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皆是一愣。
何清看得傻了，走路没看脚底，不小心踩了沈朝日一脚。
沈朝日刚要叫，看到山芋湫的表情时又硬生生咽回去。
少年从没露出过这种表情。
他的嘴唇抿紧，眉毛也皱着，一双异瞳沉沉盯着前方。
看起来不高兴，却散发出另一种魅力。
老马回过神，“……你能唱？”
何清和沈朝日对视，老马公认的脾气不好，要是惹到他了，免不了一顿骂。
他偷偷拉了拉山芋湫的衣摆，试图阻止。
山芋湫轻轻拉住何清的手，和男人对视，“不试试……怎么知道？”
胖男人摸摸下巴，似乎在沉思，半晌开口。
“行，那你来。我丑话说在前，别想着用脸蒙混过关，我不会对你心软的。”
山芋湫：“嗯……嗯？”
他疑惑看了一眼。
好奇怪，脸和心软有什么关系？
……算了，身边的奇怪人太多了，想不通，不想了。
他迈开步，进入录音室。
许停走过来，低声对何清和沈朝日道：“等会马老师要是生气，我们一起拦着点，别让他刺激到芋湫。”
他的亲生父母说过，山芋湫的精神状态并不好。
这样的孩子，理应得到更多的爱护的。
沈朝日：“……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湫湫冷脸，嘶，真的好冷。”
何清没说话，他对着掌心愣神。
少年的手凉凉软软，冰得他颤了一下。
明明身体和外表看起来都很冷，但却那么爱笑爱撒娇。
像只对亲近的人露肚皮，对其他人亮爪子的小动物。
昏暗的录音室里，山芋湫拿起监听耳机戴上。
他平时很少生气，对方这次不仅压榨自己的粉丝，还骂了队友。
最重要的是，那人竟然敢无视他。
山芋湫撇嘴，垂眸看向歌词纸。
录音支架上的摄像机闪了闪。
老马坐在监听室里指指点点，“中间那段，副歌的那段高音，之前已经听过demo了吧，你来唱。”
山芋湫捂着耳机，无视对方讲话。
他张张嘴，试了几个音。
老马原本瘫着的身体忽然坐直。
他的眼神变得严肃。
旁边的助手神经一紧，“马老师，怎么了吗？”
老马侧耳听了半晌，面露疑惑，“没事，就是没想到——他音色还挺好听？”
介于少年和成年人之间的声音传出，青涩、细腻而不厚重，但微微的沙哑又增加了质感。
是很独特的声音，听一遍就不会忘记。
他挠了挠头，面露尴尬，“不是，他们公司告诉我这小孩基础条件和声乐都不好——”
助手迟疑：“呃……难道公司骗我们吗？”
他们对视——但这对公司有什么好处？
这么好的音色，就算是五音不全也好听啊，干嘛藏着掖着？
山芋湫深呼吸，给自己打气。
太久没开口唱歌了，有点紧张。
这句歌词是高音，剩下的三人完全是成年男性的低嗓，唱不好也正常。
他喃喃，“这一家子真的没了我不行……”
山芋湫朝外比了个手势，示意准备好。
窗外，一行人都很紧张。
沈朝日：“说实话我也没怎么听过湫湫唱歌，他真的能行吗——卧槽？”
他伸长了脖子，瞪着眼睛。
极具穿透力的清亮嗓音传出，像是冷泉流淌。
工作人员们听呆了，半晌有人弱弱，“之前怎么没发现他唱歌好听……”
另一位答：“他好像本身就没几句词吧？”
沉默之中，只有少年的声音回荡在屋内。
老马站起来一拍桌子，怒了，“你们公司有病吧？管这叫不好？！”
他指着经纪人骂骂咧咧，“回去叫你上司别乱给方案，你们公司都是聋子吗！要不是他开口，我又得叫人重做！”
莫名被骂的经纪人：“……”
山芋湫捂着耳机，唱完后紧张回头。
他太久没唱歌，情绪平复后，就感觉到了紧张。
要是，要是对方不满意——
老马连忙进了录音室，疯狂拍手，“就是要这种感觉！”
“太妙了，这句就该你唱！……曲子不用改了，等等，还得改，把他的词多分一点！”
高马尾的女人连连点头，“好的马老师，我现在叫人去改！”
她的脚步轻快。
不用加班，自己的爱豆还分到更多的词，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幸福的事！
老马一改之前的态度，和颜悦色对山芋湫道：“我就说你们这团的搭配怎么这么闷，原来亮的这个藏在你这里……是不是很久没唱歌了？嗓子有点紧啊，等会休息一下再来一遍？”
“这样的话今天就能录完，节省了不少时间！你这公司应该谢谢你！”
对方反差太大，山芋湫懵懵地被迎出录音室。
何清和沈朝日见状扑了上来，他又懵懵地被按在沙发上狂搓。
“湫湫你深藏不露啊！怎么唱的！”
“我靠，老马都能夸你，简直神了！”
何清假装痛心：“你把我的歌词全唱了吧，我听自闭了！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山芋湫顶着被揉乱的头发挣扎，“等、等一下！放开我啦！”
