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
路上很顺利, 纪蔚央风尘仆仆地回了天茗御园。
晏暖家的门锁有她的指纹密码,只要动作小点,无声无息的就能进屋, 给晏暖一个惊喜。
行李箱拖起来声音太大, 纪蔚央干脆把它放在门外,弯下腰脱去高跟,轻轻走了进去。
这个点,晏暖应该在二楼主卧的卫生间里洗漱。
纪蔚央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晏暖穿着深v领口的丝绸睡衣,对着镜子刷牙的模样。
她头发多半微微凌乱,衣衫也不太规整,因为睡得沉,脸上或许还有很浅的红晕。
晏暖长相清冷,性子也很内敛,总给人距离感。
可正是因为这样, 当那略带惺忪的清冷眉眼, 温温柔柔地笑起来的时候,就越是让人心动。
纪蔚央眯了眯眼睛,脚下步子不由地加快, 两步并作一步地踩着台阶。
她太想从晏暖身后抱住她,就这么埋在晏暖的颈窝里,诉说这几天的思念。
纪蔚央匆匆走进主卧,眸光炙热地往卫生间门口瞟了一眼,却发现里边空无一人。
床上的被子也是叠好的, 床单甚至连褶皱都没有,触手一片冰凉, 不像是有人睡过。
纪蔚央下意识从衣兜里拿出手机,给晏暖拨了一个语音电话。
铃声却在屋子里乍然间响了起来。
短瞬的错愕过后。
纪蔚央寻着声音找过去。
……
画室的门是敞开的。
纪蔚央找到晏暖时, 晏暖正踩在梯形画凳上绘制油画。
她略微仰着下巴,像是完全没受到铃声的影响,手里握着只黑色手柄的板刷,腕部力道极为稳当,一丝不苟地在巨型画布上涂抹着。
阳光轻轻柔柔地洒在她身上。
也照亮了足足有一面墙那么大的巨幅油画。
窗外洒进来的淡橘色光线,使得晏暖眉眼染上一丝温润,却又因为她那太过专注不理世事的状态,周身气息稍显薄凉。
纪蔚央先看了看晏暖,而后注意力一点一点转移到画布上。
整块画布以深蓝色为底色,越靠近底端,海域的颜色便越深。
一个小男孩悄无声息地被海水包裹着,手里还攥着一本封皮很厚的册子。
在深与浅的交界处,还有一个类似纺锤形的轮廓,纪蔚央暂时还看不出来那是什么。
挂断电话,纪蔚央将手机放回衣兜,同时肩膀抵着门框边,饶有兴致地看晏暖创作。
只是看着看着,目光便从画作上转移开来,忍不住投向了晏暖。
要是换做平常,纪蔚央会很有耐心地欣赏晏暖画画,可现在,分别四五天的她半刻都等不下去,只默默看了一会儿,就挺直了后背,离开门框,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面前。
纪蔚央担心吓着晏暖,到底还是没出声。
靠近后,等晏暖的动作停下来,才上前一步,握住晏暖的手腕。
纪蔚央还没怎么用力,晏暖手指却忍不住发颤,一个松手,板刷便掉了出去,颜料在木板地砸出一块蓝色的飞溅状。
晏暖坐在梯形画凳上,整个上半身都朝着纪蔚央那头前倾过去,恍惚中,有短瞬的耳鸣。
她是背光的,脸部轮廓朦胧。
而阳光却将纪蔚央的五官照得格外清晰。
又怔了片刻,晏暖总算看清楚此时站在她梯形画凳下方的人是谁。
与纪蔚央的视线隔空撞在一起,她虚虚地张了张唇,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我来了有一会儿了。”
纪蔚央声音低低的,听起来有些幽怨。
晏暖仍旧没说话,却抬起手,温柔着抚摸了一下纪蔚央的发顶,从画凳上起身,准备下去。
画凳差不多高出纪蔚央大半个头。
晏暖在下来的途中,脚踩得不那么稳当,纪蔚央心惊了一瞬,眼疾手快地扶住晏暖。
离地板还有几阶。
不等晏暖站到面前,纪蔚央主动仰起下巴,送上自己的唇。
她掌心扶着晏暖的腰肢,吻得迫切且投入。
察觉晏暖动作有些不自然,纪蔚央便抱着她从画凳上下来,而后一双眼直勾勾盯着晏暖打量。
为了看得更清楚。
纪蔚央空出一只手。
食指指腹轻轻挑起晏暖的下巴。
于是晏暖白皙的脸被透进窗的阳光照亮,暴露了眼周肌肤上那一层淡淡的青黑痕迹,一贯清凌凌的眼睛也漫上了几根红血丝,神情十分疲倦。
“熬夜了?”
