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知也要和我们一起去埃及吗?”

  不知道帕格诺特怎么哄的,中午米达斯出来吃饭的时候就已经恢复冷静了,只是眼眶红红的,像兔子。他的身上缠绕着若隐若现的黑雾,那是牧神独有的气息。

  普罗米修斯回过神,翻动了一下架子上的烤鱼:“是的。我还没想好要去哪儿,总之先远离奥林匹斯,跟着你们去埃及也不错。”

  “好。”米达斯翻了翻布包,拿出一小瓶海盐撒在烤鱼上面,取下木棍递给普罗米修斯。

  帕格诺特瞬间不高兴了,但他没说什么,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米达斯,被爱人这样盯着可不好受,米达斯抱歉地朝普罗米修斯笑笑,下一瞬就抬起下巴乖乖地吻了吻帕格诺特的唇角,脸红道:“要先给客人呀。”

  普罗米修斯很有眼色地移开目光,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空落落的。

  帕格诺特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比今天的阳光还要明媚,不过他依旧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那浓得化不开的蜜糖一样的目光一直黏在米达斯身上,让米达斯感到一股沉重的幸福。帕格诺特的雪松之焰把海鱼烤得金黄喷香,他把鱼骨融掉,鱼肉喂进米达斯柔软的口腔里,鱼肉本身的鲜美混合着雪松的香味,再加上简单的几粒海盐,满足了米达斯每一个挑剔的味蕾。

  “好吃吗?”

  米达斯点点头,认真地咀嚼。

  给普罗米修斯的松果已经带到了,那并不是普通的松果,而是汇集了阿卡狄亚众多生灵祝愿的庇佑之实,能够帮助普罗米修斯和宙斯一战。普罗米修斯自知与阿卡狄亚没有任何交情,这一切都不过是托米达斯的福,受牧神潘恩惠。

  这下就算米达斯再符合祂的心意,祂也不可能横刀夺爱了。

  普罗米修斯望着海洋,默默地叹息。

  “寄给酒神和风神的花伞和绿叶书也已经送到了,明天我们就能到达埃及,见到月神托特。但愿一切顺利。”米达斯很期待能踏上另一片大陆,但他更想早日结束航行,回到阿卡狄亚山脚的小木屋,和帕格诺特一起照顾植物和可爱的羊群。

  “会顺利的,毕竟我们乘着阿卡狄亚之帆嘛。海怪看了都跑得远远的,十分安全。”普罗米修斯接话。这大概也是格雷芬发现了祂失踪,宙斯却迟迟没有动静的原因吧。

  “吃饱了吗?”

  帕格诺特好像总是不会参与他们的话题,他的注意力都放在米达斯一个人身上,细心照顾着,连一阵风吹过都要去看看他的衣领被吹乱没有,担心他着凉,担心他挨饿,担心他情绪低落,好像这段时间米达斯总是让他很担心。

  要是换作别的人,也许会被这样无微不至的爱意压得喘不过气,但米达斯却不这样觉得,帕帕能这样爱他,让他特别安心。

  “饱了。”

  帕格诺特捏了捏他傻乎乎笑着的脸颊,伸手去摸他的肚子,习惯了这样亲昵的动作,也没想着避开什么,只是米达斯顾及普罗米修斯还在旁边,只让他摸了一下,就飞速挪开他的手,面红耳赤地说:“好了……”

  普罗米修斯冷不丁被潘瞥了一眼,连忙摆摆手:“我没事的,不用在意我。我有点困,先回舱室休息了。”

  “哎……”

  “米达斯。”帕格诺特抓住他的手,慢慢收紧手指,攥在掌心,“最近你的心思都在普罗米修斯身上。你想弥补童年的缺憾,让他当你的守护神吗?”

  还没等帕格诺特说出“不可能”那三个字,米达斯的脸色忽然就变了,抢话道:“你不是说要把我变成伴生神吗?神是不需要守护神的。”

  帕格诺特:“……如果你是人类,你会选普罗米修斯当你的守护神吗?”

  普罗米修斯在人类的传说中是极其神圣而伟大的存在,能被祂守护,应该是很多人的梦想吧。

  帕格诺特一瞬间有些后悔自己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但接下来米达斯的反应却让他更加后悔。

  “我不要当人类,帕帕……你说过会把我转化成伴生神的啊,你忘了吗?不可以忘的呀……我、我会生气!我不理你!”米达斯深蓝的眼眸里一片潮湿,这让帕格诺特一瞬间十分难过,他捧住米达斯的脸颊,感受到他咬紧的牙关在他的掌心颤抖。

  “只是做个假设而已,亲爱的不喜欢,我以后不这样说了。转化有个过程,不是一下就能办到的,即使你说不要我也会把你转化过来的,宝宝,你知道吗,没有你的话我也活不下去,所以你才会在溪水里捡到我,不是吗?”

