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桃已经醒了吗, 我现在过去。”为避免与沈希瑜有过多的单独对话,此时此刻心虚的温曼匆忙以此为由逃离。
回到楼上时,温曼意外看到桃桃与母亲在她们房间玩,她差点路过直奔隔壁房间。
“温老师。”小女孩坐在地毯上同她打了个招呼。
“妈, 你也起来了。”温曼笑着走进房间。
此时的裴希雪也坐在地毯旁的小沙发上, 打开的电视里播放着动画片, 静静陪着小女孩,很有慈爱奶奶的模样。
温曼好奇走近,发现桃桃正坐在地毯上拿着小卡片画画, 她故作惊喜地半蹲下身子问:“桃桃在画什么呢?”
“我在画楼下池塘里的金鱼,可是我怎么画也画不好。”桃桃盯着画画卡, 语气颇为苦恼。
温曼抿唇一笑在她身旁盘腿坐下来, “那老师教你画好不好?”
桃桃乖巧地点点头。
沈希瑜缓缓来到楼上, 路过隔壁房间下意识往里看了眼,发现桃桃和温曼相处得正好, 于是没有打扰,径直走到第二个房间。
她默默上前整理好桃桃刚刚睡过的床, 刚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电话便来了。
本以为会是郭园或韩飞桥其中一个, 没想到是自己的姐姐。
沈希瑜不紧不慢来到阳台上接听了视频, 画面里的那头,女人身处的落地窗后背景一片黑暗, 只有房间里透过来的光亮,才得以看清女人的脸。
“怎么这个点还没睡?”沈希瑜面带微笑问:“洛杉矶现在是凌晨一点了吧。”
沈西舟将手里的红酒杯举起来给视频里的人看, 一边说:“刚刚加班把项目做完, 想到你今天带桃桃出去玩了,就顺便打个视频过来看看, 桃桃呢?”
“她在隔壁玩。”沈希瑜未经斟酌脱口而出。
“隔壁?是你认识的人吗?”沈西舟好奇道。
“嗯,朋友。”沈希瑜模棱两可地回答,继而转移话题道:“下个月桃桃就要在国内的学校上学了,她从小在美国长大,不知道能不能好好适应国内这边的节奏。”
“桃桃这个孩子学习能力强,自主能力也强,这些年我一个人带着她,也几乎磨练出她有些早熟的性子,想起来心里也挺觉得亏欠。”停顿一下,女人又问:“学校那些都安排好了吧?”
“嗯。”沈希瑜轻轻应声,“首都最好的国际小学。”
“你现在是在民宿里面吗,看着环境好像还不错,房间挺大挺宽敞的。”沈西舟盯着视频里的背景问。
下一秒沈希瑜抬手切换镜头,她这边的画面立即变成了大海蓝天以及海滩。
“你那边天气看起来真不错,民宿就在海边啊,不错不错,真的挺好的。”沈西舟羡慕地感叹:“要是我也能在就好了。”
“那你快回来就是了。”沈希瑜笑说,很快又重新将镜头切换回来。
“我也想啊。”顿了下,沈西舟又问:“对了,姨妈还没回去吗?她和几个朋友去泰国自由行,也得快一个月了吧。”
“应该差不多快回来了,昨天晚上还和姨妈通过电话,说她们还有最后一个小岛,玩完就打道回府。”沈希瑜说。
沈西舟噗嗤笑出来:“姨妈现在终于懂得享受生活了,她为了我们两个操劳了十几二十年,一个人也挺不容易。”
两人正聊得专心,突然一个小身影闯了过来,桃桃全然不知沈希瑜正在做什么,举着自己画画的卡片讨要夸奖,“小姨,看,温老师教我画的小金鱼,好看吗?”
还未等沈希瑜评价,她拿着的手机里传来沈西舟的声音:“桃桃,什么东西啊给妈妈看看。”
桃桃惊了一跳,忽然整个人变得很害羞起来,赶紧将画卡捂在胸前。
沈希瑜在一旁憋笑。
沈西舟见了则说:“桃桃,是不是不给妈妈看呀,妈妈会难过的。”
“我还没有画好,先不给你看啦。”桃桃说完,嬉笑着跑开,这个年纪的孩子,犹如一阵风,来匆匆,去也匆匆。
沈西舟见状不由叹了口气,忍不住道:“这个年纪的小孩都这样嘛,谁带久了就跟谁好,才和她分开几个月而已,现在都跟你更亲了。”
听着姐姐酸酸的语气,沈希瑜安慰道:“胡思乱想什么呢,你是她妈妈,她心里当然最爱的还是你。”
不一会,沈西舟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疑惑问:“谁是温老师?”
