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没有什么迫于实现的愿望。”翠影手边捏着一把精致的骨扇,流光溢彩价值不菲, “所以,我是来与将军交换信息,算是我有求于将军了……”

  莘澄不明所以,看着手边的茶杯,并没有想要去端起来的想法。

  “风弦天生长了一副好面容,难怪男人看了也嫉妒,别说男人了,就是咱们陛下看了也难保连声称赞。”翠影慢慢切入话题,但莘澄可没耐心等下去。

  “陛下对风弦的态度已经好转了不少,上次宫中大变,还是风弦救下了太女,保得二位皇女安然。”莘澄了当地说着, “阁下想说什么,便直说。”

  翠影并不着急, “还记得风弦刚到大梁的时候吗?她为什么跑了出来又回去?”

  莘澄想起当日柳珹突然造访将军府把风弦急召回营的晚上,若不是风弦去而又返,估计在大牢里的就是自己了。

  “为了……我?”莘澄当时没有多想,现如今细细推敲起来,确实是这样,风弦当时是有机会逃出去的。

  “多感人,你们相互都想着对方,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对方就被陛下处死……”翠影笑了两声。

  “她出去是去找你了。”莘澄恍然大悟, “所以她去而复返是去找你了?为了让你保……保我平安?所以当初我去牧荷府里收取证据差点死掉也不是巧合,若不是那箭矢早就被磨钝了箭头……”

  翠影端起茶盏缓缓吹开飘散的茶叶, “你反应不慢。”

  莘澄“噌”地一下站起来, “她用什么交换的?”

  “一段谎话和一个骗局。”翠影放下茶盏淡淡地说着。

  莘澄难以置信。

  “自然,她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所以我并不想再追究。”翠影笑了笑,那双眼中流露出带着森然的笑意。

  “子母蛊是你所下。”莘澄肯定地说着,手已经按住了腰间的长剑,随时准备拔出。

  “嘿,放松,这并不是我找你来的目的,就算她再如何都是为了你,开心点,你做的一切不也是为了她吗?”翠影一眼就看透了她的所想,她知道莘澄要是急起来,在这里拼个两败俱伤也是可能的。

  “开心?为什么要开心,她用自己的命来保护我开心吗?这简直荒谬。”莘澄恶狠狠地瞪了翠影一眼。

  翠影耸耸肩,身边落了一群暗卫,“我最后也给了她解药——如果你还想听,那便坐下。”

  莘澄放下手想了想后坐下,她还需要知道更多有关风弦的东西。

  “现如今中宫稳固,莘氏再度辉煌,风弦用一封信换了解药和姜毓的命。”翠影从袖中拿出如安的信来, “早听闻将军年少便与风弦相识,我想你会知晓些关于她师门的东西。”

  莘澄敛下眼眸, “我不知道。”

  “你会说的,就算你自作聪明安排曲娆在宫中侍奉,顺便探查风弦安危,但你到底不知道柳珹的意思,她可没你想象中那样高圣。”翠影懒懒地靠在椅中,不在意地抚弄着指尖。

  “陛下?”

  “饶是将军骁勇善战,到底也不知道柳珹有多少个心眼,才坐上现在这个位置。”翠影嗤笑一声, “真当当初柳珹迎娶莘观南只是巧合吗……不提当年旧事,只是几日前,柳珹便召了风弦去宝川殿,你想,谁初夏去宝川殿赏温泉沐浴呢?”

  莘澄不确定道, “圣意岂可轻易揣测,陛下不过是一时兴起……”

  “一时兴起也会叫上风弦一起吗?将军,您说的话自己都不怎么确定哦。”翠影点到为止,不再继续往下说, “好了,如今我也算与将军坦诚相待,将军是聪明人,应该也懂得镜月阁的规矩。”

  莘澄的心早就被她一席话搅乱了,但翠影不急,她张口吃着身边俊美男侍递上来的葡萄,等着莘澄开口。

  暗卫们虎视眈眈地守在出口,莘澄也知晓翠影手段高明,硬拼不是上上策。

  “陛下一向中意凤君,你说的话就是为了激我。”莘澄定神, “风弦师从伯琴大师,当初与她一同学琴的有三人,风弦是伯琴大师的第二个徒弟,伯琴的小徒弟是她自己的孩子,叫如意,但我没见过她的大师姐。”

  “如安吗?”翠影微微坐直了身子。

  莘澄见她反应也知这如安对翠影的情缘深刻,但她并未听闻风弦提起过“如安”这个名字。

  “可能是吧,风弦并不时常提起她的师门,对那个大师姐也只是以名号相称。”莘澄顿了顿, “不过伯琴大师现下的弟子只剩风弦一人,如意和风弦的师姐早就在一场变故中身亡,你怎会不知?”

  “身亡?你胡说,如安怎么会身亡?那场变故在四年前,她现在还在和风弦通信,她字迹不同于常人我认得她的字!怎么会死在那场变故中!”翠影有些激动地捏紧了信的一角,但很快又小心地松开。

  莘澄暗叹一声不妙,字迹一样……若是那传闻中的大师姐早已死去,字迹又怎会一样?

