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昨非跟在陈复止身后, 听到陌生男人的声音,下意识望向陈复止,见他脸色惨白如灰, 目光转冷。

  “我是陈今研, 之前跟您联系过。”相比许家老幺的高人一等, 陈今研在审视过陈复止一圈后,缓缓露出一个和煦的笑。

  他调查过陈复止, 知道这个年轻男人相貌, 只是看到本人, 出乎陈今研意料了, 他实在过于瘦了,要不是天生骨相优越,再瘦下去就有些吓人了。

  “出去!”见到陈埕刹那冲击已经过去, 陈复止大脑立刻清醒,无边的愤怒和会被孟法医知道不堪过去的羞耻冲击着他。

  这个陈今研, 凭什么一声不吭带着陈埕来见他。

  这个是怎么查到自己所在的地方。

  凭什么要来破坏他愉快的一天。

  孟法医就在旁边, 难道这些人要把他前半生的不堪与磨难尽数剖析, 摆在孟法医面前让他品鉴吗?

  陈复止气血翻涌,一种无语言说的羞耻包围了他,陈埕的出现,就像把他按在地上, 在最重要的人面前扇巴掌。

  陈埕跟丁漠漠这两人,是他人生悲剧的源头, 也是避之不及的祸事。

  陈今研眉头微皱,陈复止强烈抗拒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 他礼貌出声,“我们可以单独聊聊吗?至少我们应该有个共同的目标不是吗?”

  “请你们离开。”陈复止声音犹如隆冬的寒冰。

  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见到抛弃自己的亲生父亲, 冷漠还是愤怒都是应该的,但这跟联手对付丁漠漠有什么关系。

  陈今研挑了挑眉,正常人会期待看到伤害自己过的人遭受报应才是。

  他这是给陈复止一个机会,按道理只要不是脑子不清楚想着血缘亲情,陈复止应该是愿意的。

  “十分抱歉,打扰到你休息了。”陈今研识趣平复陈复止情绪,却没有半分离开的意思,“国内可以治疗淋巴癌的大拿很多,我可以承诺帮你联系医生,德高望重的院士我也会尽量安排,希望你能考虑一下。”

  他不认为以自己的筹码会被拒绝,给绝症病人最优的医疗资源,就像沙漠中饥饿难耐的旅人,不会拒绝一杯甘醇的清水。

  陈今研说话时,一旁的许家老幺同样眼神轻佻观察着局势。

  跟陈今研不同,许家老幺在国内混迹,他最熟络的公子哥都是B市地界儿,外省的圈子没怎么混,但国内顶层大富豪就一个圈,许家老幺有一瞬间觉得陈复止边上的男人有些眼熟,但脑子搜刮了一遍,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人。

  陈复止听到陈今研的话,心里一哽,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狠狠道,“请出去!”

  再次被拒绝,陈今研眼中也有了一丝对陈复止不识抬举的恼怒,他并非生下来就没受过冷待,相反母亲死后丁漠漠登堂入室他每一刻都在忍耐。

  他还想礼貌克制地继续劝说,但不等他开口,跟陈复止进门没有出声的男人突然望向了他。

  他一直没怎么注意这个男人,大概知道这人是陈复止在H市的朋友,但这个本该不被注意的小角色看他的目光锐利冰冷,眼神内的寒气似乎化成了实质的冰凌子。

  陈今研心里一紧,这个眼神让他感到危险。

  下一秒,那个男人眸中寒光一闪,冷厉开口,“这间房的使用者已经连续两次请你们离开,你们还站着不动干什么?还是说你们的耳朵不是用来听人话的吗?”

