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暖等了半晌也不见纪蔚央说话, 便抬起手指了指纪蔚央身侧的桌子，柔声道：“我给你放桌上？”
纪蔚央没回应，晏暖也不催她。
又过了一会儿, 纪蔚央好似消化了晏暖说的话, 反应过来后，楞楞的哦了一声。
晏暖这才把东西拿进去。
脚步声由远及近，纪蔚央仍旧坐在床上，直勾勾看着晏暖从门口走来，走到她的面前。
她思索着该说点什么好，譬如她给她发的微信有没有看见。
结果是晏暖先开了口。
“如果你不打算在序州待，那我的事情也就结束了，可以明天回桥市。”
晏暖回家原本就只是为了祭拜弟弟，纪蔚央来序州是意料之外，所以她把回家的时间安排延长了几天, 是特意留给纪蔚央的, 如果纪蔚央在当地有什么想逛的地方，她可以做她的向导。
纪蔚央拖长了的语调带着点慵懒的味道，很好听。
“那我就订两张机票了, 明天的？”
“好。”
应声后，晏暖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纪蔚央身上披着的呢子大衣，眼底闪过促狭的笑意。
转身离开之前，她对纪蔚央温声说道：“不打扰你休息了，晚安。”
“晚安。”
纪蔚央没察觉有什么不对, 目送晏暖出去，又看着晏暖帮她把门带上。
门锁发出轻微的咔擦响动。
在如此安静的空间里, 哪怕是这点小声音也显得格外清晰。
纪蔚央下床穿上拖鞋，缓缓走到桌边, 视线扫向晏暖给她买的那些伴手礼，伸手拨弄了一下茶盒。
盒面还带着外边的冷空气，冰冰凉凉的，摸上去很舒服。
每一只茶盒上都印着漂亮的图案，或是穿着古衣打扮背着篓子的男女老少，或是青砖绿瓦的建筑物，具有序州当地的民俗风格。
这样包装精美的茶盒大约有七八份。
能让纪蔚央出门带伴手礼回去的人并不多，这些完全够用了，甚至还有多余的。
桌边离暖气管很近，大衣又是夹棉的，保暖效果十分的好。
所以这会儿纪蔚央浑身都在发热，白皙的额间甚至浸出了细而晶莹的汗珠。
她微微蹙眉，顺手就把大衣脱了下来，然后用手掌对着自己的颈部扇起了风。
要把衣服挂到门边时，纪蔚央看着紧闭的房门，恍然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想到自己开着门吹冷风望眼欲穿的礁石模样，耳根倏地的一下红透了。
……
机票订的是下午三点的。
晏松河开车送她们去机场，许敏香坐在副驾驶，纪蔚央与晏暖坐在后座。
一路无言，车里甚至连音响都没开，纪蔚央昏昏欲睡，脑袋侧靠着一点一点往下滑。
晏暖干脆把自己的肩膀挺直了，无声挪了过去，借给纪蔚央靠。
纪蔚央迷迷糊糊之中，脸颊在晏暖的颈窝里蹭来蹭去，找到最舒服的姿势以后就再也不动了。
晏暖没有躲开，只是被纪蔚央蹭得心悸不已，白皙的耳根逐渐氤氲上一层浅浅的粉色。
许敏香从车内的后视镜里瞧见这一幕，神情再次有了微妙的变化。
嘴上说着不是女朋友，可她女儿的心意她是看在眼里的，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近一年序州有不少同性情侣结婚，许敏香也跟着丈夫一起出席过几场婚宴，也早就有了心里准备。
只是这种事情真正发生在他们女儿身上时，难免还是会有些别扭。
可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尚且还没处理好，许敏香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去跟女儿谈这些私事。
哪怕再担忧，也只能憋在心里。
眼看着快到序州机场，晏暖轻轻推了推纪蔚央的手肘。
纪蔚央睡得正舒服，感受到身边人的小动作后不耐睁眼，却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在车里，晏松河夫妇还在前边坐着。
坐直以后，发觉自己右边脸发烫，还有些麻，她略微诧异。
所以刚才她是靠着晏暖睡着了吗？
好像是，坐起来之前，她记得自己整个人都是倾斜向晏暖的。
抬手揉了揉脸颊，纪蔚央觉得挨着晏暖的肌肤有越来越烫的趋势……
晏暖见纪蔚央睡得头发都炸起了几根，忍不住勾起唇角，柔声提醒她道：“快到了。”
“嗯。”
纪蔚央回过神，嗓音因为刚睡醒有些闷哑。
不过就是枕了一下肩膀，她又不像乔潇和沈夏妮那样是喜欢女人的，有什么好心虚？
想明白这点，纪蔚央突然就有了底气，慢慢醒起神来。
五分钟后，晏松河把车停在航站楼二楼平台的边上，又下车，帮着到车后备箱搬东西，把纪蔚央和晏暖的行李箱，还有买的伴手礼，以及他们准备的东西一并取了出来。
许敏香也跟着帮了把手，只是搬完东西以后，她就站到了另一头，不远不近地看着楼外风景。
