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会选择你

  叶梦洲从林语手里接过饮料, 笑着抚摸他的脑袋。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方慕白的双眼。

  然而想到自己前不久才刚夸下海口说不会再喜欢林语的话,这下就是再伤心难过,也不能表现出来了。

  他低头望着自己手上的羽绒服苦笑了一声。

  将它披上之后, 转过身背对着身后的两人道:“我走了。”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

  方慕白的心彻底碎成了两瓣,头也不回的走向门口。

  当“砰!”的一道关门声响起时, 林语被身后传来的巨响吓了一跳, 下意识要转头去望的时候, 却被人捏着下巴转了回来。

  “刚才他牵你的时候, 为什么不避开?”

  叶梦洲想到林语进门时发生的那一幕,这会正故意板着脸,醋意大发的兴师问罪。

  林语有些心虚, 连忙想要转移话题:“先吃饭吧,一会包子该凉了。”

  叶梦洲却并没有打算放过他。

  眼睛追随着少年的动作, 看到林语打开盒子之后立马塞了一只生煎包进嘴里。

  目光在他人和包子之间反复逡巡了几个回合, 沉默片刻,冷不丁又冒出一句:

  “如果让你在我和生煎包之间选, 你会选择哪一个?”

  “……咳咳!”

  林语因为他的话差点被噎住。

  叶梦洲给他顺了会气,依然不放弃的继续追问:“回答我的问题。”

  林语都傻了。

  这种小学生才会问的问题,他怎么拿来问自己啊?

  心里无语,却还是乖乖回答:“当然是你啊。”

  叶梦洲满意的点点头, 神情却若有所思。

  “那你呢?”林语将嘴里的包子咽下去之后,立马又从盒子里拿起一只咬了一口, 漫不经心的问,“如果要你在我和你最喜欢的一样东西之间选择,你会选哪一个?”

  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将这个二选一的千古难题又丢还给了对方。

  然而, 他本以为自己问完之后, 叶梦洲怎么也要思考一阵子,没想到立马就听了对方不假思索的回答。

  叶梦洲只回了他一个字:“你。”

  林语愣住了,回眸时,正对上男人饱含深意的目光:

  “就算全世界的美食摆在我面前,我也只会选择你。”

  叶梦洲说完,动作自然的牵过林语的手腕,刁走了他手上刚咬了一小口的生煎包,细嚼慢咽的吞吃入腹。

  男人咀嚼包子的动作明明很正常,但林语怔怔地望了一会,不知怎么的脸就红了。

  是因为他在吃包子的时候一直看着自己吗?

  还是因为他吃包子的样子,就像是在……?

  林语脸上的红晕蔓延,渐渐染红了脖子和耳根,心也一下子跳的飞快。

  惊慌失措的想要起身离开,叶梦洲却突然握紧了他,掌心从他的手腕处渐渐滑落,与他十指紧握。

  “如果别人也像这样握着你的手,你会同意吗?”

  林语愣了愣,然后摇头。

  叶梦洲亲吻他的手背:“那像这样呢?”

  林语脸上一白,头摇得像拨浪鼓。

  叶梦洲却又沉着脸色问:“可是刚才方慕白牵你手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避开?”

  林语:“……”

  怎么绕了一圈,话题又回到这上面了?

  “你、你也知道我反应慢嘛……”他有些委屈地说,“而且他又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想帮我暖暖手而已。”

  叶梦洲沉默不语。

  突然倾身向前在他的嘴巴上吻了一下。

  “我亲吻你也没有恶意,要是别人这么对你,你也会反应迟钝的等别人亲完才推开?”

  林语:“……”

  叶梦洲今天是怎么了?

  说话一环套一环,跟个陷阱似的。

  他好像怎么回答都不对,因为对方总有理由反驳。

  恨自己嘴拙,林语知道自己说不过他,转了转并不灵光的脑袋瓜,突然主动扑上去抱住男人亲了他一下。

  “不会,因为我只允许你亲我的嘴巴,要是别人敢这么做,我一定打的他满地找牙!”

