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嘚瑟】
叶向杨现在作息算规律,到点就醒了。
应是短暂的好梦一场。
曦光洒在床尾,身边空空荡荡。他抬手搭在额上,欲盖弥彰地缓缓下移.......手指落在唇上,回味着昨夜相贴的温度。
在独自一人的失落重新回归前,他利落起床,换了身运动装出门。
清晨山间,空气怡人,剧组人员已自觉开始准备,见到叶向杨纷纷上前招呼。
杨辉不在.......
那个人......自然也不在。
摄影师和置景老师一路跟着,跟他讨论下午拍的场景,搞笑的是,几个人手里还抱着地瓜、玉米和白面馒头,非常入乡随俗。
“就这些,其他没什么。”叶向杨啃了口地瓜,黄心的,热气直冒。
“按咱们以前配合的来,有什么现场调整,都轻松点。”
工作人员大都是叶向杨的老相识,很喜欢他的风格,自由度很大,他作为总控,始终能很好地协调大家的输出。
“小齐?”叶向杨叫住人。
小齐昨天听叶向杨的,送司机去镇上,检查过了,轻微脑震荡,外伤都还好,主要司机师傅年纪大了,去年心脏还出过点问题,小齐找人把他送到大医院里留院观察了。
小齐是剧务之一,主要负责车辆调配。
这次事故,驾驶员也有责任,他挺自责的。
“叶导,我以后一定注意。”
叶向杨拍了拍他的肩,“也算是涨经验了,谁也没料到会突然冲出来一辆失控的摩托车。”
不远处,有两三辆土摩托,和昨天碰到的那辆车型很像。
凌晨的戏会用到。
小齐也恨得牙痒痒,说自己拍照留证了,也不知道能否派上用场。
视频叶向杨昨晚就发给黎晓宇和楠哥了,最好只是场个人意外,否则必须追查到底。
那辆车径直撞向后面的设备车,到底是惊慌之举还是蓄意为之......
“对了,叶导,我早上回来的,碰到了咱们的演员。”
叶向杨挺意外,按照安排,最早来的应该是路峰,下午的飞机过来,小齐会去接他。
路峰吧,演技一般,但碰到适合的角色发挥还成。
这次也不知道哪儿听到的风声,竟然主动给叶向杨打电话,问东问西地拉扯一番后,说想讨个小角色,实在不行就来剧组帮忙,反正也是闲着。
路峰虽然一直是城里孩子,但骨子里挺憨的,还有点傻。
瘦下来之后,按照粉丝说的,有种天真的帅气。
如果换个造型,跟剧本里土生土长,表面冷酷却内心纯澈,带着原始的炙热甚至有点出格的二哥,气质有几分相合。
这角色,不算正面,戏份不多,又苦又累的。
光是“对女主用强”这一点,就劝退很多在乎形象的年轻男演员,处理不好,容易引起女观众反感。
干脆就让路峰试试。
路峰一口答应,就是听到有几场骑山路摩托的镜头时犹豫了。
也拒绝了叶向杨是否需要替身的建议。
后来发来的试戏片段,路峰表现不错,是认真琢磨了的,不过现场也没有大摩托给他骑。
正说着呢,路峰傻兮兮的大笑声先至,“杨哥!杨哥!”
还是老样子,老远就喊人。
叶向杨循声过去,眯了下眼,微微怔住。
招手的路峰身后,是穿着浅色风衣的易乐,他不是应该跟杨辉一起回去了吗.......
这俩人怎么在一起,附近逛了一圈?
“杨哥!你不厚道!”路峰过来就抱怨,指着易乐,“你不说他是你弟弟吗?要知道弟弟这么大来头,居然是易星的老大,我用得着这些年苦哈哈的吗。”
“你就算了,易总这么面善,肯定帮兄弟我啊。”他佯装愤怒。
其余人见三人叙旧,自觉散开了。
叶向杨打趣,“就你这一页台词都要背三天的记性,还记得他?”