  直白又不留情面的驱赶,大有给陈复止当后盾的架势。

  陈今研眉毛拧的更紧,他在H市人生地不熟,别地头蛇压了他这条强龙才好。

  陈复止没想到孟法医会这么直白为自己出声,如果不是孟法医在这里,他早就厉声让这三人滚出房间,但孟法医在这,他就不想让孟法医看到自己狼狈失控地一面。

  同时,见惯大场面的许老幺饶有兴趣打量着孟昨非,眼神放肆,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不管是B市还是H市只要有钱,给人一个教训很简单,何况他没必要跟一个不知名的人物计较。

  “陈复止住在这家医院没有跟任何人透露,他没有H市社保卡,没有跟人联系,你们能找到医院,并且精准找到病房,你们的能量可真大。”孟昨非冷冷扫过房内众人,面沉如水,“你们想要知道他的具体地点无非是查他的银行卡消费记录,那么我想请问一下,没有公检法的通知,没有本人带着身份证亲自查阅,你们是怎么从银行调了一个陌生人的流水?市公安局就在附近,需要我请你们去坐坐吗?”

  陈今研和许老幺脸色同时一变,倒不是被话吓住了,孟昨非的态度让他们不悦。

  要是真闹到公安局,这事不好听也不好看,有些事私下托个人情偷偷做没事,一旦摊到阳光下追查下来难免连累到帮他的人,这可就不讲究了。

  许老幺憋着一股气劲儿,阴恻恻盯着孟昨非,想着怎么弄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这会儿手机响了一声,许老幺斜瞥了一眼,看清内容后眉宇一皱,脸上的不屑僵硬,微微坐直身子,同时给发小递了个眼色,“行啊!既然咱们不受欢迎,三赶四赶的,还能不识趣留着吗?走了。”

  说话的同时,许老幺给陈今研做了一个出门再说的小动作。

  陈今研是知道发小脾气的,仗着家里有钱又傲又有些目中无人,以往要是有人在他面前呛声装逼,一定会让那人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他一看许老幺反常的举动,立刻知道有问题,很快转换了脸色,礼貌跟陈复止告别,“确实抱歉,如果你改变主意可以和我联系,号码你应该有的。”

  陈复止巴不得他们赶紧走,看他们被孟法医吓退,极快地瞥一眼孟昨非,即感激他,又怕自己在孟法医心中形象又跌了几分。

  “唉?走了?走了?”陈埕愣愣出声,他在看到陈复止的第一眼就晃神了,他见过孩子的,那是在电视上,不是说上电视混的再差一部戏也能拿很多钱吗?

  他孩子应该在生活中风风光光的,怎么境遇看上去不是他想象中那么好。

  他太瘦了,比自己年轻时混日子饥一餐饱一餐的时候还要瘦。

  许大少说有好事找他,带他来找儿子,他是有期待的,但看到孩子的第一眼,所有的期待都化成了浓浓的无法理解。

  许老幺凉凉扫一眼陈埕,表情揶揄,“走啊!没看到你儿子不欢迎你,连看都不想看你一眼?”

  陈埕脸色尴尬,像是要验证许老幺的话似的看了一眼陈复止,他果然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自己。

  想到这里是病房,知道自己不过是那个富家大少利用的棋子,他也清楚自己的斤两,人家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他也完全没有说话的地方。

  陈今研一贯是表面挑不出错,他温和笑笑:“我们先出去,有需要他会再联系我的。”

  他这话是对着陈埕说的,但实际说给谁听的,在场人心知肚明。

  陈埕只能满心不舍和疑惑跟着陈今研两人离开病房。

  关上房门,陈今研跟许老幺便交换了眼神,他们顾忌地看一眼病房门,默契走出住院部大楼。

  “怎么?”陈今研清楚好友的性格,确定不会被人注意后才开口询问。

  “你看。”许老幺点亮手机在陈今研眼前晃了一圈,不屑道,“这娘俩都真厉害!老的勾搭你爸,小的是个男人还能跟沈家外孙不清不楚的。”

  陈今研直接略过许老幺带有偏见的话,眉棱狠狠蹙起:“沈家?”

