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沫沫没说话, 转身骑上电瓶车,带着乔子衿在车水马龙的城市街道穿梭。
“抱紧我。”
乔子衿没动,双手自然垂落, 略有怔神的盯着左边时不时超过去的车辆。
简沫沫余光向后瞥, 不由分说的抓起乔子衿的手腕, 带着她抱住自己。
乔子衿不留神, 被这样一扯,身体不受控制的前倾, 下巴都随着波动嗑在了简沫沫肩膀上。
她皱眉,“沫沫……”
“别动。”
简沫沫单手拉着她, 仰起视线。
“你感受到了吗?”
“迎面是凉爽的风,空气里有清新的味道,抬眼就是生机勃勃的世界,鸟语花香, 美不胜收。”
“还有我。”
乔子衿知道她想表达的意思,眸色沉了沉, 也没抗拒, 只说:“我不动, 你把手收回去,单手开车不安全。”
简沫沫这才愿意松手。
“我很早就知道你受伤了, 只是不知道那么严重, 我也知道你肠胃不好, 食欲不佳,可我不知道怎么帮你。”
“你总是什么都不说,我不敢戳穿你, 怕你会生气,也怕你编出别的谎话哄我, 如果早知道结局会这样,我那时候就算不训练,也要陪在你身边,等你好起来为止。”
乔子衿没法不动容。
脑袋沉下去些,她将全部重量压给简沫沫,语气也归于疲倦,不遮不掩,“我只是希望你能安心做自己的事,况且那时候你还小,知道了也没用。”
“那你觉得这样我就会开心吗?”
简沫沫质问她,“你和叔叔,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你们俩出事却都不让我知道,也不跟我联系,你说要养我,要带我回家,可到最后自己带着叔叔远走,我连你的联系方式都没有,你真的觉得我会轻松一点吗?”
“刚刚和你说的那些话,都是这些年来,我哄骗自己的话,我跟自己说,世界很美好,我已经很幸运了,要活的快乐一点。”
“可我一点都不快乐。”
“对不起。”
乔子衿低下头去,双臂交缠在简沫沫腰上,慢慢收拢。
“我以为没有这些烦心事,你才能安心训练,总有一天,你身边会有很多朋友,会有鲜花和掌声,会站在最高的领奖台上,被所有人都记住,那个时候,你就彻底不需要我了。”
许是被风吹的,简沫沫的眼睛湿湿的,睫毛都挂上一抹晶莹。
她快克制不住自己了。
“那现在呢?”
“你还要我吗?”
“沫沫。”
乔子衿的声音哑了又哑,“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束缚你,我是养了你三年,但你依然是自由的,我的责任我自己会背,我也感谢你,如果这四年没有你和爸爸,我大概会坚持不下去。”
“你的路还很长,未来天高海阔,你很快会忘记我的。”
你很快会忘记我的。
简沫沫自嘲的勾起嘴角,转动车把手,加快了车速。
她没再说话,就带着乔子衿,一圈一圈的在城市街道里晃荡。
乔子衿也没拒绝,搂着她,难得的将情绪都释放掉。
但乔子衿心里清楚,这是最后一次。
两人就这样安静的兜着风,从日落到天黑,仿佛要到世界的尽头。
电瓶车快没电的时候,简沫沫才在大桥上停车。
鹅黄色的灯光照耀着桥上的每一个角落,无所遁形。
她剥了颗糖塞到嘴里,又递给乔子衿一颗。
等乔子衿接了,转过去,对着她说:“我今年23岁,和你正式退役的年纪一样,未来确实很长,但我不信你能忘掉自己从十几岁开始就在乎的人,你能在乎多久,我就能在乎多久。”
“你今年29岁,随着年龄增长,特别是到30岁之后,你可能会越来越需要有一个人陪伴,我不着急,你能熬我也能,看咱俩谁能熬过谁吧。”
乔子衿剥糖的动作一止。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养大的小朋友身上有股混不吝的狼性。
但她知道,小朋友一向说到做到。
小朋友的坚持从16岁到23岁,熬过来最浮荡不定的年纪,她身边也不乏追求者,却一声不吭的等了自己四年,再拒绝,也只是让她多等几年而已。
乔子衿不想耽误她,也没办法不被赤诚打败。
像是被说服一般,乔子衿把那颗糖收在掌心,手用力的抱紧简沫沫。
整个人都埋进她背脊。
“等莫教练办完丧事,我去看你比赛,但爸爸那边离不开人,我不能在国内待太久。”
“我知道。”
不知为何,乔子衿越是这样依赖自己,简沫沫就越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握着乔子衿的手,试探性的问:“等我打完比赛,能跟你一块儿去看叔叔吗?”
乔子衿点头,“可以。”
答应的太轻易了。
简沫沫愈发不安,“我今晚不想回去,给你找个酒店,我陪你住一晚,行吗?”
