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特神居住在地中海南岸的□□赫利奥波利斯,这里算得上是埃及沙漠的一小块绿洲。耀眼的日光像黄金一样铺满大地,米达斯走在行宫长长的廊道上,热得浑身冒汗。

  帕格诺特臂间垂着爱人脱下来的披风,见他还热,稍微念了句咒语,米达斯身上厚实的长袍就变成水蓝色的短上衣和轻薄兽皮制成的短裤,裤腰上挂着装月亮草的布包,脚上是利落的短靴。白皙修长的左腿上绑着一圈皮质的环带,外侧是一柄嵌有蓝色灵石的短刀。可能是绑得过紧,那一圈漂亮的软肉有些发红。

  “还热吗?把头发扎起来会不会好一些。”帕格诺特捋了捋他后颈汗湿的雪发,没等米达斯说什么,就用咒语把他长长的头发挽了起来。

  米达斯惊诧地看着自己的穿着,一会儿摸摸自己的腰,一会儿看看自己的大腿。托帕格诺特的福,现在倒是没那么热了,但他没穿过这样短的衣服,好像一抬手连腰都露出了一截哎,会不会不太好?

  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顾虑。

  这个部落的神族和人类穿着都很清凉,他们从行宫中心穿过,不少神的仆从只穿了一条丁字裤,前后坠着两块白色布料,露出古铜色的健康肌肤和野性躯体。

  米达斯只顾低头走路,差点直愣愣地装上柱子,帕格诺特捂住他的额头把人给捞回来,随后宽大的手掌很自然地落在他腰间,米达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抬头气鼓鼓地控诉:“我们现在是要去办正事!”

  “不然呢?”帕格诺特竟然反问他,还顺手拍拍他敏感的腰侧,“好好走路。”

  普罗米修斯无语地打了个哈欠,撇开眼,不看这俩的小动作,跟着神使大步往前走去。

  “托特大人等月亮草等很久了。诸位希腊神祇远道而来,实在是非常感谢,托特大人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高兴得几天睡不着,一直等着诸位。”神使是一位年迈的老人,拄着拐杖,双眼已经瞎了,但走路与常人无异。他的声音沙哑,断断续续的,像林间分食猎物的野兽一样。

  米达斯离帕格诺特一步远:“麋鹿信使生病了,所以我们今年来得晚了一些,十分抱歉。”

  “不是这样的,请不要这样说。”托特的神使闭着眼睛笑,那笑容不知怎地,给米达斯一股寒毛直立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隔着那层层叠叠的褶皱眼皮盯着他,“托特大人的宫殿到了,诸位请进吧。”

  老人打开门,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殿内一片黑暗,却有无数双红色的眼睛正在眨动,注视着他们,有的好奇,有的憎恶,还有的是不甘和渴求。

  “埃及月神的生命之瞳,只在将要陨落之时失控。”普罗米修斯凝神皱眉,“托特快死了?”

  突然间,米达斯被一股巨力推进了那一片恐怖的黑暗里,帕格诺特想都没想直接追了上去,普罗米修斯愣了一下,还没恢复神力的提坦神就这样被年迈的神使踹进了门,随后,砰地一声,殿门紧闭。

  普罗米修斯:“……潘,别这样盯着我,你知道的,我的神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噢,美丽的米达斯,你怎么也被卷进来了,快捂住口鼻,这里蔓延着毒雾。”

  米达斯连忙捂住鼻子。

  “没事的,你现在的身体百毒不侵。”血液交换那么多次,这点效果还是有的。帕格诺特攥住米达斯的手腕,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低声哄道,“有没有被吓到?我现在就出去捏死他。”

  普罗米修斯的神情稍微有点扭曲。

  “不。”米达斯脚都踮累了,用力地推着帕格诺特结实的胸肌,艰难地说,“我们先去看看托特大人的情况吧……”

  “啊,看看,这是多么甜美的身体啊!只要吃上一口,我的身体就会恢复如初。”一双巨大的红眼在米达斯的正上方死死地盯着米达斯看,黑暗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滴到了米达斯的脖子上,帕格诺特的脸一下子变得极其恐怖,紧接着是一声尖锐的惨叫,那双红眼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米达斯感觉到帕格诺特的身体在发生变化,有什么东西正随着极度的愤怒呼之欲出。

  于是他把脚踮得更高,攀住帕格诺特的肩一下子咬在他的唇上:“亲、亲爱的!”

