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天宜静静看着许停，忽然笑了一声，“怎么会呢？为什么这么问？”
许停站在一旁，没说话。
裴天宜是位高权重的前辈，他不敢顶撞，但他又实在想知道……
山家所说的那些到底是真是假。
前几天，山家的人找到他，告诉他山雄林和谭心跑路了。
现在的山家混乱一片，只要他能叫山芋湫回去，他们会给他一笔钱，还告诉他了一件事情。
——山芋湫刚成年没多久，就被送到裴天宜那里当协议妻子。
许停半晌，轻声，“裴先生，您还是去管一下类似的言论吧，无论是对你还是对芋湫都不好。”
裴天宜随意点点头。
见对方不愿多言，许停只好坐了回去，脸色不太好。
对方怎么可能承认呢？他早该想到……
旁边的陈小晨见他脸色不好，关心道：“你晕机吗？休息一下吧？”
许停轻轻摇头。
他想用余光看看山芋湫，没想到外侧的男人一向前，用身子挡住了视线。
许停：“……”
他恼火地闭眼。
裴天宜双手抵在桌板上，给助理发消息。
【裴：加快一下进度，山家那边总有小动作】
【裴：很烦人】
【裴：先把他们子公司买了吧，让他们这段时间闭嘴】
助理回了个收到。
裴天宜将山芋湫挡得严严实实，见少年被子下滑，还会顺手往上盖盖。
他瞥了一眼假寐的许停。
就算山芋湫未来离开他，他也不会让许停这种人有机可乘。
*
到达燕城，在酒店调整一天后，第二天早上，直播开始。
工作日的早上，不少学生党上班族都摸鱼蹲点，直播间一开放便疯狂涌入。
这次的直播合作平台还有树莓，作为内定的代言人，树莓专门将山芋湫的直播窗口推到主页。
【噢噢噢湫湫宝宝我来了！】
【刚睡醒的湫湫！太可爱了！】
【这是纯素颜吗？这脸也太牛了吧】
山芋湫迷迷糊糊坐在床边，朝镜头打招呼。
他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大家早上好啊，好困……”
即使早起困倦，少年的脸仍然在线，纯素颜状态下连脸颊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长长的睫毛卷翘得恰到好处，皮肤透着粉，一双异色的眸子里充满水光。
“好久没和大家见面啦，我一边洗漱一边和大家聊天？”
山芋湫将微长的头发扎起，用发夹别住额前的碎发。
他刷牙的时候还试图和弹幕互动。
【你别说话了哈哈哈哈，嘴里呜噜呜噜的】
【快把水吐了吧】
【湫湫好好刷牙！不许说话！】
山芋湫：“唔呜好哇……！”
他洗完脸刷完牙，迅速收拾完毕，抓着围巾出了屋。
集合点在大堂，刘导站在那里，笑眯眯，“人都来齐了？那么，欢迎来到我们《全程直播进行中》第二期！”
嘉宾们鼓掌，陈小晨还很给面子地尖叫。
刘导：“大家都很激动啊，我们这一期节目多了三位新嘉宾哦！希望大家能玩得开心，放心，这次不会有上期那种难为你们的东西了！”
山芋湫小声，“真的吗……”
他怎么不太信呢。
刘导耳尖听到这句话，笑道：“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众人也哈哈大笑。
依旧是熟悉的大巴车，山芋湫坐在最后一排靠窗。
燕城是北方的中心城市，满眼尽是低饱和的颜色，气氛萧杀。
这条路人不多，只有偶尔几个上班族提着公文包等公交。
裴天宜忽然道：“这里是我出生的地方。”
山芋湫一愣，呆呆回了一句：“喔。”
裴天宜：“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山芋湫摇头，“没有。”他对出生地这种东西没什么实感。
当年，他辗转三地才到达他长大的那个福利院，身份证的出生地是福利院所在城市，没人告诉他真正出生在哪里。