  许老幺能这么横一直没踢到铁板,不是没有脑子的,他交际圈里有不少实力出众的同辈跟他关系不错。

  主要是他这个人也机灵,觉得陈复止身后的男人有一点眼熟,就随手拍了照发给在南方这片混的比较开的朋友,本来就是随口问一下,没想到对方止看了一眼,就秒回了。

  沈家的宝贝外孙,南方这片的富裕地带没有什么重男轻女的陋习,沈家女儿是沈老爷子的眼珠子,她的孩子自然是沈老爷子的宝贝疙瘩。

  “沈家老头子一儿一女,三个孙辈,孙子接手了沈家,混的风生水起,孙女是沈俏俏。”许老幺看陈今研眼中闪过迷茫,解释道,“你出国多年,又不关注八卦不认识沈悄悄也正常。但沈家你是知道的,南方巨头公司,就是你爸过来看到沈老爷子也得乖顺喊一声叔,他女儿嫁给了一个医生,后来建了个药物原料公司,别的不说,沈家的人咱们没必要惹,免得事办不成还惹了一身腥。”

  还有一句话许老幺没说,或许沈家各方面人脉比不上陈今研父亲,但医疗这块,沈家绝对有实力提供最顶尖的资源。

  如果陈复止真的有沈家人在背后撑腰,他们想要陈复止起底丁漠漠,搞大声势这条路就行不通。

  但让丁漠漠跟陈今墨彻底丧失继承权这事势在必行。

  可要拉下丁漠漠,这事就绕不过陈复止,只能尽量少得罪沈家的外孙了。

  陈今研深沉的目光落到一直装作不在意没听见他们对话的陈埕身上,淡淡道,“陈先生,还是那句话,我出高价买你的画,多少价格都可以。”

  陈今研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没什么异常,但陈埕本能感到危险。

  跟许少爷喜形于色不同,这位陈少爷是位色厉内荏的家伙,但不管他如何伪装,都架不住两个人都是目高于顶,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货色。

  他们两个完全没有避着他讨论,那表达出来的意思相当明显,根本不怕他知道。

  陈埕心里拔凉,他大脑纷乱不知所措,又有很多问题无法理清,只能捡着最重要的问,“两位大少爷,别的先不说,你们能不能和我说说我儿子到底得了什么病啊?”

  还要用到什么顶尖资源,年纪轻轻总不能得了白血病这类的棘手病吧?

  许老幺凉凉看一眼陈埕,眼睛里满是嘲弄,“啧!你还不知道呢?你这个儿子得绝症了,很难治那种,而且他早几个月就查出来问题了,就是不治。”

  “你说他房子都卖了,宁可存在卡里不动,也不去医院治病,是为了什么?我要是有他这样的爹妈,也觉得活着没意思。”

  陈埕脸上血色一下子褪尽,不敢置信本来想投奔的儿子竟然身患绝症,“绝症?怎么会?是不是搞错了,他还那么年轻。”

  “好了!”许老幺不耐烦打断陈埕的喋喋不休,“他三个地方三个体检报告都是淋巴癌,三次都能错吗?我看你也没有真担心你儿子,你最近不是也老是往医院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这种人,不就是年轻的时候想混不想负责任,老了生病了就找儿子接盘。我就是瞧不起你这种人,怎么知道儿子生病赡养不了你了,接受不了现实了?”

  许老幺这话说的相当不客气,跟地位差不多的人,他关系都能处的相当好,至于这种社会底层,就算走了狗屎运画画被人赏识,在他眼里也算不上体面人。

  怎么?随便画个画卖点小钱就觉得发达了?他tm的要是梵高在世,达芬奇重临,让他鞍前马后都可以。

  陈埕讷讷不敢说话,许老幺说的没错,他回来确实想让儿子赡养他,给他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现在他已经自己存了不少钱,只要不挥霍晚年基本无忧。

  后来儿子不理他,甚至还搬家了,一开始陈埕还有点慌,生怕儿子跑了,但有钱后有吃有住,也没那么迫切找到儿子了。

  “真的没治了吗?”陈埕心觉自己没有许老幺说的那么无情自私,至少他有能力养活自己的情况下,没打算继续打扰孩子了,而且现在心里也是真的难受。

  他这辈子唯一的血肉亲人,真的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吗?

