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三日,王洲每天可以有一个西瓜吃,味道还不输第一个,前两日他吃得是眉开眼笑、喜气洋洋。
第三日正逢休假,王洲看着最后一个西瓜,还是不舍而又坚定地将它切开,一口一叹地吃掉了。
昨日木檀回禀,子谧手下人已将棉籽全部剥离出来,请他示下。为了明年的棉花种植有个好收成,此时他需要尽快将棉花种子送到柏林手上才行。
于是王洲吃完西瓜,收拾好香蕉和西瓜种子,就带着人去了城外。
出了南门不远就是子谧管理的公田,看着田地上欣欣向荣的豆苗,王洲心中满是感慨。
离他第一次见到公田快要满一年了,当时此处因轮种没有作物,只有农人在用石质耒耜翻地。
这一年的时间,子谧和他手下的这些人真是做了许多许多事。
最忙碌的木楠,王洲拿出来的各种图纸,木楠全部做出了实物。如今他主持曲辕犁生产,还能给边关添置砻谷机,每当王洲有新任务也全都做得又快又好,棉花相关的机器就是一例实证,着实能干。
他隔壁的石戎也是兢兢业业,王洲想要的石磨只有提前,从未拖延过工期。
擅长饲养的牛元,成功试验并发扬了牛鼻绳,如今此地用牛耕地拉车,大大解放了人力。
又将劁猪之法传播出去,猪长得更快更好,腥臊味减少,炒菜和炸物也搬上了王洲的餐桌。想来不久之后,各地都能用牛耕地,也能吃上更美味的猪肉。
还有不愧最擅种田之名的田秸,拿到种田资料之后,轻易便理解了各种术语并融会贯通。
在王洲的授意下,更是挑选并培养出许多同样擅长种田和试验之人,除了朝歌另外三面和崇城,四方边关也有他的弟子带着曲辕犁前去主持种植和试验,此时各处都已上了正轨。
而管事子谧在配合几人之外,将公田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说,还积极与邻居们互通有无,达成双赢。
又在田秸告知肥料不足,王洲示意他关注朝歌城之后,子谧竟与城卫官联系起来,发动闲散老弱收集肥料,再由公田每日定时驾车拉回去。
如此一来,公田有了肥料,城中老弱有了些许收入,朝歌的环境也更为干净整洁,实是一举三得。
一路想完,王洲停在新村庄的门口,子谧已将棉花种子装好,等在此处。
武旦带着人交接棉花种子,王洲则下马与子谧寒暄几句,夸了夸庄上人的能干,叮嘱木檀多多赏赐,见武旦已收拾妥当,王洲便准备离开。
“大王且慢!”田秸的声音突然在远处响起。
王洲驻足转头,田秸快步迎上前,行礼过后,搓着手问道,“大王取走棉花种子,是大王另请了高明之士,来种植棉花?”
这并不是什么需要隐藏的秘密,王洲点头,“棉花种子不多,此时也不是种植的时间,留在此处并无益处,不如试试另想他法。”
“臣可否去为高人打打下手?”田秸脸上露出浓浓的期盼。
他自以为自己擅长种植,得到大王的种地秘法之后,多次受到大王奖赏更是说明这一点。
然此时大王竟将如此重要的棉花交于别人,田秸敏锐地发现自己的种植之法还可以提升。虽然他不知晓方向,但这次棉花种植显然就是一个良机。
故而他犹豫了许久,还是向大王提出了这个请求。
王洲想了想,柏林来朝歌,目的可不只是给他种东西,修行人最终的目的都是修为突破。
而田秸最为擅长种植之术,或许二人交流过后,柏林可以得偿所愿,田秸也能和铸造师一样觅得机缘?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试验田一直由你负责,你贸然离开,可有人能够继续主持?”
“大王放心,”田秸咧嘴一笑,答得很是自信,“如今主持试验田的,都是明年春即将派往各镇诸侯之人。而肥料还在制备之中,只有十亩试验田需要追肥,其他只需除草即可,定然误不了事!”