况且,只有他这个没心眼的,才会用面善形容易乐吧,他是没见到易乐那天西装革履几句话唬住一个剧组的样儿。
“嘿嘿,”路峰摸着后脑勺笑,“我也是跟人走到半道,才记起来的。”
叶向杨看着易乐,想问什么,却一直被路峰这混蛋玩意儿打岔。
“那个就是我到时候要用的摩托吧,我先试试!”路峰兴奋地搓搓手,“绿色吧,比较清新,适合我。”
路峰一走开。
叶向杨就站到了易乐旁边,“吃地瓜吗?蛮甜。”
易乐瞥了眼,“谢谢,吃过了。”
“吃的什么?”
“白粥。”
“不觉得没味儿?”
“大海叔给了小菜。”
“哦......好吃吗?”
“还行。”
“.......他怎么不给我喝粥,拿地瓜打发我。”
换来易乐没好气的一眼——要说什么就直说。
他借机问人,“怎么没回去?”
易乐目光跟着摆弄摩托的路峰,“我从来没说过我要回去。”
“那......呆一个月?”
“差不多,有急事就回去。”
“好,我带你玩玩。”
“嗯。”
也不知道嘴里是个什么品种的地瓜,好甜。
没一会儿,摩托还真的被路峰像模像样地发动起来,山路没那么好骑,稍稍有些不稳,他还不太适应。
摩托过来的时候。
叶向杨揽住了易乐,抬衣服挡住尘土,半点不客气地骂人,“滚,上那边儿练去,全是烟。”
路峰屁颠屁颠骑走了。
叶向杨自然地松开人,“净嘚瑟,也不知道省点力气。”
“他挺用功的。”易乐评价。
“哟,易总,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就被他笼络了?”他觑着人,明里暗里地故意吃味。
易乐叉开了话题,“那个是什么,没见过。”
他走过去。
要不要避得这么明显。
于是,叶导啃着地瓜跟着,兢兢业业地给好学的金主爸爸现场解说起来。
易乐认真点头说明白了的样子,总能牵动他嘴角的笑意。
剧组工作人员互相交换了个眼神,都知道叶导今天心情非常好,一会儿估计效率吓人,有的忙咯。
下午天气正好,拍了很多空景。
凌晨是路峰的戏。
夜晚飘起了细雨,体感温度转凉。
叶向杨几次让易乐回去,别跟着熬,人都不听。
还反问:“现场监制,没有权利跟拍摄?你有猫腻要避着我?”
叶向杨无言以对。
最后,叶向杨嘱咐人加固棚子,做好防风防潮,备了姜汤,说是拍完全剧组人都喝了暖暖。
搁以前咱叶导可没这么贴心。
机位和灯光准备中,路峰做好了造型过来,一开始混在人群里,还被当成了当地老乡,他呵呵笑着。
叶向杨过来时,他正和坐着小板凳的易乐,讨论监视器里的景,没皮没脸,让易乐多留意他一会儿帅气的亮相,以后有好机会都多想着他。
咱小易总也给面子,温和地点头说“加油”。
对着别人,脾气那么好呢。
他目光下移,落在路峰左脚上,裤腿折住了,露出了脚踝,哪里......不大对。
路峰回头注意到叶向杨视线,脸色有一瞬的慌张。
随后说说笑笑跟叶向杨打完招呼,去场地待机了,走得挺急。
叶向杨盯着人背影看了几秒,才坐回了监视器前,给易乐塞了瓶热牛奶。
“怎么了?”
