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外柳絮飞，鸿萝挽着的绫罗帛带也在风中轻曳，飘浮不定。
看见这句话，江惟愣了有几秒钟的时间。
他全然没料到会是这个要求，卡了半天，才迟疑地问：“……为什么呢？”
[不行吗？]软软顿了下，[那就算了，我先下了。]
说罢，又一副准备立刻下线的样子，江惟赶忙阻止道：“等等，也不是不行，我只是有点惊讶……”
话音刚落，鸿萝当即改口道：[好，那就走吧，去桃李书院。]
随后她立即点击跟随队长，乖巧地站在一苇渡江旁边。两个角色靠近后会自动锁定对视，软软326抬头看他，乌黑水灵的眼睛仿佛在无声催促。
江惟：“……”
变脸是不是变得太快了点？？
桃李书院是玩家们进行拜师仪式的地方，离扬州城不远，不用传送点也能很快到达。
路上，两人用着轻功赶路。江惟忍不住问：“怎么突然想拜师的？”
回想之前的几次接触，软软326似乎都是孑然一人独来独往，哪怕加入了归隐后，也从未在势力频道和公会群内发言，江惟还以为它对情缘师徒这种社交玩法不感兴趣。
软软跟在他身后，头上飘出对话气泡。
[下周乞巧节活动，亲密关系组队奖励翻倍。]她停顿片刻，又补充了一句：[我看公告上写的。]
经她一提醒，江惟才忽然想起来。
上月乞巧节发布预告，而这周具体的活动内容才正式公示。与往年的流程相差无几，无非就是做节日任务、风景点打卡、趣味玩法云云，完成活动获得积分，随后在节日商城中换取奖励。
除此之外，乞巧节还有个特殊的设计——结缘配对。
活动开始前，玩家可与绑定了亲密关系的好友发起“限时结缘”邀请。双方配对成功后，不仅能在商城中兑换额外奖励，组队完成活动后还能各自获得双倍的积分。
而游戏里现有的亲密关系只有两种：师徒或者情缘。
这几乎是在用奖励逼迫玩家进行社交，对此不满的人数不胜数，投诉吐槽满天飞。但《娑婆》官方装聋装瞎，只当不存在，几年过去依旧延续着这个设计，已然成为了一种传统。
以往几年的乞巧节活动，江惟还没跟谁绑定过结缘。任务都是一个人做，大不了少一半奖励，活动结束多肝会儿就回来了。
今年他原本也是这个打算，但软软说完这话后，他改变了主意。
“原来如此……你是想借着师徒关系绑结缘？”江惟道。
鸿萝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路，头顶晃出一个轻飘飘的气泡框：[嗯。]
江惟不疑有他。
几分钟后，二人到达桃李书院。
临近乞巧节，想提前挂关系结缘的人显然不止他俩。书院内春花正烂漫，人群熙熙攘攘，皆是成双成对前来拜师的玩家。
江惟带着软软在人群中游走，不由回想起了区服合并的第一天自己在昆冈接门派任务时的情形，也像现在这样的拥挤。
想到这，他看向一旁紧跟着自己的鸿萝。
当时的他还只是独自一人，现在有人陪着一起，心理上倒是轻松不少。
两人终于来到师徒引导点，此处站着一位长髯飘飘的老者，目光慈祥地注视着面前两人。
[经师易遇，人师难遇……仙者心中可有良师益友之选？]
一苇渡江的角色等级比软软高，因此拜师申请只能由软软发起。
江惟解释了一下拜师流程，后者表示了解，不一会儿，江惟的屏幕中央弹出了提示框。
[好友软软_326向你发起拜师申请，是否同意？]
他点下[确定]。
之后的流程很简洁，行过拜师礼后，在系统的指引下收集束脩六礼，净手点朱砂，最后一苇渡江作为师父训话完弟子，便算作礼成。
结束最后一步流程后，屏幕上终于出现了系统提示：[您获得称号：软软_326的师父，是否立即使用？]
江惟看了一眼软软，见她头顶上出现“一苇渡江的徒弟”的头衔，便点击了同意，于是灰衣方士的头顶也出现对应的师徒头衔。
周围还挤着其他陆陆续续完成了师徒任务的玩家，两人混在其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样就可以了。”江惟莞尔一笑：“等乞巧节活动开启后，你想结缘随时叫我。游戏里不在的话，咱们就社交账号联系。”