沈希瑜整个人变得局促起来,借口称信号突然不好,匆遽地结束了这通电话。
到了五点半,接近六点的样子,海边开始出现晚霞吞云,日沉大海的景象,这是平时在大都市里生活惯了的人很难看到的日落壮景,几乎可以清晰看见整个红日,一点点下坠,直到被海平面完全湮没。
一行人在老板娘的推举下,从民宿出发前往一家不算太远的音乐餐厅吃晚饭,一路上便欣赏到了这一幕美景。
暑假正值国内旅游高峰期,音乐餐厅差点就没了她们的位置,一行五个大人加一个小孩最后只能坐在靠在门口的位置,这里人员来往进出,都十分不便。
“我倒是要看看这家餐厅的菜有多好吃。”林伊美拿起菜单端详。
“有想吃的菜告诉小姨。”沈希瑜也贴心地为桃桃递了一份菜单。
海岛餐厅最不缺的便是最新鲜的海鲜,因此这家店的招牌菜也大多是海鲜菜,口味也比较清淡,很适合温曼这种不吃辣的人,不过对于周叶就不太友好了,因为她对海鲜过敏,所以只能单独点其他不是海鲜的菜,其余的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家吃。
随着夜幕来临,餐厅门外的彩灯点亮,颇有几分情调,与此同时,餐厅音乐角落也出现了弹吉他演唱的人,对方唱得是本地特色的民谣,前一秒还喧闹无比的餐厅骤然间安静不少,大家都很自觉地降低分贝,一边听歌,一边享受眼前的菜肴。
温曼尝过了这里的菜,其实说有多好吃,倒也没有,可能更加出名的还是这里的氛围。
一曲之后,餐厅里响起热烈的掌声,甚至人群中有人喊道:“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感受到了大家的热情,不过这家餐厅有个习惯,那即是驻唱歌手从来不会再唱第二首,他会将权利放给在座的所有客人,让大家一同参与进来。
“有没有感兴趣想要上台来试一试的,我们这里有钢琴,也有吉他,可以随意发挥。”
就在这时,林伊美忽然怂恿起来:“沈希瑜,你唱歌那么好听,你上去试试呗。”
沈希瑜几乎想也没想眼神拒绝。
谁知林伊美直接举手示意,先斩后奏道:“我们这桌有!”
“好,那我们有请这位漂亮的小姐上台来。”
林伊美立即挥挥手:“不是我,是她,是她。”她伸手指指沈希瑜,一边用眼神示意,到了你表现的时候。
没办法,沈希瑜只能这样被赶着鸭子上架,桃桃很是激动,忍不住拍手加油起来。
温曼的目光一路好奇跟随着沈希瑜的移动,在吉他和钢琴之间,沈希瑜选择坐在了钢琴前。
在弹奏之前,她先短短几秒试了试音,接着十指放在琴键上开始弹奏,前奏刚刚响起,温曼便立马听出了是什么歌。
好巧,是她歌单里的其中一首。
“It's been the longest winter without you
I didn't know where to turn to…”
沈希瑜唱得节奏比原唱慢了一度,听起来更加舒缓,她的英文也十分流利标准,没有任何口音,现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听傻眼,默契地保持安静,认真聆听。
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此时此刻是充满魅力的,无论是温曼第一次见她弹钢琴,还是第一次听她在这样的氛围下唱歌,下意识屏住呼吸,并沉浸其中。
不过很快,有人凑近打断了她高度集中的注意力:“曼曼,沈希瑜什么时候学得钢琴?”
温曼迷茫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一曲终了,大家都陶醉得不愿结束,但最后还是给了热烈的掌声。
直到沈希瑜回来,林伊美才找到本人询问:“你什么时候学得钢琴,也太令人意外了吧。”
“大学时候因为兴趣进了钢琴社,学了一点。”沈希瑜回答。
“我去,那你也太牛了,我小时候学了七八年的钢琴,弹得都没你好。”林伊美摆摆手,自叹不如。
温曼听闻忍不住拆台:“你那时候学琴,总借口开溜喊我出去玩,你忘了嘛?”