他的脸红红的，耳尖也染上一层粉，求助似的看向许停。
站在一旁的青年见状，沉默两秒，迅速伸手捏了一把少年的脸，又迅速收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山芋湫睁大眼，满脸不可置信：“……”
——怎么连许停也学坏了！
说好的真少爷呢！
经纪人：“好了好了你们别闹了，都告诉你们别卖太过分，摄像机在这呢！”
他脸上也露出笑容，“这次又得谢谢湫湫了，要不然光录制就要两天，时间都不够用。”
高马尾女人小跑着过来，递出歌词纸，“马老师，您看这样行吗？”
她们将百分之二十的词都分给了山芋湫，并且是最有记忆点的片段。
老马：“没问题，就这么分！”
他乐呵呵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你们稍微休息一下就来录吧，咱们速战速决！”
“这样出来的效果绝对完美！你们等着吧，这张专辑绝对爆！”
*
录制一直到晚上结束，临走前，山芋湫挨个道别。
少年的声音有些哑，小声，“今天辛苦啦，大家路上注意安全。”
最后一个走的工作人员笑了笑，“芋湫你也是，回去多喝点水，今天也辛苦啦！”
山芋湫眼睛弯了弯。
晚上的风吹得呜呜的，有些吓人，他刚想回头跟队友告别，肩膀便一沉。
许停将自己的摇粒绒外套披在了他身上。
“天冷了，你穿这么少，回去会冻到的。”
何清路过插嘴，“是啊是啊，湫湫你手那么凉，多穿点。”
山芋湫一怔，“哎，我没事……”
他刚想说没关系的，司机开车接他回家，车里暖气很足。
许停摆摆手，转身离开，走得很快。
“……那，我就穿着了？”
山芋湫小声，只好披着外套上了车。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闲聊，“小少爷，你朋友对你真好！……对了，小少爷你唱歌这么好听啊？”
“欸？”
山芋湫愣了愣，紧接着打开手机。
铺天盖地的消息通知涌上。
微博上的红点999+。
山芋湫点开微博，有点恼。
——破公司又拿他做热度！
公司将录制视频剪辑成短片，发在官博，老马竟然亲自下场转发。
【@制作人老马：天赋流，这就是老天赏饭吃的声音！我需要这种声音！】
网友们都震惊了。
【卧槽，老马这么拧巴的人竟然会有夸人的一天！】
【看完视频，我第一次认同他的话】
【笑死了这个家没了湫湫不行！】
【联想到之前团综的画面……山芋湫难道是塞壬？】
【猫猫塞壬！香香！】
看到这里，少年的耳朵有些发烫。
他往后一仰，整个人缩在软软的后座里。
……虽然公司吸血，但是被夸夸了，有点开心。
司机：“我就说我家小少爷肯定厉害，那群人现在才知道！太晚了！”
山芋湫羞涩小声：“谢谢沈叔。”
“这有啥谢的，叔这是说实话！哈哈！”
……
与此同时，旭日大楼隔壁。
王溪看着热搜，怒了。
“不是，他和我有仇吧？为什么天天压我热搜？！”
热搜第一，山芋湫，热搜第二，还是山芋湫。
热搜第……怎么还是山芋湫？！
王溪砸了不少钱买热搜，竟然一点水花都没有。
再这样下去，公司一定会让他倒贴钱的！
坐在沙发上的成员连忙道：“队长，消消气，消消气，你不是还有网剧嘛，总归是有热度的。”
王溪冷静下来，看着手机里少年漂亮的照片，他咬牙切齿。
“说的也是……过几天我就进组了，投资方肯定会买热搜的。”
投资方是个有钱的豪门大佬，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他握拳，“我就不信他还能压我！”
*
回到家洗漱完，山芋湫抱着猫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
他举起满脸问号的阿喵，吧唧一口，“嘿嘿，好多人夸我！”
猫一脸懵：“喵？”
梨花猫伸出爪子，软软的肉垫啪叽按在山芋湫的脸颊上。
“阿喵你也碰我脸！”
山芋湫和猫闹着，忽然，手机响了一下。
【张导：芋湫你醒着吗？】
【张导：你快看看邮箱】
山芋湫放下猫，回复。
【湫：张导，是您的朋友们联系我吗？】
他还记得，张导之前说有朋友想联系他。
大概是想合作？或者邀请？
【张导：是，但不止】
【张导：不止我朋友】
【湫：？！】
山芋湫反应了一会儿，忽然睁大眼，飞速弹下床打开电脑邮箱。
密密麻麻的邮件几乎把邮箱塞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