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洛暴躁易怒,一生气就头痛欲裂,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赶走了关心她的周书冉,狠狠伤了周书冉的心。
她被医生带回了病房里,被疏导过后躺在床上,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很快又觉得无比寂寞,又很想有人能义无反顾地陪在她身边。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她什么都没了,她总是这样想。
她知道她这样喜怒无常的性格只会拖累关心她的人,周书冉就是每天都提心吊胆着的吧,怕她心情不好,她怕伤心怕她难过,她怕发病,怕她想不开想跳楼,还得承受她的阴晴不定的坏脾气。
拖累,这样的病人是拖累。
靠近她就会变得不幸,会不好过。
闻洛只能自己一个人。
闻洛只剩自己一个人。
闻洛又变得很悲观。
她好沮丧。
她又开始想,她当初为什么没有能解脱。
医生许也把闻洛又犯病的事告诉了乔山温,不久后闻洛出病房去做检查时在走廊上看到了她。
她站在楼梯间,站得很远很远。
闻洛微愣,只看了她一眼就偏开头离开,心底里下意识抗拒。
大脑对乔山温似乎已经有了抹不去的刻板印象,觉得她的到来一定会给自己带来难过,觉得她一定会对自己施压,一定会逼自己做些什么,就像之前......
就像那段时间数不清的多少个煎熬夜晚。
她们一定会闹得很不愉快,闹得歇斯底里,痛不欲生。
可令闻洛感到意外的是,乔山温并没有跟上来。闻洛做完检查要走,一直到走开很远,乔山温才凑上去找医生,也许是想询问闻洛的情况。
闻洛回到病房后下意识在等,等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夕阳西下,一直到天空被黑暗吞噬,一直到闻洛看着窗外天边浮起一抹金光,乔山温都没有再来。
她走了。
没来打扰闻洛。
闻洛松了一口气,但也快乐不起来。
一夜未眠,早晨断断续续地睡,在中午彻底醒来。其实她没有睡够,但知道自己不会再睡着,她也不再做无谓挣扎。
闻洛不想动,甚至起床的力气也没有,她就这样躺在床上,对着窗外发呆。一直到窗外的艳阳天变成了火烧云,她这段时间见过的人只有来查房的护士和医生。
她忍不住问:“医生,我能出院了么?”
医生看她这样的状态,“哎呀”了一声,“过几天再说。”
闻洛把头偏到一边。
医生问:“今天心情怎样?”
闻洛没说话。
医生宽慰道:“保持心情舒畅,后遗症好得更快。”
医生好意,闻洛轻“嗯”了一声。
“哎……”医生回给她一个微笑。
医生走后的闻洛无所事事,对一切失去兴趣之后能做的好像就只有望着窗外发呆,枯燥乏味,毫无生机。
病房门忽然被敲响,闻洛回头看,是鹿眠推门走了进来。
闻洛望着她,提起精神亲切地唤了一声:“阿眠。”现住副
鹿眠:“闻洛。”
两人的久别重逢是因为太过棘手的事情,到现在都没有好好做下来聊聊过。
不记得多久没见,鹿眠还是和记忆里一样,那么冷,一点儿也不平易近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
不过这样的感觉就很对,鹿眠没刻意去表现什么,反倒让闻洛有种亲切感。
两人自然而然地坐下来闲聊,鹿眠没问她病得怎么样,谈到的大多都是小时候的事。聊着聊着,闻洛忽然瞥到鹿眠无名指上的钻戒,特显眼,很精致。一看就是精心打造。
明明早就知道鹿眠已经结婚,一时间还是有些讶然。她朝鹿眠弯了弯唇角:“新婚快乐。”
“嗯,谢谢。”
闻洛想了会儿祝福,发现有点儿费脑子,索性说得简短:“要幸福。”
“很幸福。”鹿眠对她说:“你也会的。”
“我吗?我啊......”闻洛欲言又止,叹了口气,似乎连客套话都说不出来了。
毕竟一个刚死过一回,还没怎么缓过来的人又怎么看得到自己的未来。
鹿眠没有长篇大论,平静道:“苦难都是暂时的,我也经历过很难熬的时光。”
闻洛装作感兴趣:“是么?说来听听?”
“我之前跟林涧也闹得要死要活,爱过恨过,极度痛苦过。闹到了极致,还是发现谁也离不开谁。”
“我后来明白,其实没必要顽固地揪着一些错不放,只要林涧爱我,爱到离不开我,又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鹿眠说得坦然又轻松,显然这些早就成为可以随口说的往事,语气中还透着一股宠溺,眼里浮着淡笑。
闻洛撩了撩眼前被风吹乱的发丝,垂下头:“阿眠,真羡慕你。”
鹿眠偏头看她,忽然笑了:“我们当初闹的可没比你们现在要轻松。”
闻洛捕捉到了关键词:“我们?”
她干笑了一下:“阿眠,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跟——”
鹿眠知道她想掩饰些什么,直截了当道:“她哭得很伤心。”
“......什么?”
这个“她”指的是谁当然显而易见,鹿眠娓娓道:“你抢救了两天,她在icu门前守了两天,不吃不喝,晕倒过一次,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针拔掉去找你,见你还没从icu出来,她就继续等,谁劝都没有用,很倔强,流了很多眼泪,眼睛肿透了。”
闻洛眼神动了动,鹿眠发出疑问:“世界上还有那么在乎你的人,闻洛,你怎么舍得要走?”
