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雁城春归【完结番外】>第132章 雁城春(三十六)

  “乌玄,过来。”燕祁朝男孩招招手,男孩回过神,绕过满脸错愕的刘元乔,跑到燕祁身侧,将新买的匕首举起给燕祁看,“主上,你看,我用你给的钱买了这个。”

  燕祁腾出一只手握住匕首,用拇指将匕首的藏锋顶开一点,仔细看了看,又将匕首还给了男孩,“挑得不错,钱没白花。”

  男孩高高兴兴接了匕首,想起什么,好奇地问,“主上,她是谁啊?”男孩的手指了指刘元乔。

  那一刻,刘元乔脊背僵硬,几乎要呼吸不上来。

  “她啊,”燕祁单手落在刘元乔的肩上,刘元乔没防备,差点忘了自己腿伤未愈,从轮椅上摔下,若不是燕祁按住她的话。

  男孩期待地看着燕祁,燕祁挑眉,“叫夫人。”

  男孩嘴角咧开的弧度又迅速落下,显然,他有些失望。

  “怎么了?”燕祁问,“是没寻到人?”

  男孩点了点头,“主上,我没在集市里找到她。”

  “没关系,有缘的话,自会相见的。”燕祁像是没瞧出刘元乔的心慌意乱,“前头有个休息的地方,去坐坐吧。”

  这个休息的地方,有些像大魏开设在路边的茶肆,不过这里买的不是大魏的茶,是图勒的奶茶。

  燕祁落座后先倒了一碗给刘元乔,刘元乔恍恍惚惚地接过,一碗给洒了半碗,秋芃急忙拿出帕子给她擦手,“姑娘,可有烫着?”

  奶茶不烫,但也不是凉的,带了点热,浇在刘元乔白皙的手上,激得她的手指泛红。

  “怎么这么不小心。”燕祁拿过帕子亲自给刘元乔擦手,帕子绕过手指,一根一根,慢条斯理地擦过去,将奶茶擦得干干净净,也将刘元乔擦得心乱如麻。

  擦完了,燕祁顺手将帕子扔在一旁,重新到了一碗托到刘元乔面前,“闻着没有腥气,尝尝?”

  刘元乔受不了燕祁这样凌迟般的试探,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组成了铺天盖地的网,要逼得她无所遁形,但是,她不能认。

  刘元乔定了定神,“好,”她并不接过盛放奶茶的碗,而是稍稍倾身,单手搭上燕祁的手腕,用力将她的手腕压低,就着她的手饮了一小口,抬头时,嘴角带着清甜的笑,“嗯,味道好像还可以。”

  燕祁面不改色地将茶碗放下,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刘元乔擦了擦嘴角的茶末,有意无意地问,“他是谁啊?”

  “你问乌玄吗?”

  “乌玄?”刘元乔似在由衷赞叹,“怪好听的,是主上的孩子吗?”

  刘元乔时常语出惊人,但燕祁没想到大庭广众之下,她能这般胡说八道,一口奶茶含在嘴里,差点就喷了出来。

  “咳咳,”燕祁掩唇顺气,“你在同我说笑吗?我有没有孩子,你不知?”

  “说不准呢。”刘元乔幽幽道,“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嘛。”

  燕祁被她呛得慌,不欲着了她的道,“去岁我同孤臣微服,在集市上遇到一个人贩子,从他手下救了两个人,一个姑娘,另一个就是乌玄。我救下乌玄后,一直将他放在手下的家中,今日去那手下的家中,见乌玄长进很多,人又机敏,便想着将他带回去好好培育,说不准来日就能长成参天高树。”

  刘元乔“哦”一声,又问,“那主上怎么又将人带到集市来了?”

  “那是因为乌玄说,他想寻一寻去岁救他的那个姑娘。”

  “嗯?”刘元乔“不解其意”,“不是主上救的他吗,怎么又是个姑娘救他?”

