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不断的重复犯过的错。
此时此刻齐源脑海里只剩下这句话, 由于天色有些黑，在灯光下他也不太能看清楚秦以诚的神色，但是他莫名觉得秦以诚现在的表情大概是第一次说这种话的时候差不多。即便过去了这么久, 他在过程中已经给了他如此多的伤害，他对他已经足够的冷漠，但是面对面的时候他还是要义无反顾的选择重复过去的事情。
他们不该见面。
齐源再一次生出这样的感叹, 这种被人“牵挂”着的感觉并不好，没有满腔的欢喜, 也不会觉得彼岸有人始终惦记着自己而感觉到有了家的温暖, 更不会用那种心脏被捂热的感觉。齐源自始至终都觉得, 他想要的自由好像就是这么难。
他本来对这一切都没有太大的感觉。
从小到大的他亲缘关系就比较浅, 并不是说父母不疼爱他, 兄弟不友爱, 而是面对着大家的关心关爱, 他能感觉到也知道自己很幸福，可是这些被给予的感觉就像是隔着一层浅浅的纱, 但是就这样仿佛虚无缥缈的关系，一直拉扯着他，让他不管走得多远都要记得回头。在远方伫立久了，也要记得回家看看。
这感觉就好像他本是艘勇往无前的船只，随风随河流随地形一直一直不停往前，然而到了一定时间就要回到最初的地方进行补给。前往对他而言永远在前面, 有这么样的一条线让他永远无法消失在茫茫的大海里。
如今船上更是多了一个沉甸甸的锚，非要让他停下车前行的脚步。
“为什么呢？”齐源不禁问出声。
“因为喜欢你。”
秦以诚的回答相当干脆, 他从来都没有变过。这么长时间的打击刺激和冷暴力, 都没有浇灭他心中那团炙热的火焰。如今的他好像天不怕地不怕了，他就这么定定的看着齐源, 眼神不再飘忽，给出的承诺百分百坚定。
齐源看着他，冷声道：“你这种行为给我造成了困扰。”
“如果我确实给你造成了困扰，那么请那出证据。”秦以诚义正言辞的说道，“有什么事情是让你觉得困扰了？”
齐源：“……”
齐源淡然道：“我不想谈恋爱。”
“为什么？”
“没必要。”齐源的声音更冷了，“我觉得恋爱并不是人生中的必需品，而且我觉得它很浪费时间，我不喜欢在这样的事情上面浪费精力。”
“所以你所说的的困扰，就是认为谈恋爱会浪费时间？”秦以诚变得非常的冷静，听到齐源的话之后，他很快就给出了方案，“如果你觉得谈恋爱会减少你写小说的时间，那么我可以在你写小说的时候陪在你身边。我能做到把自己的存在感收起来，不影响你的小说创作。”
“这不是写小说的事情。”
“除了工作上，谈恋爱还会对你哪方面的时间分配造成影响？”
“……”
齐源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他非常绝情的说道：“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并不喜欢你。”
“没关系。”这样的话似乎已经伤害不到秦以诚分毫，他的神情一点儿都没有变化，已经那么冷静自持，他问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这个问题是齐源没想到的，他下意识的就给了答案：“没有。”
“既然你没有喜欢的人，那么我喜欢你又有什么关系。”秦以诚仍旧坚持，“等你有了真正喜欢的人的时候，我会主动退出。”这么说着，秦以诚心底里却冷漠得不以为然，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齐源沉默了。
秦以诚没有再说什么，他就这样认真的看着他。
齐源在面对秦以诚的时候，时常陷入被动状态。本来他的性格就是这样子，他不擅长主动攻击，遇到难决的事情的时候大概率采取的都是顺其自然的方式。像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拒绝秦以诚，已经是跟他平常作风不太符合的了。
可是他再也不想像之前那样，再一次的顺其自然了。
过往的一切再次浮上心头，齐源看着现在沉默寡言却又意外犀利的秦以诚，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两个很普通的陌生人平常的见了一面，略显尴尬的吃了一顿早茶，没有投机的话题，两个人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然后个各回各家。当初他对他们的第一次见面，自我评价是仿佛去见了一个同事。
平淡如水。
只是后来怎么就走偏成这个样子了呢？
齐源心塞了一下，他觉得你面对秦以诚的时候，他真的是比以往多愁善感了很多。有太多太多的烦躁情绪萦绕在他的心里，觉得各种不顺心各种恼火各种暴躁。
他现在都变得不像自己了。