“......”闻洛沉默。
鹿眠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支玫瑰花,递到她眼前,“她给你的。”
闻洛眼里闪过诧异,伸手轻轻接过,是一支花形很完美的花,气味也好闻。还没凑到鼻边,就嗅到一股清淡而舒适的香气,夹杂着乔山温一贯用的香水味。
“在医院门口遇到她,我问她怎么不进去,她说你不想见她,但很想送你花,托我送给你。”
闻洛:“医院门口?”
“嗯,看得出来她挺想见你的。”
“......”
“不喜欢,或者影响心情,你也可以丢掉。”
鹿眠补充:“她说的。”
“......”
闻洛没把花丢掉,随手插进了病房装饰的花瓶里。
鹿眠瞧见,她的眼神仍旧黯淡,只是多了一分复杂,并没有那种欣喜的雀跃。
鹿眠忍不住问:“闻洛,你现在对她是什么感情?”
闻洛弱声说:“不知道。”
鹿眠问得一向直接:“还喜欢她吗?”
闻洛皱了皱眉:“可能不喜欢了。”
“是么?”鹿眠不置可否。仙竹府
闻洛实话实说:“我不想见她,打心底里抗拒,会很烦躁。”
“这一点她知道,所以她不来见你。“鹿眠话锋一转:“这或许也是一种好的改变。”
好的改变?
鹿眠建议:“闻洛,你也去看看精神科医生,去安心治病,会好起来的。”
“.......”
看精神科医生,安心治病。
安心治病真的能好起来吗?那好起来以后呢?
闻洛很迷茫。
她在想,乔山温……
她心里忽然又有些乱。
鹿眠一向是行动派,话音一落,趁着闻洛情绪还不算太差,当场就带她去见了一位权威的精神科医生。
医生的诊断结果其实并没有令人太意外——抑郁症。
鹿眠要她好好吃药,安心治病,说只要遵医嘱,很快就会好起来。鹿眠还告诉她,她并非一无所有,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在乎她。
她只要存在,往后会有许多可能,或意想不到的幸福。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会很遗憾。
后面那段闻洛秉持怀疑态度,但前面那段她其实也认同。
是啊,确实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乎她。
那天的狠话并没有把周书冉赶走,周书冉还是来了,带着闻洛从前爱吃的东西来看她。那天她明明流了那么多眼泪,再一次面对闻洛还是把心情收拾得很好,就像是她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和往常一样,笑着叫闻洛的小名。
闻洛其实应该知道,就算周书冉明明白白地知道闻洛不会喜欢她,她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因为一两句狠话就放弃闻洛。
周书冉不是那样的人,她越长大,越美好。
是闻洛病了,是闻洛在矫情闹别扭。
周书冉还是很想带闻洛出去晒太阳,她强调,是以朋友的身份。
周书冉说她已经谈恋爱了,说一个非常温柔漂亮的前辈跟她表了白,她此刻已经移情别恋,闻洛不需要再担心她还对她不死心的问题。
听起来好像确实很两全其美,不过周书冉还是不擅长撒谎,闻洛没有拆穿她。
医院花园的阳光很好,春天里晒太阳很舒服,至少身体上会感觉很温暖,冰冷的手背在暖阳下一点点变暖。闻洛眯着眼睛看夕阳,不经意间往另一侧一瞥,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乔山温。
乔山温站在远处偷偷看着她,看着她和周书冉在一起,没有靠近,没说一句。
太远了,闻洛并未直视,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感觉到自己跟周书冉离开时她的身影变得更落寞。
落寞真的可以感受到。
乔山温没有跟上来,最后或许转身走了,闻洛没看到。
回到病房,闻洛发现床头柜上又多了一支玫瑰。
花瓣上带着些乔山温身上的香气,昭示着乔山温趁她不在偷偷来过,是这枝花的主人。
趁她不在、偷偷的。听起来就很小心翼翼。
乔山温想表达什么?
又过了几天,闻洛要出院了,她需要一个更能让自己快乐的环境,那绝对不是医院。
换上便装刚坐上车,一辆停靠在路边似乎已经很久了的轿车上下来一个眼熟的人,闻洛认出来,是乔山温的助理张姐。
闻洛的视线落在那辆车的后座上,心脏下意识紧绷。张姐手里提着一个纸袋,敲了敲她的车窗,把纸袋递给了她。
“闻小姐,里面是您与乔总的两份合同,已经被乔总撕毁了。还有您的身份证、护照都在里面。”
闻洛:“……什么意思?”
张姐说:“乔总说,您和她从此以后没有任何关系。”
闻洛愣住。
闻洛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大概是因为这消息来得很突然,又或者从此以后没有任何关系这样的话与乔山温近来的行动有些不符,闻洛很诧异。
所以乔山温是决定放弃了。
从此以后,没有任何关系……
闻洛打开纸袋,除却合同和之前被乔山温没收的一系列东西外,还附有一支玫瑰和一封信。
玫瑰贴在粉色的信封上,闻洛打开来看,只有短短几行字——
【我不会再逼你了,我放过你啦,你很自由,你不是谁的什么东西,你就是你自己,你是很好很好的闻洛。对不起,是我卑劣,是我作恶。我不敢奢求你能原谅我,只求洛洛要开心,要健康,要快点好起来。你是自由的,如果有一天你还需要我,我随时都在
我爱你,好爱好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