  燕祁耐心十足地同刘元乔周旋,“姑娘救他在先,为着救他才被人贩子盯上,本王不过捡了个漏,他快要同我们离开这里了,日后会不会回来也说不准,走之前,他想往集市上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到那个救过他的姑娘,当面向人家道个谢。”

  “那找到了吗?”

  “就是没有啊……”燕祁故意拖长尾调。

  刘元乔冷笑,“没寻着那姑娘,主上好像觉得可惜得很。”

  燕祁故作惋惜,“是啊,救人时那位姑娘披头散发,没看清脸,但是从她的手来看,”燕祁的目光落在刘元乔微微泛红的双手上,“应当是个美人。”

  刘元乔移开目光,“主上觉得可惜的话,贴了布告出去寻啊,寻找了,见了模样,主上喜欢,当个侧夫人也不是不行。”

  “这怎么成呢。”

  “怎么不成,主上虽在妾的爹娘面前立过誓,允诺爹娘不纳侧夫人,但凡事都可以酌情商量,主上身份特殊,爹娘会明白的。”

  刘元乔说得一板一眼,燕祁闻言目露戏谑,“那日你果然躲在外头。”

  刘元乔脸色一白,燕祁竟然在诓她的话,那就不怪她了,她不甘示弱地顶回去,“哦,主上早就发现我躲在外头了,那主上说那些话,是故意的喽!”

  燕祁陷入沉默,刘元乔气不打一处来,掀下纱幕,冷硬地开口,“春芜,秋芃,我累了,我们回去。”

  没有燕祁的命令,春芜和秋芃谁都不敢动。

  刘元乔顿时火冒三丈,拍了拍搭手,“你们俩看谁呢?谁才是你们主子?”

  燕祁缓缓站起,“回吧。”

  方才拍得用力,手都拍疼了,刘元乔一边揉手,一边催促,“快些。”

  春芜急忙来推轮椅。

  “倒也不是。”燕祁在轮椅滑动时说了一句,可惜被车轮声掩盖住了。

  郑媞用了兰乡医的药后,渐渐不再嗜睡。用药前后身子的差距如此之大,饶是刘遂刻意隐瞒,郑媞也多多少少觉察出了什么。

  这一日,她趁刘遂前来探望,屏退了宫人,想要当面同刘遂问个究竟。

  “殿下,妾的身子究竟出了什么变故?”

  刘遂早知瞒不过,但郑媞问得如此直接,他还是有些意外,这意味着她开始相信他了。

  “殿下?”郑媞见刘遂发愣,便推了推他的胳膊,“无论妾的身子出了什么差异,都请殿下直言,让妾心中明白,否则妾便会寝食难安。”

  刘遂见状宽慰道,“有了兰先生的医治,你已经好了,莫要多思多虑,你想知道,孤便告诉你,”迎着郑媞疑惑的目光,刘遂继续说道,“你之前嗜睡,孤请了太医,可太医都说怀孕的夫人嗜睡是正常的,孤不信,便命人去吕阳请了当初为孤治好疫症的兰先生,那日孤领他来为你诊脉,他一把脉,便把出了异样,你嗜睡,是人为。”

  郑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难道是有人给妾下了药?”

  刘遂握住郑媞的手,“你聪慧,听了孤的话便能猜到是有人下药。”

  “是什么药?”郑媞小心翼翼地问。

  “儿来醉,前梁皇室的秘药。”

  郑媞慌乱地从刘遂手中抽回自己的双手,“前梁……皇室……”

  刘遂将郑媞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中,他心中了然,却没有丝毫责怪,重新抓住郑媞的双手,“是,是前梁皇室,阿媞,你知道给你下药的人是谁吗?告诉孤。”

