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权臣【完结】>第70章 强夺

  白子瑜把窗关上,拖着脚上长长的铁链回到茶案前。

  铁链刮在地上,刺耳的声音让人心中烦躁。

  “你这是什么态度?”夏颜汐直到此时都没用膳,心情愈加不好。

  “罪臣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动了陛下的窗子,罪该万死。”白子瑜麻木地开口说话,一身白衣一尘不染,扁玉簪在牛油蜡烛光里莹润透亮,竟衬得那张没有颜色的脸又有些光彩。

  这样的人,你隔着云雾瞧,端着霁月清风温润如玉,可你靠近了再瞧,那壳子里面其实就是一副白骨,没有皮没有肉,更没有心。

  夏颜汐在原地站了片刻,最后冷着脸离开。

  阿茶端来了素粥。

  白子瑜的手还是瘦得可怜,端着素粥时让人有种怕她松手掉了的感觉。

  这是刚煮好的粥,瓷片的温度很高,常人不会把它捧在手里。

  “大人?”阿茶见她走神,想把碗从她手里取出来,可刚伸手,白子瑜就忽然回了神。

  “抱歉。”白子瑜轻轻把碗放下,把微红的手收回袖子里,再抬起头来眼底冷色如常。

  窗外的雨声让偏殿的安静气氛更让人压抑,阿茶僵在半空的手赶忙放下,她不知道白子瑜为什么要说抱歉,下一瞬只能生硬地挤出笑容,恭敬地行了礼转身走出去。

  夏颜汐不许人和她说话,更不喜欢别人碰她。

  白子瑜极爱整洁,用膳穿衣都是一人,每日也穿戴整齐尽力维持体面,可手腕小臂上磕碰的青紫还是会偶尔露出袖子外。

  阿茶看见过那些青紫,也注意到白子瑜每次坐下起身时的缓慢,便知道这个人是外强中干,身体远不是看着的那么好。

  ……

  离开汐箩宫的夏颜汐避开巡防的羽卫,孤身走在最僻静的宫巷。

  她半年来用政事来麻痹自己,一开始她也不明白,既然那么恨白子瑜为什么不简单而直接地把她杀了,为什么要拼尽全力把她留在自己身边。是因为痛苦的回忆里还残留着她对白子瑜七年的依恋,亦或者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手段才能报复到她?

  直到最后她终于想明白了,是因为她守住了父皇母后的一生名誉,却把宁家继续放在史书的尘埃里。她坚信自己的选择,可这份坚信也并非无懈可击。

  姜世岚的遗言里说,不必揭露身世,让她以玉瑶皇后嫡长公主之名为宁家平反,因为不想因自己脏了她的帝王路。

  可在很久以后,她才后知后觉,在胜负未知时,那夜母后为何笃定了她会赶来,一个女人能走帝王路。

  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白子瑜曾允诺过她什么。

  白子瑜早就知道自己会来,并拿自己为筹码拿捏了姜世岚。

  母后至死没有暴露她的身世,所以在白子瑜的眼里,自己一个继女当真有拿捏姜世岚的资格吗?

  她看不懂白子瑜,若是算到了她会来,为何又带着残兵进了京城,白子瑜那夜是不是已经算过她会败?

  那一场精心策划的逼宫造反,在夏颜汐后来无数次的辗转难眠里错漏百出。

  可夏颜汐不敢去追问真相,她怕她一开口,后面还有另一场人心的算计。

  狭长的宫巷终于走到了头,夏颜汐抬头,却见萧瑟的宫门上是凤仪宫三个字。

  丹落守着这座空殿,半年来依旧把这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姜世岚的旧物都保持了原样,当落锁的大殿传来开门的声音时,丹落以为是有手脚不干净的内侍混进来了,披上外衫举着灯出来查看。

  幽静的夜色里,夏颜汐孤身一人,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却又像迷途的幼崽。

  走进这座许久未曾踏足的寝殿,看向那空荡荡的蟠龙软榻,半晌后她问:“丹落姑姑服侍了母后几年了?”

  “公主出生那年,奴婢有幸成了娘娘的贴身宫婢。”丹落站的很远,态度恭敬。

  “朕想问问,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要把我送出去,她又把我看做了什么?”夏颜汐的声音响在空荡的闃黑里。

  即便爱一个人如命,也不该把自己孩子送出去献祭这份爱情吧?

  而她们若是相爱过,又把父皇当做了什么?

  丹落脸上闪过犹豫,半晌后道:“奴婢只知道娘娘生产前一日,宁远侯入宫亲自认下了勾结十万逆贼在南宁府筹划谋逆的罪名,当夜明镜司到宁远侯府的时候,那火已经没法救了。”

  “深宫之中,娘娘知道宁家出事的时候是第二日了,皇帝下召,褫夺太子之位,同时废后。娘娘去了凤仪宫,和收到惊吓的玉瑶皇后同时生产,玉瑶皇后胎大难产,最后是梧枝拿手拽出来了一具死胎。”

  丹落的话和梧枝的话对上了,夏颜汐的在狭长眸子看向丹落,问:“母后把我赔给玉瑶皇后,是因为玉瑶皇后的死和她有关,是吗?”