  这一刻,他作为父亲的心,第一次感觉无比的愧疚很疼痛。

  许老幺嗤笑一声,陈埕流于表面的痛苦和懊悔,在他眼里就跟小丑做戏的痛哭一般,只觉得虚伪讽刺。

  “陈先生,与其在这里论证陈复止的病情,您还是考虑一下咱们的合作。”陈今研慢悠悠出声,“我知道你很伤心,但仔细想一想,你儿子前半生悲苦,跟你和他母亲有不可开脱的责任不是吗?他的病虽然不好治,但总有厉害的医生出手,不如想一想怎么帮他出口气,况且你也可以因此拿一笔丰厚的补偿金,用他拿来补偿你儿子不好吗?”

  陈今研边说边注视着陈埕,缓缓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陈埕面露纠结,陈今研刚才那席话,其实真的很顺他的心意,他心里难受,补偿儿子会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而且真的论起来,儿子生病跟他没关系啊!他身体那么好,年轻时风餐露宿都没怎么样,儿子年纪轻轻绝症,肯定是基因问题,就算有问题,也不是他遗传的。

  他难受的是,儿子生病了这件事。

  真的要责怪谁,那他跟孩子妈都有错,而且责任最大的也该是孩子妈,他都离开走了,当妈的更应该好好照顾孩子才是。

  但陈埕还是犹豫,他是爱过孩子妈的,不然也不会想稳定过跟孩子妈生活了六年。

  陈埕脑门淌汗:“这事,这事,我还得考虑考虑。”

  “得了。”许老幺戏谑笑了一声,“真看不出来你还顾及以往的情谊,你可不知道丁漠漠在知道陈复止是他儿子后,在综艺里是怎么对他的。”

  见陈埕脸上露出疑惑,许老幺继续攻心,“陈复止外婆在他初中就死了吧?你说一个十四岁十五岁的小孩,怎么长到这么大的?听说,他外婆死后要被送到福利院去,他求遍了所有联系的不联系的亲戚,没有一个人愿意挂名收养他,而丁默默那个时候混的风生水起,忙着跟现在的老公你侬我侬,连亲妈的葬礼都没露面过。”

  陈埕脸瞬间僵住,一个面庞慈祥的脸浮现在脑海中。

  那是他曾经当岳母孝敬的人。她是位有智慧有坚持的女性,即便反对他跟自己女儿在一起,也打从心底不认为他是个可以托付的良人,但老太太始终对他客气有理,从没有恶语相向,即便后来他确实如老太太所料抛妻弃子,老太太也深知强扭的瓜不甜,没有强压着他回来,而是替女儿承担了起了责任。

  现在回想起来,陈埕还是很敬重老太太,感激老太太没有因为他苛待陈复止。

  “金点美术杯怎么样?”将陈埕神色转变看在眼里,陈今研不动声色加大筹码。

  果然,陈埕神色再一次变幻,咬咬牙,“那你们不要再打扰我儿子,还要你们说的医疗资源,也要兑现。”

  陈今研跟许老幺双目交汇,眼中露出不出所料的势在必得。

  “行,不过接下来,你得全部听我们的......”

  ——

  不速之客离去,病房门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陈复止尴尬的抬不起头,只要孟法医不是聋子,肯定听到了陈埕是他亲生父亲这件事。

  他不知道自己在孟法医眼里究竟是什么形象,是不是已经成了一个无休止的麻烦。

  “抱歉。”嗓子如同被堵了一块铅难以吞咽,陈复止习惯性道歉。

  孟昨非眉头微蹙:“又道歉?”

  他居高临下看着陈复止,眼中是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复杂神色,“你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跟我道歉。”

  陈复止心乱嘴笨,他总被孟法医看到自己不堪的一面,大概是孟法医这样的人实在太过美好,不该看到一点污秽不堪。

  只要想到自己乱麻一般的人生,被冷峻如神的孟法医看到,都觉得是亵渎了他。

  陈复止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解释,也不知道他孟法医会不会听他解释,或者说根本不在乎,觉得他的事情其实根本无关紧要。

  “那个人,确实是我父亲。”

  生理意义上的父亲,他心中早没有了父亲的概念。

  孟昨非淡漠地注视着脸红如染的陈复止,他看得出眼前的男人很慌乱,像一个迷途的小孩,处在无数交叉口,不知道该怎么找到离开的路。

  他不介意多花点时间,耐心等着小孩顺着自己的心意,拨开迷雾,回到阳光下的世界。

  “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所以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全靠自己选择。