  郑媞手下用力,却没能从刘遂的掌心中抽出自己的手,她不敢同刘遂对视,躲闪着看向别处。

  她觉得自己的做法太不聪明了,她应该冷静地直视刘遂,用话搪塞过去,可她不想骗他,这般反应,真真将自己卖了个彻底。

  “妾……”郑媞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刘遂掌心合拢,将郑媞的双手握得更紧些,“阿媞,孤都知道了,孤知道了你真正的父亲是前梁皇室的人,孤也知道了你我荥阳的相遇是有人故意设局,孤还知道,你入了东宫给自己下药,是不想受那个人的摆布,从前的那些事,你若不想再说,孤可以不问,但是现在那个人的手穿过孤在你身边设下的重重保护,给你下了药,阿媞,你知道对方是谁的话,就告诉孤好不好?对方能利用你一次,两次,就能利用你第三次,第四次,阿媞,孤不想拿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去赌这一场,孤,得除了她。”

  “殿下,不问过去?”郑媞努力看清刘遂此时此刻的神色,辨别他说出这些话时的真心,“可妾是前梁皇室遗孤。”

  “阿媞是孤自己选的,孤求了荥阳王叔很久,王叔才应允孤助孤一臂之力,让你成为孤的太子妃,孤的初心不会因你的血脉而改变,何况孤知道,你同那人不是同谋,你甚至是在进了东宫以后才偶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刘遂假意露出沮丧的神色,“阿媞,孤这般不值得你相信吗?”

  郑媞慌忙摇头,“殿下,妾,妾不是不相信殿下。”

  “那告诉孤,那个躲在后头把控全剧的人,究竟是谁?”

  “妾,妾实在不知。”事到如今,郑媞只能对刘遂和盘托出,“诚如殿下所言,妾是受封太子妃后才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人故意让人向妾透露妾的身世,想要让妾知道自己对前梁的责任与使命,可是却没让妾知道他的身份。妾不想成为对方的棋子,妾想不到什么好法子,就只能……”郑媞生怕刘遂不信她的话,再三保证,“殿下,妾当真不知道那人是谁,只是妾觉得,那人应当隐藏在宫里。”

  “为何会这么觉得?”刘遂问。

  “殿下还记得妾入东宫后第一回参加宫宴吗?”

  “孤记得,宫宴举行到一半,你身子便开始不舒服,孤只好命人送你回东宫,”刘遂若有所思,“难道对方是在宫宴上让你知晓了自己的身世?”

  “是,宫宴的间隙,妾出去透气,遇到了一名婢女,正是婢女向妾透露了妾的身世,妾本不信,可是她将妾的生辰八字说得一字不差,连妾身上的胎记她都能说得出来,还有,她说出了妾四岁之前的很多事,连细节都对得上,”郑媞一字一句道,“妾不是父亲母亲的亲生女儿,四岁之前,妾是同自己的阿娘住在一个道观中的,有一回妾的母亲路过道观遇到劫道的匪徒,是阿娘拼死救下了她,阿娘为救母亲而死,死前将妾托付给母亲,母亲感念阿娘救命之恩,将妾带回家中,父亲对外称妾出生时身子孱弱,一直养在道观中,圆了妾的身世,又为妾取名郑媞,父亲母亲视妾如己出,妾不愿自己的身世为他们带来麻烦,只能对殿下隐瞒此事,请殿下恕罪。”

  “孤说了,孤不怪你。”刘遂的眼神格外温和,格外坦荡,他说的几分真心几分假意,郑媞一眼便能看出。

  “妾谢殿下。”除了谢,郑媞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刘遂以为郑媞会知道有关对方的一些线索,所以才会用这些事来烦扰孕中的郑媞,可郑媞也不知,刘遂一下子就犯了难。

  他一直怀疑梁夫人同前梁皇室脱不了干系,甚至极有可能就是幕后的那个推手,可是三番四次查探,都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梁夫人的过去当真被人抹得干干净净,这让刘遂有些恻目,因为这意味着,帮梁夫人抹去痕迹的那个人,在大魏有呼神唤鬼之能,这样的人,在大魏有几个?

  刘遂的神色过于凝重,让郑媞又陷入忧心之中,“殿下,妾不能帮殿下许多,妾实在是……”

  刘遂急忙敛了神色,将郑媞环入怀中,“你不用自责,这些孤会想办法的,只是接下来的日子要委屈你,委屈你继续装作嗜睡的假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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