王洲满意点头,“那你收拾收拾行李,随孤走吧。若是柏道长不收你,孤再派人送你回来。”
他喜欢面面俱到还主动上进的打工人!
“是!大王请稍等!”田秸拔腿便往人群身后跑,没多久又跑了回来,手上已经拿着一个灰扑扑还沾着些泥土的包袱。
看来这是早有准备啊。王洲收回视线,令武旦找个人与田秸共骑,便上马往柏林所在的山谷而去。
许是为了有个照应,柏林选的那山谷离轩辕坟不远,其中有一条小溪穿流而过,土地上只长着些许灌木和大片杂草,极为适合种植试验。
路上,王洲告诫田秸,“柏道长喜静,我可以跟他说情,让你做助手。但若柏道长不喜,你便只能在山谷之外居住。”
“大王不用挂心,野外住宿难不倒臣!直到去年负责试验田之前,臣一直都是狩猎队的好手!”田秸将胸口拍得邦邦响,
王洲无语了会,仍是道,“孤不是让你去荒野求生!柏道长附近有孤派去的庖人,还有保证安全的侍卫,你就与他们同住即可。”
“多谢大王!”田秸两手交握在胸前,看着王洲的眼睛隐约泛起水光。
“你来此的目的是学习种植,没那么多时间给你浪费。”王洲无情地打破田秸塑造的感动氛围。
田秸立刻表忠心,“是!臣一定好好学,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说话间,王洲一行已来到柏林居住的山谷。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曾经平平无奇的山谷,已成了繁花烂漫的世外桃源。
一行人马车架动静不小,柏林听得分明,早早便等在了山谷口。
见到王洲,柏林行礼,“见过大王。”
“柏道长不必客套。”王洲连忙虚扶。
柏林顺势起身,将人往山谷里让,“大王这边请。”
看着四周各式各样盛开的花朵,和山谷中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田地,它们种着不同的作物,却是同样的硕果累累,比之外界不知强上多少。
王洲深吸一口气,慎重地向柏林道谢,“多谢道长!道长连日辛苦了!”
“当不得大王之谢,”柏林笑着摇头,“此地清幽,又有美食相伴,贫道只不过每日用用法术而已,算不得辛苦。”
“道长不知,你随手种出的作物,全是庶民梦寐以求却不可得。”王洲叹息,“若庶民所种粮食,长势皆有如山谷之中,孤就再不用这么担心他们会饿肚子了。”
柏林谦辞两句,好奇地问,“大王,之前送出去的豆子,长势可是不好?”
王洲啊一声,将田秸叫过来,为二人介绍,“柏道长,这位是田秸,如今正负责朝歌城外的种植试验。这位是柏道长,神通广大,对种植有奇效。”
二人彼此见过礼,王洲对柏林到,“柏道长,你之前送出去的豆子,全都由田秸在种植,你有何疑问,之后可以慢慢与他交流。”
“大王此话何意?”柏林微微皱起了眉。他喜静,也不爱与凡人相处,若大王强人所难,他可不会轻易妥协。
“道长稍安勿躁,且听孤解释。”王洲细细说了三种种子和田秸想要学习的事,然后为田秸说情,“道长此时并无头绪,不如留下田秸、听听人间之事,或许便能有所触动?”
“前几日,孤去铸铜坊,便眼见一位铸造师成功入道,方道长和朱道长也各自有所领悟。”
见柏林面色松动,王洲继续劝说,“田秸若留下,道长可每日规定他进谷多长时间,超过便离开。孤已安排他在谷外与庖人同住,并不会太过打扰道长。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柏林叹口气,“大王想得这般周到,我再不答应,便是我不识好人心了。”
让那田秸每日在他用膳之时进谷,气息便也影响不到他什么,只当给大王一个面子罢了。
“道长不必如此。”王洲忙劝阻,“此事是孤先斩后奏,若道长果真不喜,孤这便派人送他离开。一切只看道长自己喜好即可。”
对于柏林这种高端人才,王洲真心不想惹他不喜,这次带田秸过来,也纯粹是试图助他的好心。若柏林本人无心,他既不想柏林碍着他的面子难受,也不想浪费田秸的时间和才能。
至于田秸会不会失望,他的目的是学习更加高深地种植之术,嫁接、杂交、反季,王洲之前拿出来的资料之中可半点都没提及,回头慢慢漏给田秸,种植一事,他能学的还多着!