长大以后才知道，原来大家的出生地不是这样的……
思维发散，他眼神又开始飘忽起来。
【湫湫好喜欢坐在最后一排思考人生】
【一看就是在想事情hh】
【裴老师竟然是在燕城出生的吗？度娘为啥说他是在港城出生的？】
【户口在港城吧】
刘导站在车的最前方，打开大喇叭。
“大家醒一醒啊，咱们今天可有的玩呢！陈小晨别睡了！”
陈小晨慌张直起头，“不好意思刘导，没忍住没忍住！”
大家都笑了笑。
刘导也带着笑意，“叫醒你是为了让你听正事！好了，咱们这次的目的地是燕城的冰雪世界滑雪中心，冬天嘛，大家来玩点不一样的！”
车前面的多媒体屏幕上出现介绍视频。
燕城的冰雪世界滑雪中心是个大型的综合雪场，面积很大，还配备了很多专业的教练帮助游客，每年都有许多外地游客慕名而来，体验冰雪乐趣。
“咱们这次要去的是冰场——没错，滑冰！大家滑过吗？”
王溪点点头，“滑过。”
他团内曾经发布过一支MV，其中就有冰场镜头。
刘导嘿嘿一笑，“只有一个人就好，要是都会滑的话观众们就没得看了！”
山芋湫被吸引了注意力，探头，盯着多媒体看。
屏幕上，冰面广阔，腾着淡淡的白雾，许多人在冰场里自由滑行。
大家都带着笑容，看起来很开心。
山芋湫看呆了，这又是他的知识盲区。
他没见过别人滑冰，更不用说自己滑了。
……让一个平地摔跤的人滑冰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山芋湫抿着嘴，有些苦恼。
摔倒是没事，他不怕痛，但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又是另一回事了。
万一狼狈摔倒……
刘导的声音打断他的思路：“大家，咱们到了！下车吧！”
看着外面巨大的白色建筑，山芋湫欲哭无泪。
裴天宜：“走吧，下去……你怎么了？”
山芋湫轻轻摇头，跟在大家后面下车。
一进入会场，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山芋湫打了个寒战，裹紧了羽绒外套。
他今天穿着纯白的短羽绒，帽子还带着一圈绒毛，下身穿着灰牛仔裤，搭配一双短靴。
不远处，一位中年男人走来，打了个招呼，“大家好，我是你们今天的教练，可以叫我牛教练。”
王溪：“啊？还有教练啊，咱们这么正式吗？”
他还以为只是意思意思玩一下。
刘导：“当然了，得保证嘉宾们的人身安全，当然是要配备专业的教练了！”
牛教练带着一行人走到器具室，“大家挑选一下冰鞋，穿好以后慢慢进场，小心别摔倒。”
柜子里的冰鞋颜色和款式很多，山芋湫挑选了暗蓝色的一双冰鞋。
鞋子很沉，他拿起的时候还被带得趔趄。
王溪下意识扶了一把。
少年抬眸，小声，“谢谢。”
王溪摸摸鼻子，“没……没事，你注意点。”
这人怎么看起来这么懵。
他又想到山芋湫追帽数里，靠他才拿到帽子的情景。
“……算了，”
王溪叹气，“对家就对家吧，节目上总不能看着他出事。”
他走到一边，独自穿上器具。
山芋湫穿好鞋子，又套好护腕，小心翼翼扶着墙站起身。
脚下很沉，很难保持稳定。
牛教练：“大家都穿好鞋了吗？那咱们上冰场玩玩！”
瞿千莉惊讶，“直接上去吗？不用先教点什么？”
牛教练一笑，“那趣味性就大打折扣了，你们先体验一下，找找感觉！等会咱们可是有任务的！”
他扫视一通，注意到颤颤巍巍扶着墙走的少年。
中年男人眉头一皱，上前，“你怎么了吗？不舒服吗？”
山芋湫茫然抬头，“没有……我就是，不太敢走路……”
牛教练了然，“哦哦，那没事，你扶着我，我带你去冰场——”
教练话没说完，裴天宜忽然从旁边伸出手。
“不用麻烦教练，扶着我，我带你过去。”
山芋湫懵懵的，“你怎么……你不是也不会滑冰吗？”
他乖乖将爪子伸过去，搭在对方的手臂上。
