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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颜汐入夜进宫,在凤仪宫外遇见苏锐离开,苏锐拱手与夏颜汐遥遥打了个照面便匆匆离开。他身后跟着两列羽卫,夏颜汐看见他们腰间都挎着刀。
曹全从里面走出来,没想到直接撞上了夏颜汐。
“殿下,今晚宫里不太平,您请不要走出凤仪宫。”
曹全拱手退后一步,刻意和夏颜汐保持距离。
夏颜汐打量曹全的脸色。
她已经知道姜几道在垂拱殿,也知道白子瑜有救人的计划,可曹全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太后知道今晚宫里不太平吗?
他们知道白子瑜要救人?
从夏颜汐的神态中,曹全已经一句话引起了对方的警惕,看见丹落已经过来,曹全赶紧垂首退到一边。
“太后娘娘请殿下进去。”丹落的视线平稳,并没有过多打量两人的神色。
凤仪宫里香纂袅袅,连着空气处处是穷奢极欲。
姜世岚还没有睡,身上缂丝的华贵宫装和头顶上的华美贵冠未取,她坐在紫檀玫瑰椅里,面前已经有宫人摆好了茶。
“听曹全说你遇见了姜几道,还想把人带走。”
夏颜汐坐下,没动面前的茶,说:“姜夫人死前的供词里说,秋明越狱那日藏了内狱陶碗碎片,是引来刑官后拿碎片扎死了了人抢了钥匙,姜几道并没有帮秋明反而还试图阻拦过,那背上的伤就是证据。”
“姜几道从来没有和秋明有过来往,他还差点被秋明砍死,他怎么可能是白子瑜派去救秋明的人?”
“秋明那夜在河池追杀的人不仅有我,还有白子瑜,魏玠在那一战里也差点殒命,秋明和白子瑜分明是死敌,母后怎么会怀疑白子瑜想救人?”
姜世岚听见夏颜汐的话并不意外,但她道:“你以为像他们这样的人就不会化敌为友吗?”
“他们勾结在一起针对姜湛的那一日就达成了某一样协议,一个为了自保栽赃陷害,一个借力打力推倒了禁军和户部。白子瑜明白秋明只是一条狗,他要报复警告的是他的主人。”
“你说叶冬入宫那日秋明欺君之罪暴露,他为什么不逃走反而去了刑狱提审姜家父子并灭口?”
夏颜汐眼里的思索逐渐清晰,突然想到了落霞殿里被戳穿在世人眼前的银库密道。
户部亏空的银子只有姜家父子知道藏在了哪里。
“秋明不想着逃命,倒想着找出银库的暗账,你说他想把账本交给谁?”姜世岚看见夏颜汐的脸绷紧,又出声道,“他总不可能把账本交给我或者皇帝,他知道这账本交进宫里就成了废纸一张,永远不会有现世的机会,他冒死得到账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账本交给一个有能力彻查并追回库银的人,这样的人,在京都里没有第二个。”
姜世岚的视线凝在夏颜汐的眸子里,道:“你有没有想过,秋明也许在河池时就已经是白子瑜的人?”
“那一夜,会武功的人都受了伤,秋明明着是追杀你,实际上他亲自带人追杀的是叶冬,而且身体羸弱的一介文臣白子瑜怎么会在这样多的高手里毫发无伤地走出河池?”
“你有没有想过,白子瑜帮着秋明隐瞒河池之事,也许并不是为了给皇帝留点脸面而是为了保护秋明呢?”
夏颜汐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抓紧,她低下头,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姜世岚的猜想是有逻辑的。
所以,白子瑜有可能是借皇帝杀长公主之名在排除异己。
在回京之后,姜青柏父子锒铛入狱,也是白子瑜的手笔。
夏颜汐心里突然发慌。
“苏锐不动声色地守着秋明从冷宫逃走的位置,你猜,他在那个冷宫抓到了谁?”
夏颜汐一怔,心里隐约有了猜测,她知道宫里有白子瑜的人,可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是谁?”
姜世岚忍不住冷笑,“长安,魏福生的干儿子。”
夏颜汐眉头深锁,“他与姜几道又有什么关系?”