“嗯。”
回应纪蔚央的声音明显有些发虚,低低哑哑的。
纪蔚央瞬间松开钳制晏暖下巴的手,转而牵住晏暖的手心,往画室外走去。
走廊里,晏暖轻声问:“去哪儿?”
令她再熟悉不过的慵懒嗓音,这会儿干脆利落,完全是一副不容人抗拒的命令口吻。
“去睡觉。”
……
晏暖被纪蔚央带到了客厅沙发。
她仰面躺在上边,纪蔚央则坐在旁侧,两手分别撑在她的颈侧,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晏暖原以为纪蔚央会对她说点什么的。
可纪蔚央什么也没问,只是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声音低柔地哄道:“好好睡一觉,我就在这守着你。”
晏暖这几天情绪焦躁,不论如何都睡不着。
等挨到身体机能受不了的时候,会有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情况。
可又很快又会惊醒,太阳穴突突突的跳,只能做点什么其他的事情转移注意力,才好受一些。
现在纪蔚央回来了,就在她身边。
晏暖心里的那些焦躁顷刻间散去,整个人突然就松了下来。
全身的细胞几乎在这一瞬同时罢工,疲倦感一拥而上。
眼前纪蔚央的身影逐渐模糊起来,拢共不过十几秒的时间,晏暖的头便轻轻地歪在沙发的抱枕上,竟就这么睡着了。
纪蔚央把两部手机都调成静音模式。
然后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盯着晏暖看。
不知看了多久,纪蔚央总算舍得移开视线,伸手点了点茶几上放着的手机屏幕,扫了眼时间后,动作很轻地起身。
晏暖睡得格外沉。
睁开眼后,察觉到周遭的光线很暗,盈满水气的眸子略显迷蒙地盯向客厅天花板的顶灯。
她摸了摸身侧,没发现手机,眼角余光恰好瞥见守在身边的纪蔚央,心下顿时就安定了几分。
“几点了?”
纪蔚央就在沙发的另一头,腿上放着笔记本,手指按压时,动作格外轻,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那点细响。
此时听到晏暖的声音,她抬眸望过去,温温柔柔地回。
“下午六点。”
这个点外边的光线还是很足的,只是因为拉上了窗帘,室内才会这么昏暗。
晏暖没想到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
睡饱以后,她恢复了精神,大脑也能思考了。
距离纪蔚央回来,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
纪蔚央着急赶回桥市,多半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可她却没心没肺的睡过去了。
她从沙发起身,又走到纪蔚央面前,俯身把人搂进自己的怀里,轻声问道:“吃东西了吗?”
纪蔚央任由晏暖抱着她的头,将额头抵在晏暖柔软温热的腹部,撒娇着蹭了一下。
“没有。”
“不过菜都备好了。”
“等你醒来给我做。”
晏暖立刻行动。
厨房很快传出一缕缕饭菜的香味。
晏暖做了三个菜,一道是清炒虾仁,一道是凉拌鸡胸肉,还有一碗鱼汤。
之所以快,是因为菜都配好了。
虾洗得干净,虾线都抽掉了,切好的芹菜每一段长短都差不多,百合也处理过,鱼就更不用说了,甚至还很贴心地用生姜料酒腌上。
吃完以后,纪蔚央发现晏暖正笑盈盈地看她。
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和嘴角,狐疑问道:“我脸上粘东西了?”