  陈复止咬了咬牙,以前他不会把自己的私事摆在别人面前,敲锣打鼓跟别人说自己经历过什么,有多惨。

  他看过很多人比惨,被心软善良的人安慰,但转头他的悲惨遭遇就被人拿来嘲讽,当作趣事谈论。

  但孟法医不一样,孟法要不会带有色眼镜看人。

  最主要是,隐瞒毫无意义。

  陈今研是丁漠漠继子,是那位富豪的孩子,这类阶级的富少找上他,必然带有明确的目的。

  丁漠漠这些年在外人面前很风光,但豪门总有些明争暗斗,随着富豪老去,他的孩子们长大,争夺财产的序幕必然拉开。

  而他不过是扳倒丁漠漠的一颗棋子,是丁漠漠最为致命的破绽。

  陈复止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狠了狠心,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刚才来找我的人,除了我生理意义上的父亲外,还有一个我母亲的继子。”

  孟昨非眼中闪过诧异。

  陈复止将孟昨非的表情看在眼里,有些难以启齿,舌尖顶了顶牙齿,继续解释,“我母亲年轻时曾经做过糊涂事,就是为爱冲昏头未成年就私定终身,还很不理智的生下孩子。”

  “那个孩子——就是我。”

  说起往事,陈复止异常平静,好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一般,“大概在我六岁,我父亲觉得无趣就离开了,我母亲也认清现实,激情褪去只剩下遍地鸡毛,受不了未来一眼看得到的贫穷痛苦,把我丢给外祖父母也走了。”

  孟昨非静静等着看着陈复止苦笑,等着他说完。

  即便陈复止用最平静的话叙述着过往,他也能感觉到那段过去有多痛苦。

  “后来她嫁人了,身份要很清白,所以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陈复止眼中闪过悲凉,“她,你应该也认识,是丁漠漠。”

  听到丁漠漠这三个字,孟昨非眉棱狠狠一皱。

  国民皆知的超级女星丁漠漠,即便不看电视的人也在知道这位美艳的女星,还有她精彩又完美的人生。

  谁能想到这样光彩照人,众人眼里的人生赢家,有过这样的过往,还生过一个孩子。

  孟昨非想起了那档被沈俏俏提起的综艺,想起节目内丁漠漠好不掩饰对陈复止的恶意。

  她知道,被她在镜头前欺负的新人,是她的孩子吗?

  陈复止一直悄悄观察着孟昨非的神色,见他皱眉,心里顿时一紧。

  孟法医听到他生母是丁漠漠也觉得麻烦吧?

  孟昨非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看见陈复止小心翼翼的模样,眼中极快地划过一抹心疼。

  陈复止是一个成年男性,他本该是将他当作跟信阳,跟其他同事一样的存在相处。

  但或许是见到陈复止第一面就让他感到了脆弱,所以总想着多照顾他。

  后来他又被欺负,生病,绑架,甚至知道他过去的不幸,孟昨非只觉得他被不幸包裹,心里充满了将他好好珍藏保护的怜惜。

  但是这种自私的想法,对一个男人来说,不太尊重。

  孟昨非再次皱起眉,为自己不合时宜的想法感到不悦。

  “孟法医?”陈复止心砰砰直跳,孟法医神色实在算不上愉悦。

  “很麻烦。”孟昨非乌黑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冷冷开口。

  陈复止心中一顿,正想习惯性开口道歉。

  “丁漠漠的丈夫我有所耳闻,她的继子不是轻易可以摆脱的人,他如果像借你处理丁漠漠,按照丁漠漠的名气,你会卷入舆论漩涡。”

  即便不了解娱乐圈,孟昨非也可以想象到丁漠漠跟陈复止的关系一旦曝光,陈复止会面临什么。

  被人同情还是被人讥笑,都不是一件好事,陈复止是一个病人,需要安心治疗修养,而不是被人打扰。

  而且丁漠漠的知名度,陈复止真的会火,不是作为一个演员出名,而是作为丁漠漠过去的耻辱让人人尽皆知。

  到时候,就算是走在路上,随便一个陌生人,都能认出陈复止,知道他是丁漠漠的孩子,或许有人会心疼他的遭遇,但更多人会将他当作一个稀奇的物件看待。

  陈复止面色发白,孟法医的态度在情理之中,他感到无尽的失望,又无法指责,孟法医的嫌麻烦才是正常人的反应,“我知道,我可以找个地方住下来,尽量不拖累你。”