裴天宜冷静：“当然是骗刘导的。”
山芋湫张了张嘴：“……”
刘导在冰场外不满：“你这人真是的！骗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大家哄堂大笑，镜头也非常给力地切到裴天宜和山芋湫这里。
山芋湫耳尖有些红，往男人那边缩了缩，“我们先过去吧。”
裴天宜点点头，一手伸出，让山芋湫搭着，另一只手则是揽着少年的腰。
他腿部微微发力，带着少年一起进入冰场。
【裴老师竟然用了绅士手】
【噢噢好好嗑的画面，搂着宝宝的腰滑冰】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湫湫格外粘裴天宜……】
【我想魂穿裴老师呜呜，我也要猫猫把爪子搭上来！】
山芋湫小心翼翼注意脚下，但又被周围吸引了注意力。
冰场很大，白皑皑的冰面上满是刮痕，有小车不停清扫着冰面。
会场顶部是透明的，阳光在空气中打出光晕，竟然有种暖融融的感觉。
已经有其他嘉宾站在冰面上了。
陈小晨胆子大，看到山芋湫来，便一蹬腿，挥手，“湫湫你来了！快快我们一起滑——啊啊！”
他脚下趔趄，一屁股摔在地上，龇牙咧嘴。
山芋湫探头，“小晨哥你没事吧……呃，小晨哥你快起来吧。”
身为爱豆怎么能一屁股摔在冰面，毫无形象呢！
陈小晨起身揉揉腰，“没事，我速度很慢，不疼。”
旁边的蔡淼笑了一声，“你快起来吧，湫湫都觉得你丢人呢！”
陈小晨佯装恼火，“这什么话！湫湫这么善良怎么可能觉得我丢人呢！”
山芋湫唔了一声，眼神飘忽。
——其实，是觉得有点丢人。
他决定跳过这个话题，小声朝裴天宜道：“你能教我怎么滑吗？”
他习惯提前做准备，等教练来指导的时候就简单一些。
裴天宜一顿，点点头。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手不小心擦过山芋湫的腰侧。
山芋湫打了个激灵，“等等，不要摸那里……”
就算隔着衣服，但还是好奇怪。
裴天宜：“……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
看着双颊微红的少年，他眸色微深。
今晚就跟他谈谈好了。
这么漂亮的孩子，如果对其他人也这样粘着，那真是太危险了。
男人深呼吸几次，低声，“把腿分开，重心下压……”
……
山芋湫学东西很快，没过多久，就学会了在冰面上独立行走。
他的胆子也变大了，脚一蹬，滑到旁边蹲下，伸出手指摸摸冰面。
“嘶——”
少年被凉得一缩，嘴巴微张，露出尖而小的虎牙。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冰啊，我还是第一次摸人工的冰面！原来是这种感觉……”
山芋湫朝镜头招招手，露出笑容，“我觉得！我滑得还不错吧？我之前完全不会呢！”
他在冰面轻巧绕了个圈，冲到镜头前，脸怼着摄像机。
直播间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美貌震惊了。
【我的妈呀美颜暴击】
【好白好嫩一张脸，完全是冰雪王子！】
【他看起来又笨又聪明的，能平地摔的人为什么会学东西这么快】
【呜呜，聪明猫猫妈妈亲亲】
山芋湫哼哼轻笑两声，露出狡黠的表情，“有没有吓到？”
他腿一滑，往旁边一退。
少年的黑卷发被放下，微长的发尾随风飘动，白皙如雪的皮肤配上一双独特的眼睛，在冰场上轻盈地滑行，像一只小精灵。
【天啊我第一次看到他这种表情……】
【太美了神下凡了】
【宝宝以后都这么开心就好了哭哭】
山芋湫欢快地滑了两圈，带起一阵风，把旁边扶着墙复健的王溪惊呆了。
王溪喃喃，“……他不是说不会滑吗？”
虽然有些生疏，但滑得很顺溜。
