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江眠是被一股扑鼻的香气唤醒的。
他起来的时候，身旁的位置早已经没有余温。
老老实实穿上拖鞋以后
，江眠一边打着哈欠, 一边朝着香味的发源地走去。
“醒了？去洗洗，来吃早饭。”
周思衡看上去早已经洗漱完毕，现在身上系了一条围裙, 在背光的加持下简直是神仙下凡的贤惠好男人。
江眠“唔”了一声，没有听周思衡的话，反而更加凑近了一步。
“怎——”
周思衡刚想开口问话, 就感觉到下巴被人轻轻一啄。
江眠踮起脚尖在他脸上打下“标记”, 随后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般落荒而逃。
剩下周思衡站在原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还好早上洗脸的时候顺便把新生出来的胡渣剃掉了, 否则刚才江眠那一下，多少有些扎嘴。
等到江眠洗漱完毕重新回来后, 周思衡已经坐在餐桌对面的座椅上等待江眠一起享用早餐了。
“咔——”江眠才咬下一口封了边的三明治, 那酥脆的口感就占据了口腔。
“我记得你以前说喜欢吃这个，所以今天特地学了一下，怎么样，口感还行吗？”
周思衡也是第一次尝试，不太有把握。
江眠则是一愣，随后放下手中的刀叉, 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周思衡。
“不好吃？”
见他停下手上的动作，周思衡开始怀疑自己刚才会不会烤的时间太久了些。
江眠摇了摇头，随后咽下嘴里的三明治夹心，一脸认真：“那都是好几年以前的事情了, 没想到你还记得。”
周思衡也是一愣，才明白原来江眠刚才是在意这个。
他轻松一笑, 解释道：“毕竟你是从我出道前就追了我的小粉丝，第一位金主爸爸的喜好，当然要牢牢记住。”
金主爸爸……
江眠丰富的想象力又开始往一些不干不净的方向天马行空了。
“小色鬼，在想什么呢？”
一看他开始神游的表情，周思衡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抬手敲了敲江眠的脑阔，调笑着。
江眠揉了揉刚才被周思衡敲过的地方，嘟囔着：“只是想想，这也不让，小气。”
如此倒打一耙，周思衡既无奈又好笑：“我倒是想，可是你确定你吃得消？”
就江眠现在细胳膊细腿的模样，浑身上下长不出二两肉，两人真的要干点什么坏事，周思衡都怕江眠半路晕过去。
再加上，虽说他一直有在徐裕瑶的指导下帮助江眠做脱敏训练，可江眠现在能够接受的最大程度也就是亲一亲抱一抱，要是真的触碰到某些危险部位，江眠还是会下意识地逃避。
江眠正打算开口再狡辩一句，就看到周思衡淡淡地飘来幽怨的一眼。
“？”
“纸老虎。”嘴强王者，恐怖如斯。周思衡这么想着。
“？？？”
江眠气鼓鼓地解决了剩下所有的三明治，还把桌上的番茄酱全都加到了自己碗里。
结果就是……非但没有报复到周思衡，还因为一次性吃了太多番茄酱被酸到牙龈疼。
这样安宁的饭后时间没有享受多久，很快，一则来自陌生号码的电话打破了这一份岁月静好。
因为前些天胡向新的事情，江眠对陌生号码都有些抵触。
只不过这一次接收到电话的手机，是属于周思衡的。
看了眼电话号码以后，周思衡眼神示意江眠放心，随后摁下接听键，又立即点击了免提外放。
“小周啊，你拜托我查的事情都查到了。嘿，这小子还真有胆子，还真和你想的一样，经过血液样本分析验证，他的确有过吸食毒·品的痕迹。”
虽然对面没有指名道姓是谁，但江眠已经能够听出他们在谈论的人就是胡三。
“其他的事情呢，有了你们提供的资料，很多事情查起来也确实方便了很多。那小子倒也算是条汉子，认下了所有事情，上头下令要把他转去专门看管的地方了，在转接之前，你们要不要最后来看一眼，我想你们应该还有最后的事情没有了断干净吧？”
“这是想看就可以看的吗……”江眠小声嘟囔，询问着周思衡。
没想到周思衡还没回答，电话那头的男人语气兴奋了起来：“刚才说话的是小江老师吗？听声音就知道是个乖孩子！”
江眠：“……”
江眠马上噤了声，一双眼眸忽闪忽闪地向周思衡散发求救的眼神。
周思衡对他笑了笑，做了个别害怕的手势，随后则对听筒对面的人说道：“嗯，我们马上出发，辛苦您打点了。”
电话挂断后，周思衡回到房间翻出一件大衣裹在江眠身上：“回来之前，我让小李准备的，你的尺寸。外面冷，穿上吧。”
“我们去送那个胡三最后一程。”
江眠属实没想到周思衡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把一切都打点好了，自己甚至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
两人还是到了昨天做笔录的地方，一进门，江眠就听到了方才电话中那道极具辨识度的声音。
“呦，来了。”
出来迎接并不是昨天的那位警官，这点江眠刚才在电话里也意识到了。
“人就在里面，我带你们去吧。”
