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电闪雷鸣,大雨如注,一道白光劈过,轰隆隆——

  omega凄厉的叫声被雷雨声掩盖。

  方桥唇半张着大口大口地汲取氧气,早已涣散的眼瞳无焦距地盯着床头繁琐的花纹。纹路像是一条条盘旋的小蛇,吐着信子露出獠牙将毒液注入他的血管里,让他眼前的空间都变得扭曲。

  不断溢出的热泪糊了一脸。

  他不想哭,但太疼了,疼到他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挪了位置。

  alpha的掌心攥住他的头发,脸贴住他的脸颊,碰到他的眼泪,仿佛困惑为什么他会难过,又像极了某种大型犬似的贪婪地吃去含有信息素的泪水。

  漫天的薄荷香裹挟着方桥,他战栗个不停,艰难地用干涸得快要冒烟的嗓子说:“不要标记......”

  将犬牙抵在他腺体上的alpha停下动作,半晌,一口叼住他后颈的软肉,把他翻了个身紧紧抱在了怀里,抵着他餍足地睡去。

  alpha温热的鼻息扑洒在方桥耳侧,他被锁得动弹不得,omega浑身已经没一块好肉,躯体疲倦得连抬下手都费劲,精神却高度紧张。

  江明御时而糊涂时而清醒,信息素最浓烈时,几次想标记他,但最终不是咬在omega的颈肉上,就是用手盖去引诱人的腺体,用别的暴烈行为压制自己的天性。

  即使在alpha最失控时,也排斥代表着合二为一的标记行为。

  充其量,他们两个不过被强行捆绑在一起的陌生人。

  时间变得没有概念,方桥也不知现在是过了一夜还是两夜,但他的身体已经到了临界点,再这样下去,他怀疑自己走不出这间房。

  alpha睡得很沉,方桥眼睫颤动着,用尽最后的力气小心翼翼拨开横贯在他青紫胸前的手臂。

  双腿一落地便麻得踉跄了下。

  方桥不敢去注意身后的动静,也顾不得蔽体,一瘸一拐拖着被蹂躏过的躯体走向大门的方向。

  他靠在门上,无助地转着门把手,小声地、惶恐地问:“有人吗?”

  无人应答。

  他又急切地拧了两下,手指抖个不停,额头抵在冰冷的金属上轻轻磕着,“让我出去吧.....”

  “去哪里?”

  alpha阴沉沉的音色在耳边炸开。

  方桥头也不敢回,只不到两天,他就对alpha产生了深深的恐惧。他用力地将门把手往下压。

  咔哒、咔哒,打不开,打不开——

  结实有力地手臂环住他的腰,如同捕抓逃跑的猎物,一点点地将他往巢穴里拖。

  alpha怒气滔天,方桥要面对的是比之前还要惨痛的掠夺。

  他的反抗、哭喊、求饶在高等级的信息素压制前不值一提。

  神昏意乱的alpha失去自控力,这是一场彻彻底底的暴行。

  方桥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在床上。

  房间门打开的时候,他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清。

  alpha像捍卫自己的领地将他圈在怀里不让医生靠近,两针镇定剂才勉强肯松手。

  方桥被移到隔壁早就准备好的诊室,完善的设施,精密的仪器,待命的医生,无一不彰显着在他踏入那间房后就可以预想的后果。

  冰凉的药液在血管里涌动着。

  医生和护士替他处理伤口,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像隔了一层薄膜,变得模糊、朦胧。

  律师带着他签下的合约来到他跟前,“方先生,感谢你的配合。”

  他又听见江儒从远方传来般不真切的又冷漠的语气,“没闹出人命就好,该怎么治就怎么治。”

  像是在说一只蝼蚁。

  “江总请放心,合约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此次方先生是自愿为江少爷治疗,所有后果都在承担范围内。”

  林少虹也来看过他一眼,有怜悯,但微乎其微,“走到这一步,对江家对你都不利,但我给过你半个月时间,是你自己没把握住。”

  “好好养病吧,往后三年明御还需要你。”

  江家为方桥安排了最好的医疗资源,他在病床上躺了两天才得以下榻,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情况好转后,江明御来看望他。

  方桥不受控地抖动着,仿佛见到了洪水猛兽。

  相比他的战战兢兢,江明御却是从未有过的神清气爽。

  方桥缩在被子里,四肢冷沉,牙关咬紧。

  两人久久沉默,江明御掀开被子看了一眼,omega修长的、布满掐痕的身躯隐藏在宽大的病号服里。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江明御起身,居高临下地道,“所以不要对着我摆出这种受辱的表情。”

