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花】
四十.
小超市位于一道T字路路口,往里走,是一片在入秋后美不胜收的银杏林。
褚楚已经来这里三天了,除了好冷,适应都还良好。
他住在二楼,巴掌大的小房间和他之前租的旅社如出一辙,一张床、一张桌,中间用木板隔断,另一边是囤货用的仓库。
视频时,秦简看得心疼,褚楚安慰道:“你不用觉得我受委屈,每天其实过得很安逸。小太阳对着我烤,时不时有人来买东西,不累也不忙。”
秦简不置可否,他问:“潘万呢?”
褚楚骗他:“没消息,没找过我,可能忙着学习人情世故吧。”
其实找了的,把他当成了垃圾桶疯狂吐槽每一个人的嘴脸和德行,看谁都看不顺眼,骂他们都是些满脸横肉的老油条。
褚楚一概不理。
“宝 ,我还记着一件事。”
“什么事?”
“你高考被迫替考。当时收了贿赂的人,你都还有印象吗?”
褚楚坐在收银台后面,穿着绿色的军大衣,脑袋上戴着一顶爷爷帽。
他回想了一瞬才说:“高考试卷保存半年,高考的监控保存三年,现在早已经‘死无对证’。通过我来指认他们,其实不如在潘万进去后,让他来拉上几个垫背的。”
秦简稍愣,随即吃吃地低笑起来。
他仰靠进沙发椅里,转半圈儿面向落地窗外:“每次看到你快意恩仇,就忍不住很想弄你。”
直白的淫话让褚楚情不自禁地抬起头,仿佛透过天花板看到了那张翻个身都吱呀叫的小床:“条件不允许,把超市做塌了怎么办?你肯定会把它做塌的。”
秦简把这当夸奖。
他又转回到桌前,桌上铺满了文件,全都是投标资料。之前褚楚还没有回村的时候,秦简按照PPT在家里练习唱标,褚楚充当评标委员,坐在沙发里给他打分。
每次都满分,次次都满分,秦简喜欢得扔了激光笔就来蹂躏他,还要骂他:“不行啊这位领导,色欲熏心变花痴了。”
接着就做爱,秦简为了唱标入戏还穿着合衬的黑西装,而褚楚一身毛绒居家服,就这么被扒了裤子被压趴在地毯上,受不了时也哭骂:“你为非作歹,零分、零分!”
“是么,”秦简把领带扯松,捅得更蛮横了,“可我明明是在性讨好我的领导,我做得不好么?就给我零分。”
显然褚楚也看到屏幕里的投标书了,回想起好多个瞎胡闹的下午和晚上。
他问:“准备得怎么样?”
“差不多,但还能更好,容我再精进一番。”秦简长叹一口,笑笑,“别太担心,之前不说了吗,就算最后没有中标也不要紧,嗯?”
“嗯。”褚楚点头,倏然又叫秦简的名字,“秦简。”
秦简看着他,褚楚说:“我在这里没受委屈,也不辛苦,就是很想你。”
元旦前夕,褚楚被潘耀宗一个电话叫回去做跨年的年饭。
小超市早早关门,褚楚在路边打面包车,两块钱捎他到路口。
好几天没见潘万了,坐在烤火桌旁抱着手机打游戏,旁边放着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潘耀宗正在苦口婆心地劝他别玩了,把这几天走动的关系都再捋捋。
褚楚无视他们,直接钻进厨房里。
这回忙活的时间比回来那天还要长,但没上回累,可能是心里一直想着:啊,散伙饭,没下毒我就已经足够行善积德。
满满一桌好菜,褚楚吃得很饱,他今晚不打算回小超市了,准备晚点睡前好好洗个热水澡。
没有在客厅里一起看跨年晚会这种活动,褚楚不想跟这爷俩相处,他回到房间,打开行李箱,拿出几卷不同颜色的皱纹纸和常用的做花工具,坐到桌前开始重操旧业。
十几分钟,或者更久一点,楼下传来越来越歇斯底里的争吵声。
褚楚本是冻得跺脚,他赶忙停了,有点好奇地侧耳认真听。
“我这德行就是遗传你!我变成这样全都是因为你!你以为我很感激你?”
“当我愿意回来!地主家的儿子很光彩吗?地主、地主,哈!谁听了不骂一句封建?”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听得人恐惧。
而潘万还在嚎叫,如果院子里拴着条狗,肯定会引得狗也跟着狂吠。
褚楚搓搓手,哈气取暖。
其实对于潘耀宗,恨他和有点尊重他并不冲突,妻子过世的这么多年他一直念念不忘,无论亲戚如何劝说他也没有再续,所以在忠诚这一点上,褚楚觉得潘耀宗能得到他的尊重。
楼下的争吵没有持续很久。
潘万上来敲门时,褚楚刚好做完一大捧金灿灿的野菊花。
“在干什么?”潘万一屁股坐到床边,非常熟练的动作,手把手机横过来握,脚也翘起二郎腿,完全没提刚刚的情绪失控,他问,“给假花公司做的?”
褚楚随口应付了一声,接着房间里只剩下游戏音乐的声音。
好半晌,游戏结束,潘万开口了:“过完年就走吧,陪我爸过完这个年。”
“去哪。”褚楚没有感情,手指把白菊的花瓣碾一碾。
“不知道,反正要去个暖和点的地方,太几把冷了。”
“再也不回来了吗?”
“想那么远。”
褚楚背对着潘万坐,他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还记得潘万说要先弄清楚潘耀宗到底有多少钱。
褚楚犹豫几秒,还是问了:“你打算,带走多少钱?”
潘万笑了一声:“反正够我逍遥个好几年。先买几套房,租出去,不怕坐吃山空。再盘个店面,你这么会下厨,手艺不赚钱浪费了。”
褚楚当他放屁:“你不去相亲了吗?”
“去啊,怎么不去。”潘万起身,靠到桌边,居高临下拿起一朵花把玩,“见女人总比见那些肥头大耳的老油条好,就拿你做的这个花当见面礼怎么样?”
褚楚:“… …”
他摇头,把潘万手里的野菊拿走放回到桌上,他说:“送假花没有诚意,还是路上买一枝玫瑰吧。”
作者有话说:
聪明的宝子已经猜出来褚楚的花儿要用来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