晏暖摇头,温声回复:“没有,只是觉得今天的菜配得很好,想奖励一下那位配菜人。”
这头话音刚落,纪蔚央就立竿见影地收到了晏暖的奖励。
一吻过后,晏暖想起身,纪蔚央却不允许,耍赖似的将人牢牢锁在怀里。
她把脸埋进晏暖颈窝,藏起眼底被勾起的小火苗,鼻尖压在晏暖温热的肌肤上,轻轻蹭了蹭。
“那些异地恋的情侣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出差这几天,我想你都想得快发疯了。”
她们视频的时候,纪蔚央分明一点‘发疯’的迹象也没有。
晏暖还真有点好奇纪蔚央外出这些日子都做了些什么。
她很配合地温声询问,表达了自己的兴趣:“是吗?怎么个疯法?”
于是纪蔚央从晏暖的颈间抬起头,语速很慢地解释。
“记得你送我的那只小白猫吗?出差的日子,我天天把它带在身边,时不时就薅两下,现在已经快被我薅掉色了,到时候得辛苦你帮我补一下。”
似乎是想象到小白猫头顶秃了一块的可怜模样,晏暖忍不住笑出声。
纪蔚央就看着她笑。
等晏暖停下来,她才继续说道:“其实我最想薅的还是你这只大猫。”
相比较纪蔚央这种猫性明显的人,晏暖觉得自己身上并没有猫的属性,于是她问纪蔚央。
“我哪里像猫?”
“你们有一个共性。”
纪蔚央笑了笑,很快给出答案,“柔韧性好。”
刚听到纪蔚央的形容,晏暖满脑子都是猫的性格特点。
没想到纪蔚央却不是以性格为衡量标准的,而是外貌和身体。
几乎是下意识地联想起某些画面。
晏暖脸颊唰的一下就红了。
早晨纪蔚央在画室看见晏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时就知道,在出差这段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
晏暖不会轻易把自己的心事说给人听。
真要想说,不需要她开口问。
要是不想说,她问出口,也只是徒增晏暖的烦恼。
纪蔚央垂眸打起了小算盘。
“对了,我有给你带礼物,想看吗?”
晏暖笑着点头。
她早在做饭前就注意到餐边柜上的袋子了,碍于要先把两人的晚饭做好,才没问。
纪蔚央示意晏暖起身,而她去柜面上取过礼品袋,回来后,继续把晏暖抱在自己的大腿上。
晏暖接过纸袋,在纪蔚央别具深意的目光下,她先隔着纸袋轻轻按了按里边的东西。
触感非常松软,纸袋里面好像还包着一层软塑料袋,隐约能听见沙沙的响动。
就目前获得的线索,晏暖一时半会儿还猜不到纪蔚央给她带了什么。
她见纪蔚央好似比她还要期待,便起了捉弄的心思,当下也不急着打开纸袋了,笑盈盈地看着纪蔚央。
思忖片刻后,她故意端起声音发问,语调慎重又带着些拆盲盒的兴致。
“是茉城的特产?”
纪蔚央略微想了想,敷衍着回道:“嗯……算是吧。”
“属于吃的穿的,还是用的一类?”
“想要我给你关于这份礼物的提示,总得有所表示。”
于是晏暖歪着脑袋凑上前,蜻蜓点水般亲了纪蔚央一下。
亲的是唇角,晏暖很快就松开了,但被她舌尖划过的濡湿感仍在,纪蔚央头皮忍不住发麻,随即唇角无意识地翘起,给出提示。
“是用的。”
见晏暖还想接着问,纪蔚央却轻轻啧了一声,主动打断她的话茬,嗓音慵懒地催促道: “你打开就知道了。”
晏暖低低笑出了声。
随后收了心思,不再捉弄纪蔚央,利落撕开纸袋的封口处,然后把手伸进去,取出了里边的东西。
当一长条金黄酥脆,被透明塑料袋包裹着的油条呈现在晏暖面前时,晏暖愣住了。
她回想起刚才纪蔚央的话,缓缓开口:“用的?”
由于一直没出门,晏暖穿的是居家睡衣,衣摆位置很宽松,也就给纪蔚央提供了机会。
她怀抱着晏暖,发烫的手顺势就从衣摆处滑了进去。
沿着肌肤慢慢往上,直到指尖微屈,牢牢掌握住晏暖。
纪蔚央眼底的笑意逐渐加深,再开口时,嗓音也低哑了几分。
“早上刚回来的时候买的,放了这么久,恐怕不能吃了,只能当润唇膏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