  帕格诺特吻住他欲言的唇瓣,这次没有去舔他的喉咙,只是轻轻吸咬爱人柔软敏感的舌头,这种温存的动作让米达斯心里好受许多,慢慢地,他止住了眼泪。

  “爱哭鬼。”帕格诺特看他缓过来,忍不住轻咬他红通通的鼻尖。

  “我才没有……爱哭!”米达斯不甘示弱地咬回去,比起帕格诺特,他反而有两对漂亮的犬牙,曾经被磨平的牙齿居然慢慢又尖锐起来,咬在帕格诺特英挺的鼻梁上,很快留下了明显的齿痕。

  “对、对不起!”米达斯被自己一时冲动造成的后果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给帕格诺特擦擦,反应过来又被自己笨得红了脸,手足无措地望着帕格诺特,等待着爱人的惩罚。

  谁料帕格诺特往后一仰,单手撑在甲板上上,另一只手扶着米达斯的腰,恣意地大笑起来。阳光落在他俊美无俦的脸庞,半长的乌黑卷发被风吹得往后飞扬,那金色的眼眸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戏谑和迷恋……这是米达斯第一次看见帕格诺特开怀大笑。

  像是被一道神秘的力量蛊惑了,米达斯往前探身,一手按着帕格诺特的肩,一手捧着帕格诺特的后脑勺,就这样深深地吻了下去。

  ——

  奥林匹斯山,薄云环绕。

  主神殿内纯金打造的宝座上,万物主宰宙斯正与情人寻欢作乐。当听到普罗米修斯不知所踪时,勃然大怒的宙斯恨不得亲手将这个叛徒追回来,但格雷芬告诉祂,它听见了阿卡狄亚之帆猎猎作响的声音,那对恐怖巨角的主人在保护着叛徒普罗米修斯。

  宙斯陷入了沉思。

  潘怎么不继续寻死了?祂不是活够了吗?那就继续在阿卡狄亚重复祂的自弑行为啊,为何要来插手神界的事?祂想主宰世界?

  宙斯已经没有兴致与情人玩闹了,祂即刻召来和平女神厄瑞涅和胜利女神尼刻一同商量对策,但得到的答案不言自明。

  祂们劝祂将主宰之位拱手让给潘。

  这怎么可能?

  虽然胜算微弱,但祂无疑是那个胜者。三万年前是这样,如今也是。

  宙斯唇角勾起一道高傲的笑容,在祂眼中众神讳言的潘神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只要抖抖孤独之神的骨灰让祂回忆起那天的事,祂就会像只痛失主人的落水狗一样跑回老巢阿卡狄亚瑟瑟发抖,悲催又窝囊。

  这招屡试不爽,但伤脑筋的是,那坛骨灰早就见底了。

  该去找找新的了——潘神的软肋。

  会在那个精密机巧的迷宫里吗?

  “父亲,您召我来所为何事?”

  头戴月亮桂冠的狩猎女神,最受宙斯宠爱的女儿阿尔忒弥斯单膝跪在王座之下,等待着父.神的命令。

  “这么多年了,你现在已经取得阿卡狄亚众宁芙的信任了吧?”

  阿尔忒弥斯握紧了拳:“因为那邪恶牧神的缘故,阿卡狄亚的宁芙生性敏感多疑,并不会轻易相信旁人,更别说是奥林匹斯山的主神——”

  没等祂说完,祂的下巴就被狠狠钳住,咔地一声捏碎了,那一瞬的剧痛让阿尔忒弥斯冷汗直冒,随后祂听见祂慈爱的父神在祂耳边低语,犹如冥界的恶魔:“是吗?可吾听说,你还邀请了潘来神殿做客。”

  “别让父亲失望,好女儿,你是奥林匹斯最锐利的箭,没有人可以阻挡你。”

  “别忘了你的好女仆卡莉斯托。她真可爱啊,不是吗?呵呵。”

  “父神大人。”阿尔忒弥斯嘴里全是血,说话时牵动下巴时的痛楚犹如凌迟,但祂依旧字正腔圆,金色的眼眸锐气逼人,那眼中的金芒并不遗传宙斯,也不遗传母亲勒托,按照卡莉斯托的说法,是源自湖面上金色的夕阳。

  “别动卡莉斯托。我会按您说的做。”

  宙斯立刻换上一副温和的笑脸,轻拍阿尔忒弥斯带血的侧脸:“真是吾的好女儿。”

  主神殿外,卡莉斯托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走过来走过去。不时抻长脖子看阿尔出来没有,怎么还不出来,每次宙斯那个混蛋召祂去就没好事。

  终于,在卡莉斯托冲动行事之前,阿尔忒弥斯从长阶上走下来,一切安好,神色如常,只是那双金眸里压抑着的怒火,快要将整座神殿吞噬殆尽。

  “走吧,卡莉斯托。”

  “该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