  他不能在普罗米修斯面前叫帕帕,不然祂就会知道帕帕其实是只小羊。他承认存了私心,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个秘密,强大的潘神无人不知,但至少小羊帕格诺特是属于他的。

  “帮我擦一下……”米达斯埋在帕格诺特的胸前,后颈的粘腻感让他十分不适。

  帕格诺特用咒语把那一块皮肉擦得发红。

  “很抱歉!很抱歉!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这样!请你们出去吧!出去!让我渡过承受生命的最后时刻!”

  “出去吧!出去吧!”

  “喂!你以为我们想留在这里吗?还不是你那奸诈的奴仆!”普罗米修斯站得离他们俩远远的,生怕潘原形毕露误伤到祂。祂朝托特的血瞳大吼,发泄刚才被踹一脚的怒气,“你要是还有一点良心,就该把殿门打开,让我手刃了那个老东西!”

  “呜呜!呜呜……”

  黑暗中传来阵阵阴森的哭声。

  普罗米修斯冷汗:“喂!”

  “呜呜……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我把我高贵的权杖给你,把我金碧辉煌的宫殿给你,我把全部都给你……谁来救救我……”

  “我失败了……我不想死……”

  “你在哪里?”米达斯心底那点善良又开始泛滥了,他安抚般地牵住帕格诺特的大手,声音沉稳而有力量。作为受过这善良恩惠的,在场的两位神祇均是敢怒不敢言。

  “我在这里。”

  “我看不见你。”米达斯如实地告诉祂。

  “我怕你身边的那个怪物,能让祂走开吗?”

  普罗米修斯不服气:“为什么不怕我?我很弱吗?”

  米达斯现在分身乏术,实在无暇去照顾先知敏感的心灵:“他不是怪物,他是我的爱人,请托特大人不要这样说他,否则我们会马上离开。”

  “不!不要离开!呜呜呜……”

  帕格诺特看米达斯一脸着急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抬手燃起了一簇白色的火焰。雪松之焰,米达斯一闻到这股香味就想到烤肉和烤鱼的味道,现在这股火焰将整个宫殿照得十分亮堂,如托特所言,这确实是一件金碧辉煌的宫殿,和弗里吉亚的宫殿不一样,这里的地板真的是用黄金砌成的,墙壁上嵌满了各色的宝石,共同组成一只巨大的眼睛。

  月神托特,正躺在那层层叠叠的帷纱后面,祂那满月圆盘和新月鹮头冠正端端正正地放在一旁,原来久负盛名的赫利奥波利斯的主神是个面容稚嫩的小少年,虽然祂已经几万岁了,但模样看着比米达斯还要小几岁呢。

  一人二神缓缓朝托特走去,黑暗消失之后,那些红色的眼睛也不知所踪,只有连绵不断的哭声依旧环绕在米达斯的耳边。他想从布包里摸出月亮草,至少把这个爱哭的月神哄住,但很不幸的是,他的腰间空无一物。

  “糟糕,月亮草被偷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米达斯简直不堪其扰,这时他才认真反省自己平时是不是太爱哭了,帕帕能忍他这么久真是不容易,这不是爱还能是什么?!

  他的脑袋里一团乱麻,忽然这团乱麻里蹦出了一点灵光,他那海蓝色的眼眸一闪,嘴快道:“我的血!”

  既然他的血能救帕帕,那救托特应该也可以吧?

  “不行。”帕格诺特屈指弹了弹他的眉心,很不高兴,“你都不问我有没有其它的药,就要把我的东西给别人。”

  “什么?”米达斯被弹懵了,捂住发红的眉心,有点委屈地问。

  “你的血,你的身体,你的爱……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东西。知道吗?”

  普罗米修斯默默地缩到角落,不看这俩随时随地打情骂俏的家伙。

  “那亲爱的你有别的药吗?”

  “晚了,已经没有了。”帕格诺特十分高冷。

  “我是特例吧?不是吗不是吗?只是稍微晚了那么一点点,亲爱的会原谅我,对吗?”

  没有人能在那双海蓝色眼眸的攻势下保持冷漠,帕格诺特更是如此。虽然他知道这是米达斯在为别人求情,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一声声亲爱的实在是太犯规了。

  “厚脸皮的家伙。”帕格诺特捏捏米达斯柔软的脸颊,忍不住笑。

  米达斯一怔,莫名也跟着笑了起来。如果是四个月之前,就算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和别人这样说话呀。

  帕格诺特把新的,更大株的月亮草放在他手心,同时目光如炬地看着他。米达斯心领神会,踮起脚乖乖地在他侧脸啄了一口,随后抓紧月亮草跑到托特的寝床边,虔诚地放在那冉冉升起的月亮图腾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