“没办法,天生没有音乐细胞,学不进去呀,砸多少钱也没用。”林伊美笑着摊摊手,“所以这不后来高中又改走画画路线,不也不行嘛,我是音乐和艺术细胞双废。”
“噗嗤。”周叶被她滑稽的语言逗笑。
这时候,裴希雪也想起来些往事,忍不住参与进来道:“小的时候我们也送曼曼去学小提琴,学了几年连首完整的曲子都拉不出来,后来才索性放弃,改学了画画。”
“妈,这么多人不要揭我短啦。”温曼忽然很不好意思起来。
“原来你还学过小提琴啊,去年公司年会的时候,你都没有上台表演。”周叶笑道。
“别提了,这么多年没碰,我的小提琴水平可能还不如一个刚学三个月的新手,所以我还是不要献丑折磨你们的耳朵了。”温曼哭笑不得地摆摆手。
“来,碰一个,咱俩一样呢,难怪是好朋友。”林伊美端着酒杯凑过来。
就在这时,餐厅老板又拿着麦克风喊话,还有没有想要上台演唱的,就在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出头时,周叶忽然举起了手。
“我去试试。”说完,她起身大步朝音乐角走去。
“周叶也会唱歌啊?”林伊美好奇地询问温曼。
“她年会的时候谈过吉他,当时迷疯了公司的女同事们,那天晚上过后,一次性收到好多告白信呢。”温曼回答。
“真的假的,这么牛。”林伊美说完,不由将目光投向前方。
周叶背起一把吉他坐下,轻轻拨动几下试音,而后开始弹唱,也是一首小众的民谣,很适合今晚的氛围。
因为短头发长得太帅,甚至被当成了男生,一度有女生中途忍不住上前找她要联系方式。
林伊美不由托着腮喃喃:“没想到周叶也是深藏不露呢,果然我鹿鹿结交的朋友都不是一般人。”
弹奏结束,周叶匆忙回来坐下,避免了那些女生的骚扰。
温曼对此感到十分理解,因为周叶不止一次表达过,她最害怕的便是那些被她外貌吸引,把她当作男生替代品的直女,中性的外观打扮只是她主观上的喜好而已。
“小周的吉他弹得很是不错,应该学了不少年吧?”裴希雪好奇询问。
周叶点头笑,回答道:“小的时候也被父母逼着学过很多乐器,不过最后只有吉他坚持了下来。”
“咦,鹿鹿是H市的人,你和鹿鹿又是发小,你老家应该也是H市吧,所以你父母在H市,你一个人在首都工作吗?”林伊美这所以这么问,因为她也是这样的情况,父母在一个城市,自己又在另外一个城市。
没想到提到自己的父母,周叶的脸色很明显不太好,她支吾着一句话搪塞过去这个话题:“我和他们联系比较少。”
对于周叶父母这个话题,温曼也好奇过,不过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是从零碎的细节中隐约判断出,她和家里人的关系不太好,比方说父亲节母亲节的时候,她从来不会往家里打电话,过年不会回家,平时更是对相关的话题避之不及。
当然了,同样的,周叶也从来不会追问温曼家里的情况,到今天为止,她都还不知道温曼家曾经破产过,更不知道温曼的父亲尚在牢狱中,温曼也不会随意提及,毕竟这在外人眼中不算是光彩的事。
一顿晚餐结束,时间已经来到晚上八点半。
从餐厅出来便是海滩,大家索性上去走走消消食,还可以吹吹海风,脱下鞋光脚踩踩松软的沙滩。
眼看着大家距离民宿越来越近,林伊美有些不甘愿地发言:“不是吧,大家出来玩这么早就回去睡觉吗?”
“那你有什么更好的提议?”温曼好奇询问,有点微醺。
林伊美灵机一动:“当然是去蹦迪啊,我刚刚都看到餐厅前面有家酒吧了,出来玩当然是要好好嗨皮啊,说不定还有艳遇什么的。”
“我妈还在呢,再说还有桃桃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去酒吧那种地方玩呀。”温曼考虑到实际问题说。
就在这时,牵着桃桃手的裴希雪及时说:“没关系你们年轻人去玩吧,我带着桃桃先回民宿好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上次桃桃去家里吃了一顿温曼妈妈包的饺子后,便很是喜欢她,一口一个奶奶叫得无比清甜,温曼猜测,可能因为这个小孩从小就和别的小孩不同,她没有爷爷也没有奶奶宠着。
“桃桃可以吗?”沈希瑜询问桃桃的意见。
小丫头点点头,攥着裴希雪的手说:“我要和裴奶奶回去看动画片,我不和你们大人玩。”
至此,一行人分开,裴希雪带着桃桃往民宿方向走,另外四人调转方向往酒吧方向走。
同一时间,首都。
某酒店大包间饭厅,WM的两位合伙人以及股东们今晚在此聚餐,身为唯一签约的女模特,WM女装的灵魂诠释人盛思宁也被邀请出席。
她身着一袭白色的抹胸裙,裙子上有若隐若现的WM品牌logo,出于职业操守,她的衣橱里几乎没有其他品牌的衣服。
盛思宁不擅长喝酒,于是全场只有她一人的酒杯中装着果汁。
大家谈笑着有关生意上的话题,盛思宁听不太懂,除了陪笑以外,就是默默当一个花瓶。
直到其中有一位股东提及到沈希瑜,盛思宁才终于起了精神,竖起耳朵全神贯注。
“沈总今天怎么没来啊,难道是出差了?”