  叶梦洲眸中的笑意渐深,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

  这一次并没有顺着他的话追问下去,而是伸长手臂将人搂进怀中,望着窗外愈发深沉的月色,吻着少年的头发,目光陷入了沉思。

  -

  又过了一个星期之后。

  叶梦洲终于可以出院了。

  然而在这之前,他受伤住院的事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这几天院门外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

  也幸好这是秦枭的地盘,一般人进不来,就算进来了也不敢造次,否则的话,那些记者们怕是早就堵到病房门口了。

  出院当天。

  医院门外照样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林语正在为此苦恼,一边想着待会要怎么在那么多人的目光注视下离开这里,一边收拾行李的时候,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

  门外站着一个高大英挺的身影,面色沉着冷静。

  西服笔挺的男人一眼锁定了房中表情怔怔的林语,与他短暂对视了片刻之后,迈着长腿走进屋来,伸手便拿走了他手上的行李箱。

  相较于少年的震惊,男人倒是表现的十分淡定,尽管内心并不是这样。

  林语已经好久没到杜莫谦了。

  不明白他怎么能够当做之前不愉快的事情完全发生过一样,这般若无其事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慕白今天有事不能来,门外记者太多他不放心,让我来接你们出院。”

  杜莫谦自顾自的说着,简单说明了来意。

  至于方慕白是不能来了还是不想来,答案可能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杜莫谦将他们带去了医院的后门。

  这里的位置十分隐秘,四处被枯枝遮掩着,到了春天,就是满墙的藤蔓。

  只有极少部分的人知道这个出口,就连长期在这工作的医生和护士都未必能发现。

  三人出门后坐上了杜莫谦一早停在外面的车子。

  是辆加长款商务轿车。

  后座很宽敞,但在此刻诡谲的氛围中显得有些狭隘。

  叶梦洲和林语坐并排,杜莫谦坐对面。

  车内安静到呼吸声都很明显。

  气氛一度尴尬到凝结。

  林语早便感觉到有一道直勾勾望向自己的视线,实在是被杜莫谦盯得有些发憷,不得不将目光转移到窗外。

  “看够了没有。”

  林语被吓了一跳,以为叶梦洲是在说自己,连忙匆匆从窗外的景色中收回视线,这才发现叶梦洲是对着杜莫谦说的。

  叶梦洲比林语要更受不了杜莫谦赤.裸裸的眼神打量,忍不住冷声开口:“这边已经没记者了,可以让我们下车了吧。”

  话音一落,气氛再次凝固到了极点。

  又过了一阵,杜莫谦才淡淡从林语脸上移开目光,转而望向他身边的人。

  “知道那些记者为什么来吗?”

  他冷不丁问出这一句,没等叶梦洲出声回答便又继续道:

  “你捅了那么大娄子出来,你姐姐能善罢甘休吗?她已经放话出去了,害她前段时间遭遇车祸的主谋就是林语,并将你悔婚的事造谣成是你被程家退婚而不甘心上门闹事,说成你和林语狼狈为奸串通一气,打着私吞叶家财产的主意。”

  杜莫谦其实只将传言说了一半,现实比他口中的还要不堪。

  林语现在成了众矢之的,过去的一些黑料和花边消息全被翻了出来。

  那些小道新闻中对林语的遣词用句,是他光是想想都要揍人的程度。

  林语在一旁听得气愤不已:“她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杜莫谦冷笑:“无耻吗?在不知情的人眼中,一个声名狼藉的人和一个私生子在一起,无论做出什么事都不意外吧?”

  说着,他又将目光转向叶梦洲,眸中的寒意令人胆颤:“叶梦茵甚至都不用费太大的力气,光凭你去程家找打这一件事就能引申出很多莫须有的事来,梦洲,你不是这种鲁莽的人,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杜莫谦淡定的陈述着事实。

  也是想当着林语的面,让他看清楚自己喜欢的到底是个怎样处心积虑的人。

  也许是久居高位的缘故,习惯了他人的阿谀奉承,杜莫谦一旦认定了某样东西,就一定会得到手,从没尝过失败的滋味。

  那次林语当着他的面跟叶梦洲离开的事给了他莫大的打击。

  甚至还是在自己当面戳穿了叶梦洲一直在监视他的情况下。

  杜莫谦的自尊心受到了重创。

  即便如此,他也不想放弃。

  “像你这么聪明的人,我相信你不会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你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在医院里避风头避了近一个月,不就是早就料到事情会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吗?这一个月中,你又在秦枭的地盘跟他偷偷谋划了些什么?”

  杜莫谦步步紧逼:“秦枭前不久已经和叶梦茵解除了婚约,他是不是已经通过这段婚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又或是和你达成了什么协议我不得而知,但你敢说,这件事和你没有一点关系吗?或者可以这么说,他们的这段婚姻,秦枭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另有目的?”