而柏林听得此话,却是一时无言,他探究地看向王洲。
他以为大王说的“因凡间事而心生触动”,铸造师入道和方朱二人领悟,都是为了让他留下田秸找的借口。
但此时他已松口,大王却是一副希望自己拒绝田秸的样子,莫非大王方才所言,竟是真心在指点自己?
想起自己会来朝歌的原因,不正是因为自己见到同门突破,也跟随而来寻求气机!思忖半晌,柏林做下决定。
“大王多虑,贫道并无不愿。”他对着王洲摇头,“正如你方才所说,贫道从来未曾入世,尝试接触凡间事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田秸默默站在一旁,随着二人对话或喜或忧、心潮起伏,此时柏林说了准话,他忍不住心花怒放,立马附和,“柏道长放心,若你留我在此,所有凡间世事,我定然全部说与你听。”
柏林循声望去,只见田秸脸庞黝黑、布满皱纹,此时正满脸诚挚地笑出一口白牙。
他下意识跟着笑起来,“那便多谢你。可是大王说你想与我学种植,而我种植之时,全是依本族天性而行,却是并无可教导你之处。”
“无妨无妨!”田秸连连摆手,目光垂涎地看向山谷中的作物,“只要道长允许我在这些土地中自由来去,便是对我最大的教导了!”
就算这位柏道长不懂种植的说头,但他种出来的东西是真好。而田秸此时已知晓许多种种植用的辅助手段,若能记录下植株长得最好的状态,回头他就能试着将自己种的作物往好的方向调整,如此他的种植技艺提升自然是指日可待。
柏林脸上笑容更甚,“如此,你便住在山谷中吧,随时都能查看作物,我想听故事也能随时找到你。”
“多谢道长!”柏林控制住脸上的狂喜,恭敬地道谢。
王洲适时开口,“既然两位已经说好,孤便不参与其中了。无论建房或是有何需求,道长尽可吩咐谷外之人。”
柏林道谢,王洲将几种种子留下,说清楚自己的需求,便不再停留,直接带着人离开了山谷。
***
回到寿仙宫,王洲刚换了身舒适的衣服,准备眯一会,宫人禀报谷茂求见。
王洲将人传进殿,谷茂行礼过后,凑近王洲小声道,“大王,情况有变。”
“有何变动?”王洲神色一凛,同样低声道。
女侍卫替换掉了一批宫人,但有二心的仍然不少,其中还有王后和杨贵妃的心腹,任何一点变动都不是小事啊。
谷茂答道,“今日小殿下有些着凉,乳母说昨日花朵同她一起守夜,她却无故睡了过去,今早她还发现小殿下的衣裳有被解开过的痕迹。”
“花朵竟是对九个月的婴儿动手?!”王洲惊怒交加,等想起花朵是谁,他的脸整个全黑了,“是春桃命她做的?”
王洲不敢置信地低吼,“那可是她的亲儿子!”
“并不确定是春美人。”谷茂及时打断王洲的联想。
“嗯?”王洲挑眉,“还跟谁有牵连?”
谷茂垂头道,“是春美人命花朵守夜,但守夜之前,花蕊曾去找过花朵。”
花蕊、芳菲、杨贵妃,想起谷茂说过的宫人联系,王洲转眼看过去,“你怀疑杨贵妃?”
“春美人今日之气怒半点不虚。”谷茂没有直言,却用另一种方式坦率的表明了心思。
王洲未做断言,只关心地问,“如今小殿下情况如何?”
谷茂抬起头,脸色略微好看了点,“小疒臣已前去看过,小殿下喝下汤药,看着已无大碍。”
王洲想了想,招来宫人问道,“今日馨庆宫可有派人送来奏报?”
“馨庆宫并无人前来。”宫人答道,“不过正要向大王禀报,中宫有人来报,小殿下着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