这显得复健滑冰技能的他像个傻子。
蔡淼和陈艺雅手拉手，姐妹扶持，小心翼翼按教练所说滑行。
见山芋湫风一样滑过去，两人一愣，“这怎么滑的？”
山芋湫朝她们兴奋招手，“淼淼姐！艺雅姐！”
两个女孩子相视一笑，也朝他挥挥手。
瞿千莉今天身体不适，坐在一旁看其他人滑冰，山芋湫路过时还和她打了个招呼。
“瞿姐，你现在还好吗？”
瞿千莉笑着点头，“我没事的，湫湫你去玩吧，注意安全，别滑太快了。”
“那，那瞿姐你好好休息哦！”
山芋湫重重点头，继续往旁边滑。
他看着周围，好奇地观察一切。
滑起来的时候耳边都带风，呼呼的，好奇妙。
他以前从来没体会过这种感觉，像飞起来一样。
好喜欢！
【感觉湫湫的猫尾巴又要竖起来了】
【自由的滑冰小猫米！】
不远处，许停正试探着往外滑行，只看到脚下，没看到滑过来的山芋湫。
事故就是在这一刻发生的。
山芋湫一抬头，被许停近在咫尺的身影吓了一跳。
“——欸？！”
他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紧急刹车，避免了撞在一起，但自己却无法保持平衡。
少年睁大眼，就要摔在冰面上——
一双手捞住他的腰。
裴天宜表情不赞同，“怎么滑这么快？吓没吓到？受伤了吗？”
他搂着还处于惊吓中懵懵的少年，将他带到一边。
其他嘉宾赶来，“怎么回事？”
“湫湫怎么了？撞到了？”
山芋湫表情空白，他的双腿都软了，懵懵地被裴天宜带着坐到冰场旁边。
半晌，大脑才重新响应。
少年漂亮的眼睛里涌出一阵水光，但又被压下。
他小声，“我，我以后不会滑这么快了……”
委屈巴巴的。
裴天宜心里一软，声音也柔和下来，“不是怪你，担心你受伤。”
“没有……受伤……”
山芋湫低着头往男人那边挪动两下，贴在对方身边。
他吓坏了，只有贴在人身边才能让安全感回来些。
节目组也紧急过来，确认没有受伤后又安抚了几声。
“湫湫没事，没受伤就好，摸摸毛吓不着。”
“芋湫要不要休息一下？和瞿姐一起？”
瞿千莉也下来，担忧，“湫湫没摔到吧？这个太危险了，你过来和我坐吧。”
山芋湫缓了一会儿，轻轻摇头，“没事的，我还可以的。”
“现在不吓了，我还想……和大家玩游戏……！”
他眼巴巴看了看一旁的刘导，“我们接下来要玩什么呀，玩玩游戏我就不会怕了。”
刘导：“有有，当然有，游戏可好玩了，玩完游戏获胜的还可以去吃自助呢！”
他心里暗暗叹气，这孩子太乖太懂事了，自己都被吓得发颤，但还是那么乖。
晚上送个压惊小蛋糕过去吧。
其他人都围在山芋湫身边，许停一人站在外围，表情僵硬。
等大家关心完一波，人群散开后，他才小心翼翼走过去，低声，“对不起湫湫，没吓到吧？”
山芋湫一怔，摇摇头，“没事的，不是你的错啦许停哥。”
他又往裴天宜那边缩了缩，“我再歇一会儿，太累了……等下一个环节再过去，许停哥你快过去玩吧。”
“那我过来陪你——”
裴天宜打断：“不用，这里有我。”
两人互相对视，眼神都称不上友善。
山芋湫并没有意识到这场无声的争斗，他扯了扯裴天宜的袖子，小声，“赢了的组有自助餐哎。”
他没尝试过自助餐，对于曾经贫穷的小练习生来说，这是个奢侈的东西。
他胃口小，吃也吃不了多少，是自己吃绝对会亏本的那种。
裴天宜点头，“想吃吗？我帮你赢过来。”
山芋湫眼睛一亮，点点头。
正巧，刘导举起了大喇叭。
“大家过来集合一下！我们要开始下一个项目了——”
“下一个项目名叫，钻猫洞！”
冰场上，工作人员搬来类似跳高横杆、可供调节的活动杆。
杆下的空间不大，需要人弯着腰才能走过去。
山芋湫眨眨眼睛，露出迷茫的神色。
——猫洞？
哪里有猫？哪里有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