  杜莫谦一语中的,且猜的半字不差。

  叶梦洲的无声沉默,更是印证了这一事实。

  “我想,秦枭之所以有底气提出解除婚约,想必是已经有了对付叶氏集团的把柄,你和他一直在秘密谋划的事情,也快要提上日程了吧。”

  杜莫谦继续说道:“叶梦洲,我必须告诉你,之前我从来没有干涉过你的任何决定,但是这次不行,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你把无辜的人牵涉进去,你现在得罪的不仅是你姐姐,还有整个程家,所以在你将事情解决之前,你只能和林语暂时分开。”

  男人绕了一大圈,终于道出了说这番话的最终目的。

  叶梦洲不由得看着他冷笑:“所以你是想说,你要带走林语?”

  杜莫谦并不否认:“这是眼下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叶梦洲眸色一深,想要反驳,但却沉默了。

  他去程家讨打的确是有意为之,甚至后来被打成了重伤也在他的预想范围之内。

  只是,他只拜托了方慕白要照顾好林语,却没想到他竟然违背了约定,直接把人带来了医院。

  叶梦洲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危险。

  虽然他为了这一天已经谋划了十几年之久,甚至不惜堵上了一切。

  但万一最后失败了,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

  可是,难道他真的要为了那些流言蜚语,为了林语的安全着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情敌把他从自己身边带走吗?

  车厢内再次陷入了无声的寂静。

  相较于身边两个各怀心思的男人,林语此时此刻听了杜莫谦的一番话,除了震惊以外,也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也许是在医院的这段日子衣食起居都有人照顾,他过得实在太安逸了,竟然差点忘记了叶梦洲是为了什么被打的遍体鳞伤。

  后来知道医院门外围了不少记者,也只是选择性的无视了他们来这里的原因。

  因为他看到了网络上的流言蜚语,那些人骂他克夫克兄,是个晦气的扫把星,更是个四处勾搭男人的狐狸精。

  林语低着脑袋沉默了很久,半晌才慢慢抬起头来:“梦洲,你是一定要报复叶家的对吗?”

  问完之后,他虽然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但心里其实已经很清楚了。

  林语深呼吸一口气,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开口道:“梦洲,让我跟杜先生走吧。”

  他语出惊人。

  话音一落,叶梦洲不禁眉头一皱,不可思议的转头望向他:“你说什么?”

  林语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所以不假思索的回答:“你曾经跟我说过,任何人或事都不能阻拦你的复仇计划,包括我,”他故作轻松地笑了起来,“这些我都记得,所以为了不妨碍你,为了不成为你束手束脚的负担,我愿意和你分开一阵子,等你做完了你想做的一切再去接我好吗?”

  听了他的话,叶梦洲的脸色沉了,放在膝盖上的拳头紧握。

  喜欢的人当着自己的面说要跟别的男人走,于情于理他都该生气。

  但却因为少年的乖巧与懂事,不忍责怪他半个字。

  半晌之后。

  叶梦洲将握起的双手慢慢松开,紧皱的眉头也渐渐舒展。

  伸长手臂将人揽到自己身边,旁若无人的吻上林语的额头:

  “等我,”他语气郑重道,“最多半个月,我一定会去接你。”

  叶梦洲给了他承诺。

  一个无论他这次计划的成败与否,都一定会兑现的承诺。

  杜莫谦让司机把车子开去了叶梦洲的家门口。

  把人放下之后,便一刻也不愿停留的带着林语离开了。

  叶梦洲驻足在原地看着车身渐行渐远,过了许久,才转身走向门前。

  回到家中后。

  他望着自二楼飞奔而下的009,从眼前的两颗黑葡萄般清澈透亮的眼眸中,读出了它深深的疑惑与不解。

  叶梦洲在009面前半蹲下身子,摸着他身上光亮的毛发,像是知道009能听得懂人话一样的对他道:

  “你的主人跟别的男人走了,但是你别担心,他在那里会很安全,那个人一定会照顾好他。”

  男人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愤懑与不甘,但却是他现在不得不面对的结果。

  好在以他对杜莫谦的了解,称得上是个正人君子。

  林语在他身边,总比呆在方慕白又或是其他人那里要安全得多。

  想到分开时对林语的承诺,叶梦洲急于开始实施计划。

  正要跟秦枭联系,对方的电话却在这时打了过来。

  电话接通之后,秦枭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当年开车撞你母亲的肇事司机,人已经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