低排名晋级。
一个纯素人，在明知道已经有内定四强名额的情况下，还在不断拼命。
“你们去争冠军，我来争第五名，别看你们成团起点比我高，等我出去肯定也能签唱片公司了，指不定我们以后谁成就高。”
“嗯。”何嘉名不想多谈，一个比自己努力，且同样有才华的人被不公正对待还能乐观开朗，他这个既得利益者，也难免有些不忍。
有了室友一打岔，何嘉名没再看手机，他也困的紧，闭上眼没两分钟，就听到了室友均匀的呼吸声，伴随着熟悉的白噪音，何嘉名也很快陷入深度睡眠。
——
“混账！”报纸劈头盖脸摔倒陈今研头上，再飘飘然垂落在地。
坐在主位上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凉凉撩开眼皮，看着手段阴毒的大儿子，深邃的眼眸闪过怒火。
“你设计弟弟跟后妈还不够，连公司利益都不顾了！你知道这几天公司股票跌了多少！”
被叫进中心管理层所在的科技大楼，陈今研早有心理准备。
目光从父亲严肃的脸上移开，陈今研看向地上几份财经报纸，慢吞吞蹲下身，将报纸捡了起来。
“爸爸，早点澄清你们协议离婚，集团也不会遭受损失。”
喜怒不形于色的首富，没有因为儿子的话而改变脸色，他审视着这个被自己忽视的儿子，一眼便能看穿他的心思。
看人不能好坏两面判断，处于高位，他在乎的是身边的人是否有用处，能否带来好处。
若是陈今研是身边的下属，他的隐忍，手段，脾性，他都会欣赏，给以机会。
但这人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算计的还是他的枕边人和另一个视为珍宝的小儿子，触及了他的逆鳞，况且还算计到了自己头上。
首富冷冷盯了儿子两秒钟，在对上儿子波澜无惊的眼眸后，眉头一皱，随后慵懒后背靠上手工定制真皮沙发，如同跟竞争对上谈判般，居高临下直面孩子，“你手里还攥着什么？没把弟弟逼走，总得留着后手吧？”
陈今研微笑着直视父亲的眼睛：“爸爸，您从前教过我做事得留三分余地，也是给自己留退路，除非能得到的好处远远大于将人得罪的好处，当然好处到手后，要解决后顾之忧，我一直记着。”
“嗯。”首富深深看着自己的大儿子，既有些心寒又对他的手段感到满意。
儿子有心机有能力是好事，他这么大的家业，只会留给自己的后代，儿子有能力守住这份家业，比什么都强。
在儿子眼里，他喜欢丁漠漠，重新生了一个儿子必然会有危机感。
如今掌握了丁漠漠的把柄，不以绝后患反而是件蠢事，他理解。
只是丁漠漠毕竟是陪伴了他十几年，虽然其中参杂了无数的欺骗利用，但他不至于一点旧情不讲，不给丁漠漠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若只是欺骗尚且能原谅，首富扪心自问，他需要一个看上去幸福美满的家庭，只要丁漠漠曾经做的错事没有外人知道，他将来或许会原谅丁漠漠，只是在知晓丁漠漠对待被抛弃的那个孩子的态度，就让他心里拔凉。
身为首富，他忙碌的几乎没有私人时间陪伴家人孩子，但不代表他关心孩子。
陈金研在国外的几年，他给予最好的物质生活条件，他身边的助理记着孩子每一个重要日子，并且时常出差代替他见陈今研。
小儿子因为在身边，他回家时更方便跟他互动。
他可以容忍身边人一时糊涂犯错，却无法接受一个绝情心狠至极的女人潜伏在自己身边。
如果，此时要是发生大地震，他便是自己身死，也会尽力护住自己的孩子。
“去H市把你弟弟带回来。”首富闭了闭眼，叹出口气。
是时候把小儿子从他母亲身边带回来了。
陈今研无声笑了一下，“好的爸爸。”
“你在小徐办公室当文秘也有点时间了，回来后你跟着吴特助学习吧！”
吴特助，是跟了首富多年的助手，曾经多次出国照顾陈今研。
闻言，陈今研勾了勾唇，不再言语，起身离去。
首富看着儿子挺拔消瘦的背影，深邃的眼眸逐渐变得深远。
不知道自己放任两个儿子厮杀，是否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