“他与姜几道或许没什么干系,可他扒开了松砖块时宫墙外分明是有人的,苏锐亲耳听见了他对墙外的人提起了姜几道。”
“苏锐抓人,只抓到了长安,宫外那人身手极为敏捷,苏锐追出去人早就没了踪迹。”
“秋明出逃,魏福生一路调开冷宫附近三宫殿的人,他们就是一路接应秋明的人,也是白子瑜安插在宫里的耳目。”
姜世岚一连几句,最后在末尾给魏福生和长安两人定下了必死的结局。
“魏福生还在垂拱殿,这会儿应该被苏锐押进来了。”
姜世岚的话音刚落,果然外面已经传来丹落的声音。
“娘娘,苏大统领过来了。”
姜世岚视线不经意地扫过魏福生一眼,只这一眼,就知道魏福生也不是那么好审的人。
这人长得笑模样,对着谁都是客气恭维的样子,平常在夏昭天的身边也不是话多的样子。
可这时的魏福生面对姜世岚依然从容不迫,即便掉了帽子发髻杂乱地被人架着也并没有露出一丝慌乱。
这人能在宫里待那么多年,为白子瑜传递消息的手下在宫里还不知道有多少。
“这人就带下去吧,审不出来没关系,和他干儿子一起杖毙,尸体摆在明日的宫宴之外,让百官都来看看背叛皇室勾结外臣的下场。”姜世岚的声音阴鸷,眼睛盯着魏福生透着冷意。
这种人不是容易驯服的,姜世岚也没有哪个耐心。
夏颜汐转头瞧着魏福生,瞧着他摘去帽子后露出满头的白发,夏颜汐薄唇微张,她不明白跟父皇半生的老侍官为什么会被白子瑜收买。
这宫里宫外,还有多少人受白子瑜指派在监视众人。
魏福生没有说一句话就被苏锐拖了下去。
夏颜汐已经说不出话,姜世岚便知道她这会儿已经忘了姜几道的事,主动说:“姜几道还在垂拱殿,皇帝念及两人的情谊,向哀家求了请,暂时不会杀他。”
……
几日后,橘黄色的斜阳铺洒在一片粉色花海里,后苑的宫门再次打开,迎来一片宫娥进来摆宴。
明年就是开宫纳妃,这次的宫宴姜世岚让百官带着家眷子嗣,自然在家里有适龄女儿的都带着夫人和女儿进宫了。
白子瑜带了肖玲儿进宫,在落霞殿他们夫妻坐在一起。
夏昭天坐在高位上,身边另有一座是姜世岚的位子。
场地中间有宫中舞姬献舞,曲水流觞,花光照席。
师正杰与夏颜汐的座位挨在一起,两人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姜世岚看了看那貌合神离的二人,先让人宣了给朔北和西州的赏赐,等肖玲儿和师正杰谢恩坐下,她看了看满场的妙龄少女,笑了笑,道:“哀家看见这样多的孩子们,真是高兴,这冷冷清清的宫里也只剩下了哀家和皇帝,不知道这宫里什么时候能热闹起来。”
宫里想热闹?
先帝山陵崩至今不足一年,且皇帝的年纪不够,今年就开宫纳妃早了些。
下面想送女儿进宫的大臣脸上都是平静无波,内心已经有蚂蚁在爬。
陈廉今晚也带了孙女进宫,这会儿听见姜世岚的话眼睛转了转,没说话。
今晚还有京都外四城和皇族宗室的人来,在皇帝高位之下的两侧都是宗室贵胄,其中有一个墩胖老者开了口。
“太后想热闹还不容易,反正陛下明年也要开宫纳妃,先招一批入宫让宫里女官调|教起来就是了。”
“贤王这话不合祖制,陛下不及弱冠,怎能纳人进宫?”谏官里有年轻的人开口。
贤王眯眼瞧了瞧说话的青袍谏官,大肚子一挺,声如洪钟道:“进宫里调|教一年,明年才正式纳妃,干祖宗礼法何事?”
“自然干事,先帝山陵崩不足一年,陛下还尚在年幼,贤王在宫里请这么多年轻女子不是故意毁陛下清誉吗?”
一个小小谏官在大殿之上句句争锋,贤王被气得拍了桌子,道:“庶子无知!皇帝年幼,正是该提前筹办明年的纳妃事宜,难道你让陛下明年再选人,然后经过从年头办到年尾吗?”
贤王气得瞪眼,问下手的百官:“明年还要有从里面选出皇后举办帝后大婚,礼部的出来说话,该什么时候开始选人?”
礼部尚书郑启慌忙起身垂首向高位拱手,答:“娘娘,陛下,贤王殿下,从选妃到举办帝后大婚,所需时间要半年至一年之久,其中选妃从年纪到家世到各州各府要送来的贡女数量,都要审查,合计,筛选,验身,再层层上报,并请画师一一画像送到御前。”
“那可有皇帝年纪不到提前办理的先例?”
“这……尚无记录。”
贤王顿时噤声,皱眉思索。
姜世岚也没指望贤王能帮上忙,她昨日宣贤王夫妇进宫,就担忧地提了一嘴先皇皇嗣稀薄,如今只留下了皇帝和燕王两人,想提前促办皇帝选妃的事,可没想到费心的一番请托是白费了心思。
她的视线又转到了师正杰下手的人群。
姜青禾长得清瘦斯文,和姜青柏的年纪相当,起身出来道:“没有先例,提前选人却也不算违背祖制,陛下不会踏足储秀之地,那些贵女入宫提前接受女官的教导也并无不可。”
姜世岚笑一声,道:“言之有理,陛下以为呢?”
“儿臣自然凭母后做主。”
夏昭天的脸上漫不经心,目光并没有在那群少女里多做停留,反而他的视线总在夏颜汐的方向走走停停。
“那就让贵女们愿意进宫先陪陪哀家的上来献艺,哀家有赏赐哦。”姜世岚淡笑,雍容华贵的脸上圆润慈善,狭长的凤眼都带了温柔。
夏昭天并没有在意这些少女的争奇斗艳,目光穿过缭乱的少女轻纱看向了夏颜汐身边侍奉的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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