  孟昨非脸色一正,黑黢黢的眼瞳盯着陈复止,语气已经有些不悦,“陈今研跟丁漠漠争夺家产,肯定不会放过让丁漠漠致命的破绽,我没有办法说服他放弃这个打算。”

  孟昨非沉着脸思索了一会儿:“我的意思是,你愿意出国疗养吗?国外环境可以让你安心修养,等风暴平息再回来。”

  陈复止张了张嘴,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起伏,他以为孟法医是嫌弃他,没想到在一瞬间已经帮他想好了退路。

  心脏再次被看不见的羽毛轻柔的包裹,似乎在刹那间充满了能量。

  陈复止心情复杂极了,犹豫很久,到舌尖的好字,怎么也吐不出来。

  这一次,他不想逃了。

  不想背负污名离开。

  ——

  另一边,丁漠漠心七上八下,一直过的不舒心。

  自从在海港酒店见到陈埕,丁漠漠就不安的厉害。

  她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第一时间让助理试着要陈埕的联系方式,去查陈复止的新号码和住址,她自己也关注着婆婆和继子的一举一动,想从他们日常行为中看出一点端倪。

  陈埕的近况她也了解了,他如今确实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

  陈复止现在的地址她也掌握了,不过在看到地址是在H市医院后,她一时有些不解,住院了?是生了什么病?

  之前录综艺不是还健健康康的,还是为了报复她,故意给自己造弱者的声势。

  至于陈今研那里,丁漠漠悄悄买通公司的人盯着他,前两天还去了外地出差,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事情就是如此凑巧。

  丁漠漠不信巧合,她始终紧绷着神经,同时让助理时刻关注着最近的爆料号,也跟各大官方账号打好了招呼,有关她的□□第一时间通知她,她愿意花高价买。

  与此同时,丁漠漠强烈的危机感,让她开始变卖一些资产和珠宝,转入另一个账户,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又平静过了两天,日子一如之前一般平静,就在丁漠漠都以为是自己多疑的时候,陈今研难得回家吃饭。

  丁漠漠严正以待,这一次,她拿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不再暗戳戳点继子,拿出了当人母亲对孩子的关爱。

  丈夫因此还夸了她几句。

  “对了爸爸。”饭后,陈今研没有急着回公司附近的公寓,他们像是正常一家人,坐在沙发上一同看电视,享受着片刻的闲暇,“今年金点艺术杯,许老幺会去捧场,我也想去看看,顺便给爸爸和妈妈买一些不错的画回来收藏。”

  画?闻言,丁漠漠眉头顿时一皱。

  陈首富并不在乎所谓的艺术品,这些在他眼中不过是装点门楣的装饰品,况且一年一度的金点杯,也不存在什么好东西,真要好的画,他收藏品中称得上国宝的流传千古的名画足够摆阔。

  “你工作上怎么样?小徐工作能力不错,你该跟着他多学点,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上。”

  陈今研立刻摆正态度:“对不起爸爸,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跟着徐总学习。”

  再也不提去金点杯的事情。

  丁漠漠提着的心始终放不下,明锐的大眼不时打量着陈今研,“我看许家老幺最近对画很感兴趣,上次碰见他还跟一个画家吃饭,这次又去金点杯捧场,是不是看上什么画画的小姑娘了。”

  陈今研笑了笑,并没有多言,“可能是刚好遇到的喜欢的画。”

  丁漠漠皱眉,不再多问,离开客厅后,就让助理去打听金点杯的事情。

  可惜没什么端倪。

  就在丁漠漠以为又是自己想多了的时候,一个爆炸的新闻登顶各大娱乐新闻头版。

  ——国名偶像,完美女人丁漠漠未婚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