“我可以排除一切阻扰的因素。”秦以诚说道，“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任何的顾虑。”
“你真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齐源皱起眉头，他不耐的打断了秦以诚的话，“你说得这么好听，总结下来就是你不想打算理会我的想法，只要你高兴了，想要和我谈恋爱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就算我抗拒也没用，你这种行为真的是——让我非常的反感！”
言语似乎再也不是齐源的武器，如此冰冷的话语却也刺伤不了秦以诚半分，他的神色一如既往，“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现在所表达出来的就是这个意思。”
“我很抱歉让你产生了这样的误解。”秦以诚彬彬有礼的道歉，“我尊重你的任何想法任何决定。”
“那你——”
“如果你希望我消失，那么我可以。”秦以诚回答道，“你厌恶我，那么我就消失，消失的干干净净。”
齐源的脸色变了变，“你在威胁我。”
“你可以这么想。”秦以诚第一次对齐源露出这样的神情，极度的冷静却又极端的冷漠，“让你觉得讨厌的东西并没有存在的意义，包括我。”
理智告诉齐源自己应该贯彻自己的原则，态度要稳定，不必去在意这样自私的人这样罔顾生命的威胁言论，让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应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而且被威胁是他所最不能忍受的事情。
而且还是用这种事情来威胁。
但这时候又有另一个声音告诉他：如果他承认，那么秦以诚会死。他真的会毫不犹豫的结束自己的生命，他就是这样一个神经病。
齐源再一次感觉到心累。
他经常觉得自己的生活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好像从什么时候起他的人生就走偏了，紧接着一切发展都如脱了缰的野马那样，毫无目的乱窜，让人看不懂这到底是都是怎么一回事。而这其中最大的变数就是秦以诚，因此当秦以诚这么果断的说自己可以消失的时候，齐源才会奇怪自己为什么不果断答应下来。
可回头想想，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消失。
齐源：“……”
——所以他就是被威胁到了。
齐源觉得非常不开心，他冷冷的看着秦以诚：“你故意的。”
“嗯。”
“你这就成承认了？”
“因为你能猜出来。”秦以诚坦诚的回答道，“我不认为我的心思瞒得过你。”
“……你是不是去上了什么进修班？”
“什么？”
齐源不想说话了，他觉得现在的秦以诚明明看着和以前一样，但实际上却又不一样。过去只要他稍微表现得冷淡一点，对方就会慌了神不知道该做什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在这里和他平静的讨论这些事情。
齐源重新冷静了下来，他突然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和秦以诚聊这些其实相当的浪费时间，这一切都显得特别的没有意义，这样说来说去的就是很幼稚的在争论。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迈开脚步就准备离开。
“你的回答呢？”
这回轮到齐源愣住了，“什么？”
秦以诚望向齐源，“需要我消失吗？”
齐源：“……”
——这家伙就是在得寸进尺！
齐源头也不回的就转身离开了，当然也就没有给对方任何的回答。既然这个人这么喜欢自作主张，那么还来问他干什么？他的话有任何的意义或者作用么？不过是想来碰碰运气看看今天能不能得到一个他自己想要的回答而已，就算他给出的回答不是他想要的，他也不在乎，因为他自己在心底里已经有个既定的答案了。
秦以诚果然是个混蛋。
……
齐源转身离开好一会儿之后，秦以诚仍孤零零的站在阳台上。夜风一阵一阵吹来，随着夜色渐深而变得寒冷。只是秦以诚仿佛感受不到这点温度变化，他定定的看着齐源阳台上那紧闭着的落地窗，看到里面的人干脆利落的拉上了窗帘，甚至不肯让一丝光透出来。他就这么一直站着，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好久之后才缓缓松开，直到这时候才看到有些许深色的液体从掌心缓缓流下。
一滴。
两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