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将伊缪尔从入定的状态拉了回来。

  伊缪尔通过阵法感应到是段云乐几人。

  他刚刚醒过来,有点犯懒不想动。反正孟望津征求过他的同意,把几个人的灵力都记录在了阵法里, 伊缪尔不去开门他们自己也能进来。

  果然, 象征性敲了几下后, 几人就直接推门进了, 隔着大半个院子都能听到左一舟扯着嗓子喊他:“小伊——小伊你在家吗?”

  伊缪尔叹口气,从床上下来, 活动活动四肢,伸了个懒腰。

  不得不说打坐修炼确实很舒服, 伊缪尔每次从入定中醒来后,都有一种前世没日没夜的研究告一段落后, 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满足感, 还有点想赖床。

  屋内夜明珠散发着莹莹清光, 伊缪尔看了眼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 懒洋洋走向前院。

  刚打开寝室的门, 就正对上晃悠过来的曲子筝。曲子筝看到他,快走两步凑上来:“小伊你在啊, 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呢。”

  “刚刚在打坐。”伊缪尔道, “这么晚来是要去百芳楼?”

  曲子筝迷惑道:“啊?不去啊, 咱们不是说好要搞个前几天那种幻象吗。”

  伊缪尔更迷惑:“那个幻象不是说等华灯节的时候在花车游街结束后放吗?今天就搞?”

  曲子筝反应过来,睁大眼睛提高音量:“小伊你不会一连入定了好几天吧?”

  段云乐和左一舟在实验室没找到伊缪尔, 也摸了过来。

  段云乐只听见曲子筝后半句话,问:“什么好几天?”

  伊缪尔问:“今天已经初五了?”

  “对啊。”段云乐一脸莫名,“你不会忘记了吧, 今天华灯节啊。”

  伊缪尔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解释道:“我前天下午开始打坐修炼到了现在。刚刚我看天色还以为只过了两个时辰, 没想到今天已经是华灯节了。”

  段云乐:“哦哦,怪不得你这两天一直闭门不出呢。老孟说你新工具到手肯定想自己练练手,让我们这几天别来烦你,给你留一点空闲时间。一会儿就要花车游街了,我们还以为你忘了,这才来找你。”

  曲子筝表情依旧带着点震惊:“你居然也能一连入定两天……我两个时辰都坚持不下来。你不觉得无聊吗?”

  伊缪尔疑惑:“入定不就感觉不到时间了吗?怎么会觉得无聊?”

  段云乐对伊缪尔道:“别管他,他就是和正常人不一样。不光打坐修炼觉得无聊,练剑也觉得无聊,有时候玩着玩着都能突然唉声叹气嫌无聊,就没见他不无聊过。”

  左一舟赞同道:“所以连丹修都打不过。”

  曲子筝已经快要被他们嘲习惯了,闻言只是翻了个白眼。

  伊缪尔听他们说了这么多次,忍不住问:“打不过丹修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段云乐抢着回答:“就是今年过年的时候,我们各自找理由凑齐了一起出来玩,约在了在无愁酒肆里。他到的比我们早,撞见门口有人打架,一个丹修和一个小孩打,他看见以为人家在欺负小孩,过去想要阻止,被人家以为是小孩同伙,一块儿揍了。”

  “然后我和老孟到了才给他们拉开。那根本不是小孩,只是个筑基中期的邪修用了改换身形的符箓,想要偷丹修的东西被逮了。”

  曲子筝忍不住反驳:“但是那丹修已经筑基巅峰了……”

  左一舟毫不客气:“但是你也筑基初期了,正常剑修越级打丹修一点都不难。”

  “我才刚刚筑基,修为还不稳呢!”

  段云乐:“说真的,你真的该好好练练剑,等哪天真让苏元飞跟你打一架,再打不过可就丢人了。”

  曲子筝:……

  他很想说你好意思催我练剑吗,你自己都不练。但是转念想起自己确实打不过他,只好放弃。

  左一舟催促道:“我们快走吧,花车游街马上开始了,我们不是还要弄那个幻象吗?”

  伊缪尔突然想起,他之前答应了的,今天要用的光辉试剂和幻象试剂还没有做呢。

  本来是想修炼一晚就去做,结果没想到再醒来已经是现在了。

  他突然飞快跑向实验室。

  胳膊搭着他肩膀、大半个身体重量全压他身上的曲子筝骤然失去支撑,踉跄两步差点趴地上,问:“你去哪?”

  伊缪尔头也不回喊到:“我忘记做药剂了,等我一下马上好。”

  伊缪尔飞速做好了幻象试剂和光辉试剂。想起来这两天自己一直在修炼,没顾上叶青帝,就又做了几瓶生灵剂。

  他前天回屋里打坐的时候,叶青帝还摆在实验室的窗台上。这会儿窗台空荡荡,连草带罐不见踪影,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伊缪尔走向前院。段云乐几人都聚在凉亭里,他朝他们喊:“你们看到叶青帝了吗?”