易乐观察一向仔细。
“不问问牛奶哪儿来的?”叶向杨答非所问,向对讲机下指示——五分钟后开拍,紧跟着一条指令,是“随时注意演员动态,准备保护。”
镜头里,二哥骑着摩托,在苍茫黑夜下,迎着月光和细雨,从山坡尽头,飞跃而出。
轰鸣声刺耳,尘土飞扬。
车上的人,不修边幅,眉眼中带着野性的生命力。
如同他诞生的这座大山一样。
路峰沿着规划好的路线,本该一个帅气的甩尾,刹停在指定位置,开始走戏。
然而,特写镜头下,路峰的紧张露出了端倪,左脚挨地后,他表情扭曲了下,车身明显晃了。
“没刹稳,能再来一条吗?前面的高度还不太够。”
“别紧张,注意表情。”
路峰深呼吸两口,比了个OK。
第二次,路峰增加了起跳高度,但因此落地的冲力更大,场面氛围是够了,但是刹停的时候他仍然出了失误,摩托车失去支撑,他连人带车往左侧摔了下去。
剧组人员早有准备,慌忙上前,扶起车子,检查伤势。
拍摄暂停。
棚子里,路峰垂头丧气地坐着,左脚脚踝,肿得老高。
叶向杨过来,抬手让其他人出去。
易乐递给路峰一个冰袋。
“哎呀,”路峰垂头丧着脸,快气哭了,“我好丢人啊,这才刚开始拍,我就折了。我当初还叫你别找替身,这可咋办啊,杨哥。”
“叫你嘚瑟,早上还好好的,练猛了吧,谁教你硬撑的.......浪费大家时间。”叶向杨黑着脸,一点儿不惯着他。
易乐拽了拽他胳膊。
叶向杨转头就换了副脸,仗着路峰没看见,轻笑着摇摇头。
可见事态还在掌控之中。
“这次就当学个教训,你伤不严重,养个几天就好。”
路峰耷拉着脑袋,倒也不玻璃心。
“那今天这戏咋办啊,一大帮子人等到凌晨.......”
叶向杨“哼”了声,“能咋办,继续拍呗,你还想偷懒?”
他对讲机叫服装和化妆老师过来,“还有多余的衣服吧,拿过来,头发给我弄弄,跟他差不多就行,尽快,反正不拍脸。”
“好的,叶导,你之前特地提醒过,都是现成的,好弄。”
两人迅速明白过来,开始上手。
路峰也瞪大了眼,随之欣喜若狂,“杨哥!!!你是我的神!我就知道你留了一手!”
叶向杨嫌弃地推开路峰贴上来的脏兮兮的脸。
“滚,背剧本去,一会儿再出岔子,明早你给我扛机器去。”
此时,易乐也明白过来,叶向杨是要亲自上阵,给路峰当车技部分的替身。
妆造很快完成,起身看到易乐一旁欲言又止的样子,叶向杨拨了拨自己杂乱的刘海,问他:“是不是挺帅的?”
路峰捧场贼快,抱着剧本,还不忘竖个拇指,“老帅了!”
“想找揍直说!”叶向杨斜他一眼。
路峰缩着脑袋,跟小时候一样怕他,“别嘛,我这不是犯错了,想找补找补。”
“行了,你还想咋样,这么点时间,练成这份上算不错了。”
这是实话。
“那你骑多久了?”易乐突然插入。
叶向杨好笑,直接点破,“担心我啊。”
“.......嗯。”
“外面雨下了一会儿了,土都湿了,会打滑。”易乐直截了当地承认,反让叶向杨不大好意思了。
他扯了扯衣服,很想追问一句,易乐这是替《围城》的导演担心呢,还是单纯地担心他本人呢。
最终克制了下,见好就收,外头还一帮人等着呢。
也不想易乐真的担心。
“没事,我是专业的,不会有问题。”趁着路傻子低头看剧本,他伸手揉了揉易乐的头发,很轻很短暂。
“牛奶赶紧喝了,一会儿凉了。”
交代完,他转身出去。
背后传来路峰欠揍的声音,“小易总,你哪儿来的牛奶?杨哥,哦不,叶导,还有吗,我也想喝!”
照旧,叶向杨背影送给他一个“爱他”的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