“老沈她休假了,今天刚走的,估计要小十来天吧。”韩飞桥说。
“希瑜姐休假了,去哪了?”盛思宁刚刚听说,忍不住追问。
在对方告知了详细地点后,盛思宁立即拿出手机在桌子底下悄悄通知助理安琳,让她给自己订最早的机票。
酒吧的那扇门似乎隔绝出了两个世界,门外是清净的海边,门里是吵闹充满野性的夜晚。
嘈杂的音乐声,舞池里嗨跳着摇晃身体的人们,昏暗的灯光,在酒精的渲染下,人们在此释放着自我。
林伊美二话不说去吧台处大方点了四杯酒,沈希瑜在喝之前举至鼻尖轻嗅了嗅,认出了是什么酒,不由询问:“要喝怎么烈的酒吗?”
林伊美笑着大声回应:“喝最烈的酒,蹦最嗨的迪,这你都不懂吗!”
还没等她再说什么,几个人已经端着酒混进了舞池中,沈希瑜默默将酒杯放回,要求调酒师给她换了杯度数没那么高的调制鸡尾酒。
温曼尽情地跟随音乐舞动身体,抛开一切的压力与烦恼,放空自己,她向来都不是什么乖乖女,早在十六岁的时候,她便已经偷偷和林伊美去酒吧玩,只是后来家里破产以后,经济条件限制下她很少再来这种地方,不过偶尔也会被林伊美带着一起玩。
沈希瑜并没有参与进去,而是一个人默默待在卡座上。
酒杯里的酒很快见底,林伊美询问温曼和周叶要不要再来一杯,温曼猛然想起什么,提议自己去吧台要酒,悄咪咪将单独相处的机会留给她们二人。
来到吧台温曼有意多耽误了些时间,后来发现她们并没有急着要酒,索性先不过去打扰。
周叶见温曼迟迟没来,对林伊美说:“要不我过去看看?”
林伊美一想到要给温曼和沈希瑜制造相处机会,便立马拉住周叶的胳膊往人群深处挤,因为音乐上声太过吵闹,说话时只能凑到耳边才能勉强听清。
林伊美凑到周叶耳边大声说:“不要管曼曼了,陪我跳舞。”
周叶不明所以,但很显然,对于对方的提议,她是很乐意的。
温曼并没有回去舞池找林伊美她们,而是一个人坐在吧台默默喝酒,她也没有去沈希瑜所在的卡座,毕竟她是想要给林伊美和周叶制造相处机会,而不是给她自己和沈希瑜制造相处机会,所以只能一个人坐着喝酒打发时间,毕竟酒是花了钱的,不能浪费。
沈希瑜坐在不远处的卡座,她的视线始终停在那个独自坐在吧台前喝酒的女人身上,几度想要上前劝说她少喝一些,又几度按耐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温曼觉得身体有些不适,脸颊发热头晕胸口闷,甚至还有些想吐,于是她起身离开,一个人踉跄着往酒吧外走去,想要出去透透气吹吹风,沈希瑜见情况不妙立即跟上。
走路的期间,温曼觉得自己像是踩在棉花糖做得地面上,每一脚都是软软的,眼前的景物似乎也在晃动。
下一秒她直接摔在了沙地里,并不觉得痛,甚至觉得还有些好玩。
就在她仰躺在沙滩上望着天空笑话自己摔跤时,眼前骤然出现一个人的脸,并且逐渐放大。
沈希瑜弯腰俯身对她说:“不疼吗?”
温曼笑着摇了摇头,还张开双臂在沙子里划了划:“我像躺在棉花糖里,软软的。”
“我扶你起来。”沈希瑜不由分说伸手拉住她的一条胳膊,试图将她从地上搀起,却被温曼给反抱住她的另一只胳膊。
“假如沈希瑜还喜欢你呢?”林伊美的声音适时在耳边响起。
温曼脸颊因酒精发红发热,她抓着沈希瑜盯着她认真问:“你还喜欢我吗?”
沈希瑜浑身僵住,下一秒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她很清醒地回答:“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