  “在这呢。”见他出来,几人站起身准备离开。凉亭石桌上,叶青帝朝他挥挥叶子。

  叶青帝和段云乐几人一样,都很喜欢待在这个小亭子里。昨天他见伊缪尔没有来实验室,以为他又把自己忘了,拖着陶罐出来找他,发现他在修炼,就跑来凉亭边晒太阳了。

  伊缪尔走过来抱起陶罐,跟着几人出了门。

  “抱歉哦,这两天没有按时给你浇生灵剂。”伊缪尔一手托着陶罐一手撬开生灵剂的瓶塞,给他倒进陶罐里,“今天给你补回来。”

  叶青帝一下享受到三瓶生灵剂的浇灌,快乐地抖了抖叶子:“没关系,毕竟是修炼嘛,很正常。”

  几人赶到春寻河畔时,花车游街正进行到一半,十六匹毛色雪白的灵兽雪鬃马并驾,拉起一辆足足占了半个街道大小的花车,车上用灵犀木架搭起舞台,木质架构上系满彩带绫罗,数不清的奇花异蕊装饰在舞台四周。台上有数十名美貌女子翩然起舞,舞台边缘有五名音修奏乐,丝竹之声远远传来,隔四五条街都听得到。

  车上有小童撒花,各色花瓣漫天飞舞。街上人多,花车走的慢,伊缪尔跟着几人穿过人群挤到花车旁,转头问曲子筝:“这不是本来就会安排花瓣雨吗?还要落花的幻象试剂做什么?”

  曲子筝没听清:“什么?”

  伊缪尔重复了一遍。

  他大声解释:“这个范围太小了,只有花车附近才有,我想要范围稍微大一点的。”

  “好吧。”伊缪尔学着孟望津的样子,将灵力覆盖全身,勉强在拥挤的人群中隔出一点空隙,提高音量,“那我们什么时候放之前说好的药剂?”

  段云乐回过头道:“等一会儿,花车到下一条街的路口处就会停下了,她们的舞蹈到时候也会结束,我们卡他们结束的时候。”

  苏元飞一脸跃跃欲试地看向伊缪尔:“一会儿可不可以我来放那个试剂?”

  “当然可以。”伊缪尔从储物袋中拿出那三瓶试剂,被段云乐曲子筝一人截下一个,苏元飞只拿到一瓶。

  段云乐嚷嚷:“一起来一起来。小伊这些试剂都什么效果啊?”

  伊缪尔看了看三人手上拿着的试剂:“你这瓶是光辉试剂,元飞的是落花幻象,子筝的是百鸟幻象。”

  “咱俩换换。”曲子筝把手里的试剂递给苏元飞,“我想要那瓶落花的。”

  “不都一样吗。”苏云飞嘴上吐槽,但还是和他换了。

  车驾缓缓驶向终点,乐声节奏越发激昂,舞女伴着乐声舞动愈发欢快,在人群的欢呼声中,歌舞到达高潮。

  最后一道琴音铮然落下,华灯节的花车游行结束。

  不远处河中大大小小的华灯船舫渐次亮起灯光,准备进行今年的华灯船舫评比。

  段云乐喊道:“放。”

  三人一齐打开瓶塞,被伊缪尔改进过的光辉试剂化作烟火飞上天空,在炸开的一瞬间,煌煌如昼的明亮光辉骤然亮起,照的整个司宁城仿若白日。

  纷纷扬扬的落花随之落下,婉转鸟鸣响起,形态不一的各种飞鸟于空中飞舞,追寻着落花的轨迹自由舞动。言杉汀

  满街哗然,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段云乐从储物袋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足有两人高的巨大孔明灯,和曲子筝一同托着御剑至半空,点燃烛火,灯晃晃悠悠逐渐飞起。

  苏元飞吐槽:“还是忘不了他那大灯笼……”

  孟望津:“不错了,起码不是自己去扮。”

  两人在空中御剑炫了个高难度动作,俯冲下来。人群中星星点点的灯也随之升起,一时间烛光满天。

  段云乐几人以往的华灯节年年都会整点新鲜东西,今年的阵仗格外大,在圣光弥漫的天穹之下,落花纷扬百鸟齐鸣,满街凡人修士一同高声呼喊世子。

  伊缪尔也被这热闹的气氛感染,也跟着身边的凡人喊了两声。

  手腕上忽然缠上什么东西,伊缪尔吓了一跳,猛的甩手。

  化作叶片缠上来的叶青帝冷不防被甩了出去:“啊啊啊啊啊——!!”

  身边孟望津眼疾手快一把捏住他,叶青帝惊魂未定的缠住他的手,朝伊缪尔委屈控诉道:“你干什么啊,吓死我了!”