  方桥垂着眼帘,无法反驳。

  是啊,是他签了合同,是他三番两次地找上门要给江明御当人体抑制剂。

  哪怕事情再来一回,他还是会为了给父亲翻案而毫不犹豫地签下姓名。

  他只是没有想到会搭上自己的半条命。

  方桥痊愈后私底下找其他律师看过两份霸王条款,商讨是否有终止合同或者缩短时期的可能性。

  起先说得好好的,可所有的律师一听牵扯到江家,纷纷改口。

  他做这些瞒不过江儒和林少虹。

  夫妻二人甚至都没有出面,只交代律师敲打方桥。

  “听说方先生的父亲离世后是由伯父婶婶抚养,你还有个beta堂哥。”

  “你中学和大学是在A市就读,24岁硕士毕业后,在B市口腔医院的儿童颌面外科任职。”

  “据我所知,方先生从高中就开始勤工俭学,你们那一届的omega学生不到二十个,方先生这一路走来一定很不容易吧。”

  句句不提威胁,句句是威胁。

  方桥在江家面前就像一张白纸,他的人生、履历被调查得一清二楚。

  一个可遇不可求的高契合度、无依无靠的omega,江家想要毁了他易如反掌。

  他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从江家盯上他那一刻开始,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选择,结果只会有一个,不过是自愿与非自愿的区别罢了。

  看清本质后,方桥将两份合同收了起来,再也没有翻阅过,尽职地给江明御当起了人体抑制剂。

  -

  “方医生,方医生?”

  方桥盖上钢笔,“怎么了?”

  “下班了,还不走吗?”

  他笑笑,“看完这篇论文就走。”

  话是这样说,可大约是太过漫长的回忆让他有些心不在焉,生涩的单词一个都看不进去,方桥只好注上标签合上了笔记本。

  聚会他是去不成了。

  两年前江明御查出有寻偶症时,alpha不信邪,既不做临时标记,也没有增加信息素摄入的次数,结果就是症状越来越严重。

  此后那一个多月,方桥总能在出乎意料的时间和场景被神态不清的alpha不由分说抓回家。

  有时候是在医院,有时候是在和同事朋友相聚时。

  没多久相识的人就都知道他谈了个年轻漂亮又粘人alpha——这只是好听一点的说辞,事实上,私底下同事都会偷偷调侃方医生的alpha个是偏执控制狂。

  副主任找到他,“你那个小男朋友可不能一天到晚往医院跑,这样不利于医院的风评。再说了,你在给患者看牙,他像尊大佛坐在那儿算是怎么回事?每次都把小孩子吓哭,家属对此很有意见,你自己看着办。”

  方桥无颜面对上级和同事,也怕惹出事来,自动婉拒了所有的集体活动。

  他受不了别人的非议,更无法忍受江明御影响他的工作,只能做出妥协。

  一下班就赶回家,延长和江明御的相处时间。

  把沾染自己信息素的方巾偷偷地放到江明御的口袋里,alpha每次嘴上不饶人说“不想带垃圾出门”,但也不想再做寻找omega的傀儡,还是不会阻止他这个行为。

  可惜收效甚微。

  方桥依旧时不时得顶着同事好事的目光将躁动的alpha带到地下停车场。

  他们在无人的角落接吻,像两只不知餍足的兽类交换气味。

  alpha将omega抵在墙面,疯狂激烈地吮吻着柔软的唇瓣,偶尔有路人经过,方桥也不像最开始那样紧张,只会借由石柱的遮挡,放慢呼吸减弱黏糊的啧吻声。

  信息素夺取间,江明御会渐渐地恢复清醒,直到双眸彻底清明。

  找回自己的思绪后,alpha并不高兴。

  他总是在跟信息素做搏斗,却一次次成了输家。

  江明御抚摸着方桥红润的唇,呼吸沉重,“你是不是也在看我笑话?”

  方桥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强势又脆弱,气恼又无助,像一头困兽。

  他回:“没有。”

  江明御不太相信地跟他对视。

  方桥的手慢慢环上alpha的腰,掌心在后背轻轻拍了两下,就像安慰一个小孩子,放软语调,“真的没有。”

  似乎察觉到omega的怜悯,江明御想要推开他,“你干什么?”

  方桥抬起眼睛,笑了笑,“今晚早点回家,好吗?”

  话里有话,江明御推拒的动作一顿。

  眼前的omega温柔、包容,在他唇角轻轻落下一吻,用清淡的茉莉花香抚平他心里的褶皱。

  “你......”江明御竟说得不太自在,“你少来这套。”

  方桥还是笑吟吟的,“明御,没有人笑话你,不要像只刺猬一样。我们好好相处,积极治疗,你会好起来的。”

  江明御喉结滚动,别过脸避开方桥如水的眼神,“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方桥送走alpha,在心中祈祷这是江明御最后一次发病来医院找他。

  神听到了他的祷告。

  当晚,方桥在住处等来了早归的alpha。

  作者有话说:

  江大少爷(骄傲抬下巴):这么漂亮温柔体贴的老婆是谁的啊?原来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