软软应到：[好的。]
“活动结束后，你要是想解除关系，直接在师徒界面选择‘离开师门’就行。”
[嗯。]过了一会儿，软软又问：[师徒积分是什么？]
江惟猜她这是刚去看了一眼师徒界面，解释说：“一种积分货币，师徒组队下副本、完成师徒任务后获得，用来兑换桃李商城里的材料、道具和时装。”
想了想，又补充道：“商店npc就在前面，我先带你去看看？”
[好的。]
软软顺从地跟着一苇渡江来到商人npc跟前，点开商店面板，慢慢浏览。
[这些都可以换吗？]
“只要积分够了就行。”江惟随口问道：“你有什么想换的？材料还是衣服？”
软软看向最下方的兑换选项，毫不犹豫道：[衣服。]
江惟：“唔，这个的话……估计得花上一段时间。”
时装是桃李商店里最昂贵的兑换物品，其他材料、道具所需的积分点大多是几百上千，而师徒时装“桃李套”所需的积分数直接跨了一个数量级，一万点。
玩家每日可获取的师徒积分上限为100点，这么一算，起码得100天才能到手。
[这样啊……]
软软关掉商城界面。
[那还是算了吧。]
她字间显露出六分失落，三分遗憾，还有一分善解人意。江惟赶忙道：“没事没事，从现在开始刷，一百天还是很快的。”
闻言软软似乎有些动摇：[会不会太麻烦你？]
“不麻烦，师徒任务花不了多少时间，刷到的积分我也能换东西。”江惟松了口气，“再说桃李套确实挺好看的，我早就想换一套了。”
软软发了一个笑脸表情。
[谢谢师父。]
看见这个称呼，江惟愣了一秒，脑中闪过了某些零碎的片段。
似乎只是过了一会儿，又似乎过了很久，他才有些不自然道：“……没事，直接叫我渡江就行了。”
软软：[好的师父。]
江惟：“……”
算了，怎么叫都行吧，开心就好。
从桃李书院出来后，师徒两人便开始上手今天的任务：师徒组队完成任意副本一次。
为省时间，江惟直接选了个最简单的1级本。两人进去后，清一波小怪再消灭唯一的boss，3分钟不到的时间便成功通关。出来后，点开面板一看，任务完成所获得的30点师徒积分已经自动进了个人背包。
之后又在任务列表里挑出几个轻松简单的任务，一一完成后，两人的师徒积分很快达到了每日上限。
江惟关掉积分面板，看了一眼时间，六点多了。
“那我先下了……”江惟顿了顿，纠结了半天该怎么称呼，最后勉强叫了一声：“小软。”
[好。]
软软对这个称呼接受良好，顺便还发了一个萝莉挥手的表情包。
见状，江惟忍俊不禁，也回以一个挥手表情。
第二天一早，江惟登录游戏后先点开好友列表看了一眼，软软并未在线。
他先去将门派任务等日常清完，回到势力频道里，明月夜等人正在和橘子等人连麦聊天。
见他进入语音，明月夜打了声招呼后问：“采药来吗？”
江惟也没什么事，便干脆地加入队伍，跟随队长传送至势力灵囿。
“来这儿，有空点位……”明月夜正说着，一眼瞟见了他id下方的称号，讶然道：“你和软软绑师徒了？什么时候的事？”
此话一出，周围其他人也看了过来，看清江惟头顶的师徒头衔后，都十分意外。
“就昨天下午，刷完材料后不久。”江惟操作一苇渡江开始采药，一边解释，“过几天乞巧节，我和她临时挂个师徒组结缘任务……”
说到这，他忽然反应过来。
两人一开始的目的确实是为了挂结缘组成的临时师徒，但后来聊着聊着，好像又变成了一起刷衣服的长期稳定合作关系……
江惟沉默了一下，有种自己被套路的错觉。
一旁的秦宇深茫然道：“乞巧节？什么结缘？”
队里其他人如此这般解释了一下，他才终于明白：“那我现在是不是也得赶紧找个人结缘啊？”
“这个的话，直接在公屏上喊就行。”橘子说：“不过为了后续任务配合，最好还是在周围人里找个熟悉点的……”
“巧了，这儿就有一个。我也没找着结缘对象。”
剑无鞘笑呵呵地举手：“深情表弟，咱俩拜个师徒互帮互助一下呗？”