  伊缪尔:“……抱歉,你突然碰我我没反应过来。”

  叶青帝现在变成了一片天叶草叶子的样子,伊缪尔从孟望津手上接过他:“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叶青帝重新勾住他手腕,叶片在细瘦的腕上绕了好几圈:“我现在伤好了很多了,虽然还是不能化形,但是可以稍微改换形态离开土壤了。”

  伊缪尔不太适应地抬起手腕摸了摸叶青帝。河中一座画舫上,林风遥的声音夹杂着灵力遥遥传开:“华灯船舫评选开始——”

  人流涌向岸边,伊缪尔也跟着往前走。河中央的各色船舫装饰不一,建造也各不相同。大到船身占据半个河道,五层船舱雕梁画栋悬灯结彩,华丽非凡,小到一叶扁舟孤灯其上,禅意悠悠。

  伊缪尔注意到,四周的人们在对河中船舫点评观赏一番后,纷纷向街边不同的摊位围去。

  段云乐和曲子筝不知道疯去了哪里,苏元飞也被人群挤丢了,左一舟更是刚来不久就走散了。伊缪尔看向孟望津。

  孟望津心领神会,给他解释:“看到那些船上的灯牌了吗,上面写着的字代表那艘船的名字。那些摊位上是在发放对应船只的河灯,放进河里会自动向着那艘船漂过去。”

  “船上有城主府的人负责收集河灯,一个时辰后统计出收到河灯最多的船,作为今年的‘明华舫’,在华灯节结束后在春寻河中展示一个月。”

  孟望津补充到:“平时好多规模过大的船是不允许在司宁的河段中停泊的,像今晚这些船起码一半以上平时不能在这里停留。”

  “因为这项活动需要消耗不少资源,所以每年基本都是些商铺在参与,算是宣传,或者爱凑热闹的有钱人。”

  伊缪尔听明白了,但是他想了想,忍不住问:“河灯不应该是用来许愿的吗?”

  时伊记忆里,节日放河灯似乎都是要把心愿写上,图个吉利。

  孟望津道:“那种河灯不在今天放。不过其实很久之前也是放的,后来有了这项评选后,渐渐的大家就不放了。”

  伊缪尔了然点头。

  仔细观察了河中船舫,他决定去领一艘名叫“行弈”的船的河灯。

  那艘船是正常船只的大小。船共两层,船身是黑色衫玄木,靠着现在仍未消散的圣辉药剂的效果,伊缪尔能看清船上刻着古朴的万字纹路。

  第二层船舱只搭建了条条墨竹,不知用了什么样的工艺,不管从哪个方向看过去都是棋盘样式。棋盘中间挂着朴素的竹条编织灯笼,代表黑子的灯笼上,竹条被刷成黑色。从不同角度看过去,棋局也不尽相同。

  伊缪尔完全看不懂这艘船棋盘上的棋局,但他觉得这艘船很有这个世界的特色,看起来很高级。

  两边摊位人头攒动,伊缪尔看不到摊位上的灯,于是将“行弈”指给孟望津,问:“那艘船的河灯在哪里领啊?”

  孟望津示意他抬头:“摊位上面有标注名字的幡子。”

  伊缪尔顺着看过去,果然每个摊位上都挂有幡旗。闫擅廷

  ……第一次发现自己眼神这么不好。

  他向挂着“行弈”的铺子走过去,孟望津也跟过来。

  这边的摊位人不多,伊缪尔很快拿到了河灯,孟望津也选好了,拿了旁边摊位的“望月”河灯。

  伊缪尔问叶青帝:“你想要哪个?”

  “我吗?”叶青帝想了想,“花锦吧。华丽但不笨拙,比它旁边傻大傻大的那艘船好看。”

  伊缪尔记得花锦,它是除了最大的金庭外,装饰最精致的一艘。

  花锦摊位前人很多,看起来很受欢迎。

  孟望津笑了笑:“花锦是银朱坊的船。”

  伊缪尔和叶青帝双双惊讶看向他,伊缪尔道:“要不我也去给花锦捧个场。”

  “不用。”孟望津摇摇头,“过节好玩最重要,这个比赛输赢其实无所谓,只要参加了宣传的目的也就达到了。选你喜欢的就行,连我都没有选花锦。”

  叶青帝问:“一个人可以选两个吗?”

  孟望津:“默认是只选一个,但是多选也没人管,毕竟这评比也就是图个乐,评选很随意,没什么规则。”

  伊缪尔见孟望津没有拿花锦河灯的意思,就放弃了多选一个的想法,只挤过去给叶青帝拿了一个。

  两人一草离开摊位去河边放灯。

  河岸东侧靠近桥的地方坡岸平缓,许多人都在那里放。伊缪尔不想在人群里挤来挤去了,和孟望津一起找了一个不那么平缓但人少的地方。

  三盏河灯入水,晃悠悠漂向各自的船舫。

  圣辉试剂药效过了,天空缓缓恢复昏暗。满天花瓣与飞鸟化作点点荧光消散。河面倒映出昏暗夜色中显得更加明亮的灯火。

  伊缪尔静静欣赏着繁华夜景。身后,一道带着笑意的清爽声音响起:“时伊道友选了两艘船呀。”

  伊缪尔回过头,见一个年纪与他相仿,十几岁模样的少女站在他身后,身穿朴素的灰褐色短打,身形挺拔,容貌清秀,脸上带着盈盈笑意。

  见伊缪尔回头,她利落地朝他抱拳行礼,道:“在下寒苍门大弟子关知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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