  剪不断,理还乱,两人各怀心思地分开。

  ——

  风弦回去后先去寻了听风,听风正坐在太医院的药铺边上翻找药材,鬓边斜斜地插着一只碧玉点翠花簪。

  “殿下怎么来此处寻在下?天热宫道难行,可小心惹了暑气。”听风拱手行礼。

  风弦赶紧上前将她扶起来, “算是我有求于听太医,怎好得听太医亲自走。”

  一番话听得周围太医不禁侧目,听风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子舒爽非常,这风弦可是柳珹眼前的大红人,风弦说些好话,柳珹高兴了那就是荣幸之至。

  “殿下的身子若是好好调养,恢复是有很大希望的。”听风只以为风弦来问自己的状况。

  “不是,我是想问……姜毓的身子可还安好?是否会落下什么隐疾?”风弦叹了一口气, “听太医,你也知姜毓孤身一人根本弄不出什么子母蛊来,现下也算是戴罪立功为二皇女医治。”

  听风确实每次都随着柳絮一同去大牢中,偶尔也会给姜毓搭脉。

  “殿下担心姜毓不如多担心自己的身子,殿下的脉可比姜毓的要虚浅得多,她不过是受些皮肉伤痛,又在长身子的时候,吃食好些就恢复得快些。”听风说着,并没有把风弦的话放在心上,只是不断絮絮叨叨地说着让风弦注意这注意那的话。

  风弦心下松快不少,谢过听风就走。

  等听风回过神来,已不见风弦的身影。

  风弦又赶着柳霄下学的时间跑回梦泽轩,等她喘着粗气扶着竹廊的长竹时,柳霄已经气定神闲地坐在梦泽轩中喝着怀玉端上的绿豆汤。

  柳霄身后还坐着柳絮,她神情恹恹地用勺子挑起绿豆却不往嘴里送。

  燥热的夏风卷起风弦出汗粘黏在脖颈上的柔发 ,她的身子热手却冰凉,风弦赶忙用手去贴着面颊让脸上的温度降下来。

  “怀玉,给风弦也送一碗。”柳霄吩咐道。

  “殿下,里面加了花露蜂蜜,香甜可口。”怀玉笑意连连。

  风弦见绿豆汤上浮着厚厚的花蜜,摆摆手, “多谢,但我不喜吃甜食。”

  怀玉像是早就料到一般,手根本就没伸向风弦的方向。

  风弦不管他的小心思,接着命人取出琴让柳霄试音弹曲。

  柳霄只是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怀玉行礼退下。

  柳絮目光落在风弦纤长的手指上,随着她手指翻飞,琴音如流水潺潺流出,竟比那碗甜得发腻的绿豆汤更解暑。

  “指随心动,意念控制心境。”风弦放下手,对柳霄道, “你试试。”

  柳霄依葫芦画瓢,倒也能让人感到些清凉的意味。

  柳霄放下手,有些期盼地看向风弦。

  风弦: “嗯……角音和徵音有点混,再注意些。”

  柳絮见罢上手在柳霄的琴面上拨了两下。

  风弦点头, “对,这是角音和徵音。”

  柳霄有些惊奇,她倾身摸了摸柳絮的手, “本宫就知道带着你来是对的。”

  柳絮解释, “在冷宫待的时日,听愉侍君说过先皇和皇祖都喜爱琴音,故而学了些皮毛。”

  “先皇和皇祖确实喜欢琴音,但母上擅长喜爱的是画技,你怎么不学画?”柳霄歪头问道。

  “母上并不踏入冷宫。琴,讨得皇祖喜欢便能过些松快的日子。而且画画的颜料、宣纸、笔砚……哪个不要是上上之选才能出一副好画,实在难以负载身在冷宫的银两。”柳絮先前与柳霄本就有过一段友情,现在变成了血缘至亲,倒显得礼数多了,生分起来。

  柳霄点头,回过头对风弦道, “那不如让风弦一同教导吧,风弦弹琴弹得可好了,还是伯琴大师座下的弟子!”

  风弦没多大反应,反正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一样的教。

  柳絮久居冷宫并不知风弦和伯琴在世间的高望,此刻也只是乖巧地点头顺从柳霄的安排。

  柳絮等着柳霄回去用膳时,跟在擦琴的风弦身边。

  “风弦,听说你去看了姜毓,她如何?”柳絮声音较之柳霄要更低沉些,她在这方面倒更像是柳珹。

  “并无大碍。”风弦细心地用上好的绸缎绢子擦拭手中的人间客, “姜毓身上并未伤到筋骨,你母上还是手下留了情,可能也是可怜姜毓年纪尚小。”

  “唉……”柳絮欲言又止。

  风弦放下绢子,温声道, “怎么了?”

  柳絮眼中迷蒙上水雾, “我……我不敢和别人说,风弦……药快用完了,到时候要是让听太医查出来这药,姜毓就没有任何理由待在皇宫里了,母上知道了生我的气也罢,只怕会将怒火撒在姜毓身上。”

  风弦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此事你不必忧心,我若能见到你母上必会再为姜毓再求情。”

  “药还有一个月的样子,风弦……”柳絮有些慌张,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掉。

  风弦伸手擦干净她脸上的泪珠, “我知晓了,你已经做得很棒了,我一定会保护好姜毓的。”

  柳絮拽住她风弦前的衣襟,环抱住她的脖子, “谢谢你,风弦。”

  风弦拍拍她的背, “好了,柳霄还在等你一同去用膳,你洗一把脸去吧。”

  一个女侍远远地瞧着这一幕,天色渐晚,她一个闪身便隐在了墙头茂密的桂花树林中。

  ——

  柳珹听了怜谷传上来的消息, “朕知晓了,阿絮与风弦走得近些也无妨,你明日命人去叫风弦过来,朕亲自问她。”

  真是不乖,还是要跟那只小耗子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