秦宇深立刻蹲回地上拔草，“其实一个人做任务也挺好的。”
“这样啊。”剑无鞘的语气颇为遗憾：“但我记得，今年的结缘专属商城里，好像加了个什么精选材料盲盒，抽出紫金色祝福的概率很高来着——”
“……”
秦宇深的心可耻地动摇了。
另一边，明月夜私下戳了戳江惟的小窗：[昨晚我把那个红尘客踢了。]
江惟一顿：[他做什么了？]
[会里开相亲队，他对着几个新来的妹子讲黄色笑话开黄腔，我就把他踢了出去。]明月夜简直不忍回忆：[踢出去之后就开始唾沫乱喷，禁言后又想开红杀人，最后被剑无鞘捅了个对穿，不见了。]
虽然早有预感，但江惟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沉默了一下，道：[……辛苦你们了。]大晚上忍受这种非人的骚扰。
[就该听你的，昨天下午就把这玩意儿踹出去。]
明月夜郁闷十分，想到昨天下午的事，自然而然又联想到软软。
她看着一苇渡江头顶的师徒头衔，忍不住问出了她内心最好奇的问题：[江神，你和软软……到底是什么关系？]
[之前的话，应该算是投缘的朋友。]江惟顿了顿，[现在成师徒了。]
[……]明月夜想问的显然不是这个，干脆道：[那我换个问题，你俩怎么认识的？]
江惟便将两人商舞坊落水初遇、落日山崖反杀红名、再之后加公会强塞寒铁的事简单叙述了一遍，听完后明月夜不禁吐槽：[你们这共同经历还挺曲折丰富。]
江惟想了一下，笑道：[确实。]
至于软软加入公会之后的事，明月夜倒是都清楚。知道这些前提后，再看两人现在的师徒关系，似乎也没什么值得意外的。
两人又聊了会儿别的，江惟问：[月姐你呢，乞巧节活动准备怎么过？]
[我和橘子早就商量好结缘了，一会儿去绑情缘。]
[那我是不是该随点份子钱？]江惟开玩笑道。
[你说的对。]明月夜颇以为然，立刻伸手：[速速v我50灵石办婚宴。]
势力采集结束后，秦宇深便被剑无鞘揽去了桃李书院，而明月夜则与橘子一同前往枫叶山挂红线，陪同的还有江惟这个电灯泡，以及随礼的50块灵石。
这个季节，枫叶山还是漫山蓊郁的翠青，枫林如碧云。
山门口，明月夜从背包里拖出了一张小圆桌，放在一苇渡江面前。
多人互动道具：瓜子盘。
她慷慨极了：“来江神，吃席，别客气。”
江惟盯着小圆桌上孤零零的瓜子盘，委婉问：“就一桌吗？”
“特地给你开的一桌。”明月夜带着橘子上山，“别都吃完了啊，给我和橘子也留点。”
江惟：“……”这玩意儿还能吃完的吗？
他认命地看了一眼大饼状的瓜子盘，点击交互键。于是一苇渡江凭空掏出个马扎，矜持地原地坐下，随后开始喀嚓喀嚓嗑瓜子。
说实话，他在游戏里还没怎么用过互动道具，偶尔体验一把，还挺有意思。
路过此地的玩家不多，应该没人会注意到他。江惟颇有耐心地等着明月夜二人回来，听着清脆循环的嗑瓜子声，禁不住昏昏欲睡。
[叮！您的徒弟软软_326已上线。]
提示音兀然响起，江惟顿时清醒了不少。
[私聊]软软_326：……师父，你在枫叶山？
绑定了亲密关系的玩家不仅可以看见对方的队伍状态，还能直接看见所在位置。
[嗯。会长和橘子在挂情缘，我陪她俩过来。]江惟看了一眼屏幕中间嗑瓜子的灰衣方士，[有席可以吃，来吗？]
[……]软软似乎没想到是这个情况，卡了一秒，才回复：[来了。]
鸿萝传送过来后，转了一下视角，看见了不远处坐着一个孤零零而熟悉的身影，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再走近一些，又看清他面前的瓜子盘。
语音里，江惟学着明月夜的语气，和蔼道：“来小软，吃席别客气。”
软软：“……”
作者有话说：
问：真的是为了做任务才绑的师徒吗？ 惟：是吧？顺便还可以刷衣服，一举两得。 软：[移开目光] 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