按理说，正常情况下应当隔绝胡向新这种犯罪嫌疑人和其他人的接触，但江眠属于受害者当事人，想要在胡向新被处置死刑以前再见最后一面，手续问题处理起来也不算是什么难事。
胡向新正坐在看守室一角，听到有人进来的脚步声，懒洋洋地抬眸看了一眼来人。
在看到江眠和他身后的周思衡以后，他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的波动，像是早就预料好他们一定会来似的。
“胡三。”
最后还是江眠先开的口。
“我知道你想要害我，甚至想要让我陪你一起去死，但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昨天你自己也开启了那场直播。”
没错，这是江眠想了一天一夜也始终没有想明白的一点。
如果胡三是怕自己和他的对话暴露，那么踩坏自己带入的微型摄像头也无可厚非，可他为什么要在破坏掉自己带入的摄像头以后，再次以他的视角开启了一场直播呢？
“呵呵……”
如同鹰鹫般的笑声阴森森的响起，像是被伏击在丛林深处的恶狼盯上似的，江眠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身后，一双强而有力的双臂扶住了他的身躯，把他牢牢护在怀里。
“别怕，有我在。”
周思衡轻声细语的这一句，却给了江眠无尽的力量。
他点了点头，随后站直了身体，努力去凝视坐在地上的胡三，同样也透过他，凝视自己这么多年以来的恐惧。
只要有周思衡在他身后，他就有无穷的力量和勇气。
“我为什么开了那场直播？谁知道呢……”
平心而论，如果不是因为那场直播，周思衡和谢衍也根本不可能那么快确认江眠的定位，警方的人也不会那么快找上门来。
可以说促成今天这样局面的，胡三自己也是推动者之一。
“那个讨厌的老大叔告诉你了吧，很快我就要被执行死刑的事情？”
江眠没有应答，只是站着，目光居高临下的望向他。
“无所谓了，生与死……哼，反正十几年前，我就已经死过一次了。”
“没错……我早就已经死了，现在还活着的，只不过是一局破败不堪的躯体罢了！”
他忽然状似癫狂的靠近江眠，狠狠抓住栏杆：“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死！你也应该下地狱去！和那些道貌岸然的禽兽一起！”
周思衡侧身，把江眠带入自己怀中，同时伸出双手捂住江眠的耳朵，低头在他眼前落下一吻。
“是脏东西，别听。”
“不就是有人护着你么……怪不得怎么作践你都无从畏惧，你对他的感情，倒是单纯到让我害怕。”
胡三停下了狰狞的动作，抓着栏杆下滑，重新跌坐回地面上。
“两情相悦……终成眷属……呵，痴人说梦。”
“我曾经，也有一个很喜欢的人。”
“可是后来啊，我带他体验了我的世界，他高兴坏了，呵呵，呵呵呵……他疯了，他不停的摇着我的胳膊，抱着我的身体，说他爱我，让我放过他的家人……他真傻啊，不是吗？我这么爱他，怎么会舍得伤害他的家人朋友呢？”
“我告诉他，我只是把他感受‘美好’的画面全程转播给了他的妻子和孩子看而已……啊，真是脆弱啊，那个女人晕了过去，然后再也没醒过来，孩子呢，不知道，好像是被丢到山里，被狗吃掉了？不重要了。”
“可惜了，如果他能早一点察觉到对我的爱意就好了……山里的生活，可不算是什么好事。大姐十七岁就嫁了人，生了一个两个三个小侄女，后来被活活打死了……二姐已经很久没有来看过我了，上次见面，她说她快要结婚了？爸爸妈妈，爸爸妈妈……”
见他颠三倒四如同发了疯一般，周思衡皱眉。
怕是这人的瘾又开始发作了。
“进了光明学院的那段时间，吃不饱穿不暖的，至少比山里还幸福一些，有很多人喜欢我，只是陪他们玩一玩游戏，都是用身体出力，和山里要干的活也差不多，还能躺好享受……虽然那些老男人都不太行，有的时候还要我伺候他们，嗤。”
“我就这么等啊等啊，然后等到了你。”
“倒是和我想象中不一样，竟然没有好好享受，竟然还把光明学院都给围剿了，真是厉害。”
“然后我就想啊，如果这样的人，落败后会是什么样子呢？”
“你隐藏的的确很好，只是很可惜，在看不到爱人的时候，所有人都会隐藏，只是当你一见到他，我就知道你漏了馅，只要抓住了软肋，想要打败一个人，不是很轻而易举吗？”
“可惜，我是看不到你身败名裂，众叛亲离的光景喽，呵呵……”
“不过等着吧，我就睁大眼睛瞧着。没了我这个‘胡向新’，还会有‘江向新’，‘谢向新’……只可惜我没能成功，否则站在你身边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嘭”地一声，江眠重重砸向了胡三刚才握住的那条栏杆，眼圈泛红，死死的瞪住他。
“我，永远也不会活成你这副模样。因为，你从头到尾，都只是个彻底的失败者，跳梁小丑罢了。”
江眠握住栏杆的右手狠狠发力。
没错，他永远都不会变成下一个“胡向新”。
胡三并没有成功“向新”，而他，却值得未来更加美好地生活。
和心爱的人一起。
江眠松开手，退回到周思衡身边，牵住了他的左手。
那里，一切温暖如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