她怕乔子衿跑了。
乔子衿缓了下,抬起头,问:“没记错的话,比赛前期队里会封闭训练,应该是不允许外出的,你不回去不合适吧?”
闻言,简沫沫稍微安定了一点。
但依然握着乔子衿的手不肯松。
“我今晚就是想陪你。”
乔子衿最终妥协。
“好。”
*
在训练基地附近找了家酒店,办理入组的时候,简沫沫和前台强调:“双人间,不要透明玻璃。”
乔子衿站在她身后,想起两人第一次出去玩入住的酒店。
那时候小小只的简沫沫见到透明玻璃就傻眼了,现在,已经独当一面了。
时间过得真快。
乔子衿正感慨,简沫沫就领了房卡塞到她手里。
“你先上去,我去给你买几身干净衣服。”
“对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乔子衿温温摇头,恢复了往日的四平八稳和温柔,“买你想吃的就好。”
“好,你等我。”
大抵是不放心的,简沫沫一步三回头,好半天才磨出酒店。
乔子衿则是转身上了楼。
找到房间,她开门进去,将房卡插到电源开关里。
屋里亮堂起来。
回来的急,乔子衿没带行李,也就没什么收拾的,简沫沫这一走,她无聊的都不知该干点什么。
只能坐到床上,用手机查看工作邮件。
看了半个多小时,手机就没电自动关机了。
酒店里的充电器得扫一扫才能用,乔子衿担心乔一峰那边会有什么紧急情况,通常情况下是不敢关机的,只好给前台打电话,问能不能帮忙买一条充电器。
现代人没了手机就连钱都没有,也只能让前台把充电器的钱算到房费里,到时候再一起算。
前台欣然答应。
挂断电话,乔子衿又陷入无聊。
她在屋里走了走,又推开阳台的玻璃,想出去看看风景。
急促的敲门声在此刻响起。
想着前台送充电器没这么快,简沫沫又不会这样敲门,乔子衿便有些警惕。
她没开口,慢慢挪过去,想从猫眼望一下门外是谁。
就听见着急的喊声:“乔子衿!”
眉眼一挑,乔子衿开了门。
“你……”
没等乔子衿把话说完,简沫沫就扑了上来,带着略寒的晚风,将乔子衿重重包裹。
乔子衿双腿一颤,差点没站稳。
不明白这个拥抱是什么意思,她眼尖的看到散落一地的包装袋,抬手拍拍简沫沫的肩膀。
“怎么了?”
“你电话关机。”
简沫沫的嗓音里窝着委屈,“我以为你又要丢下我。”
天知道她没拨通乔子衿的电话时,浑身血液又多冰冷。
乔子衿安抚她,“没电了,我没有带充电器回来,处理工作邮件的时候没注意电量,已经让前台帮我买了,别担心。我说了会看你比赛,就不会偷偷跑掉,你相信我。”
简沫沫垂下脑袋,吸吸鼻子,像是调整好了情绪,就把手松开了。
她没说话,只转身蹲下,将一地包装捡起。
肩膀却不可抑制的颤了颤。
然后,许久都没站起身来。
乔子衿看着她,想安慰,却蹲不下去。
西装裤下,膝盖隐晦的颤抖。
她只能是若无其事的,往床上坐。
“买了什么吃的?我有点饿了。”
闻言,简沫沫胡乱的用袖子抹了下脸,起身将吃的摆到桌上。
背对着乔子衿,不敢看她。
“就夜市的小吃,我买了很多,你慢慢吃,我去把新衣服洗了,一会儿用吹风机吹干,你就可以换了。”
乔子衿有点尴尬,“衣服,还是我自己洗吧。”
虽然是新买的,但里面肯定包含内衣裤。
她怎么的也不能让小朋友给自己洗私密衣物吧。
“你应该很久没手洗衣服了吧?”
简沫沫洞悉一切,“洗衣服要站着的,你的膝盖支撑不了太久,是不是也没办法蹲着?”
小朋友长大了,眼睛毒辣了,嘴也更利索了。
以前是发现什么都憋着,现在却恨不得把乔子衿扒拉个透彻。
乔子衿无地自容。
“我没事,洗一件衣服而已,撑得住。”
“可我买了很多件。”
简沫沫把包装拆开,一件一件的散落在乔子衿面前。
“我不知道你会待多久,但至少一天一套,我买了一周的量,包括我自己的,我今晚也没衣服换,所以总共是八套衣服。”
乔子衿没法跟她较真,视线落在她手腕的那根皮筋上。
“算了,把皮筋给我吧,想扎头发。”
简沫沫从包装袋里翻出一包新的,“买了很多,你看喜欢哪种。”
乔子衿皱眉,“你手腕上不是有吗?而且那根,是我的吧?”
简沫沫认真摇头。
“现在是我的。”
乔子衿抿了下唇,表情尽是不可思议。
“沫沫。”
“我发现你现在……”
“有点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