  “奴婢不知娘娘曾对玉瑶皇后做过什么,但却知道娘娘是被白子瑜逼死的。”

  “怎么逼死的?”

  “自然是以陛下安危相挟。”

  “她不知我与母后之间的关系。”

  “所以她本就是要自立为帝,为宁家洗白,构陷皇室不义,让她的造反师出有名。”

  夏颜汐停顿下来,脸上沉郁。

  “若不是陛下带人早来一步,白子瑜身死,恐怕朔北的二十万大军早就不是观望,而是已经挥师南下了。”

  丹落知道那夜白子瑜没死。

  她亲眼看见夏颜汐拿黑色披风裹着一个人抱去了汐箩宫,自那夜始,汐箩宫就罕少让人进出,即便是把姜几道摆进去装点门面,丹落心里也清楚夏颜汐把那人藏在那里。

  这一夜,夏颜汐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垂拱殿,躺在床上时忍不住反思自己。

  她是有多么自作多情,才会在经历丧父丧母失去一切亲族的痛苦里还能残留着对白子瑜的幻想。

  翌日,大殿上又听着催她纳妃的陈词滥调,自宁少辰入了冷宫,一连一个多月大殿上每日都围着这件事喋喋不休。

  白子瑜汐箩宫也听说了这件事,她倒是没有什么情绪,只觉得这样也好,毕竟早晚夏颜汐在这皇位之上总得留下子嗣。

  可她却没想到的是,夏颜汐会在这天晚上喝多,还带着一身酒气来了汐箩宫。

  白子瑜迷蒙睁眼,便发觉两只手都被人扣住,正要说话,夏颜汐带着酒气已经倾身覆在白子瑜的身上。

  一只手顺着腰线穿过了衣襟,白子瑜被夏颜汐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微微震惊。

  “夏颜汐。”

  那只手只停顿一瞬,接着滑向了白子瑜的后腰,这姿势十分尴尬。

  白子瑜抓住那只乱动的手,问:“你怎么了?”

  夏颜汐埋头在她脖颈里,鼻息呼出的热气引起她浑身一阵酥麻,失神地瞬间只觉得颈间一阵剧痛。

  这是喝醉了,在深更半夜来咬她?

  那牙齿洞穿皮肉瞬间的疼让白子瑜本能一阵颤栗,腿不自觉一动便引得铁链一声颤动。

  金属声在寂静清冷的黑暗里传出门外,阿茶守在门外,似有所感,半侧眸看向殿门。

  “夏颜汐!”

  白子瑜终于有了恼意,声音不觉扬高几分。

  夏颜汐抬起头来,齿尖还隐隐染上了血迹,眼里闪过一丝讥讽,突然就笑了。

  “先生不会才明白什么叫玩物吧?”

  白子瑜严肃地看着夏颜汐,似乎想要知道她是不是清醒。

  “你醉了。”

  “哈哈!”夏颜汐笑得出声,眼里的讥讽变得更深,“白子瑜,你是自欺欺人还是在欲擒故纵?”

  “你身边的人,就没有一个提醒过你,我盯着你这副皮囊很久了?”

  夏颜汐松开手,躺在了白子瑜侧面,斜支着头挑逗白子瑜的一缕长发。

  两人离得极近,近到呼吸可闻。

  白子瑜眉头微皱,她听不出话里的真假,抽出自己的头发想要起身,却下一瞬被夏颜汐按进怀里。

  “你以为你还可以一尘不染吗?”

  “是我对不起你,但你不该自轻自贱,若是你实在恨我,千刀万剐,挫骨扬灰,都随你,但此事你得想清楚,一时的泄愤,会辱你圣名。”白子瑜的眼神竟还有一丝悲悯。

  夏颜汐心里冷笑,此种境地,她竟然还能像曾经那样对她谆谆教诲。

  “你以为你是谁?你这条命又有几斤几两?玩物而已,白子瑜,不要自以为是了。”

  夏颜汐猛地起身。

  “不要以为我当真不会杀他们。”

  幽暗的房间又恢复了阒静,许久以后,陷入沉静的白子瑜缓缓摸上颈间留下的伤口,恍惚间又想起佛堂里荒唐的一幕。

  这是同样的位置,可原来的幼兽已经长出了利齿,能咬进她的血肉里。

  今晚的夏颜汐像是负气而来,恨她恨得有血有肉,可白子瑜觉得高兴,她宁愿她把恨都对向了自己,只要不去牵连其他人。

  夏颜汐没有散掉每日被一群男人逼迫的恼火,她即便已经登基为帝,可到底还是个十七岁的女子,独自面对群狼环伺总有些力不从心。

  她也明白在恭敬的面容之下有多少人带着对女人的轻视,他们在等一个皇储,一个真正能继承皇位的皇子,夏颜汐不肯屈服,就只能忍着,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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