晏松河此时看了自己老婆一眼，无声叹了口气，到底是替她把话说了。
“小暖，你一个人在桥市注意着点身体，那边没暖气吧，衣服要多穿几件。”
“昨天你生日，你妈其实给你准备了礼物，就是犹豫再三啊，没给送到你手里。”
“她心里还是记挂着你的，就是别扭……唉，以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你也别多想。”
晏松河把手里的礼袋递给晏暖。
纸袋上印有珠宝店铺的logo，晏暖认得，那是序州一家老字号的珠宝品牌。
“谢谢爸爸。”晏暖温声说着，又往许敏香那边望了一眼。
“麻烦您帮我跟妈妈也说一声谢谢。”
晏松河当然笑着应下了。
纪蔚央从始至终站在旁侧，她听出晏松河话里的意思。
晏暖似乎跟许敏香的关系不太好。
至于因为什么，她这个外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两人拉着行李提着东西往航站楼入口走去，晏松河夫妇稍稍看了她们一眼，也就坐进车里，开车离开了。
……
航班准时起飞。
机舱内，所有乘客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轻微的晃动过后，飞机驶入平流层，渐渐平稳了下来。
纪蔚央在车里睡了将近两小时，这会儿不怎么困，忍不住就朝晏暖那头望了过去。
她发现晏暖心神不宁地把许敏香送的那份生日礼物拿在手里，指尖勾着礼品袋的绳子，有意无意地绕着圈，但就是不打开。
而这样纠结反复的机械化动作已经持续了很久。
纪蔚央好几次想直接拿过礼品袋，帮晏暖干脆利落地把盒子拆开，却还是忍了下来。
“需要我帮忙吗？”
说话间，有点别扭的纪蔚央拿出手机，低头看了眼群消息。
等待晏暖回答的过程中，她心不在焉地用指腹戳着手机屏幕。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晏暖搭话，分明不说话，各自休息也挺好的。
可就是见不得晏暖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晏暖听到声音才反应过来，自己走神了。
纪蔚央这会儿就坐在她身侧，半垂着头，眉眼清冽神情专注，好看的有些过分。
晏暖一直都知道纪蔚央相貌出挑，再加上她那落落大方的气场，实在让人难以忽视。
像是要印证晏暖所想，好几个路过的空姐空少都往她们这边投来了视线。
其中一位长相甜美的空姐更是眼瞳明亮，一副被纪蔚央惊艳得不行不行的样子。
见她跟身边的空少耳语了两句，仿佛下一刻就要朝她们走过来，晏暖停下手指动作，不动声色地动了动肩膀，略微往纪蔚央那头倾斜过去。
空姐刚走到两人面前，就见纪蔚央身侧的女人目光染着笑意，说话时语气轻缓柔和，就像是在对着自己的心上人。
“你刚才说什么，帮什么忙？”
“帮你打开它。”纪蔚央瞥向晏暖手里的礼品袋，末了又补上一句，“我看你半天不打开，是不是手太冷使不上力？”
晏暖微怔，然后笑了笑：“嗯，是有一点冷。”
她把礼品袋递给纪蔚央，动作看起来很随意。
两人又是亲昵的低语，又是递礼品袋，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对一起乘飞机的情人。
空姐当然识趣不再打扰，脚步一转便往后舱走去。
空少见她这么快就回来还有些惊讶：“这次这么顺利啊？”
空姐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她跟旁边的女生是认识的，看来是已经名花有主了。”
“自从同性婚姻法案通过以后，找女朋友就更难了，现在的漂亮小姐姐都喜欢漂亮小姐姐，全部内部消化了，前几天我大学暗恋的对象就跟一个女机长在一起了……”
空少也觉得可惜，在同事注意纪蔚央的时候，他的注意力都放在晏暖身上。
原本还想着待会也找个机会去搭个话。
现在看来，不仅仅是同事没机会，他也没戏了，计划还没实施就落空。
见同事一副感慨万千的模样，空姐乐了，暧昧地看了他一眼：“没关系啊，你们空少也可以内部消化，美女看不上你们，还有帅哥呀，我看咱们机长就不错，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空少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你别乱造谣啊，我可没那非分之想。”
空姐看着他笑了笑，也不再说话，忙活自己的工作去了。
另一头的乘客区，纪蔚央帮晏暖打开了礼品盒，里边装着的是一块叶子玉坠，是很不错的翡翠，光泽度强，绿得清澈透亮。
“挺漂亮的。”
纪蔚央说的是真心话，她虽然见过更好的翡翠，但价钱不能衡量一件礼物的好坏，重要的是心意。
晏暖将玉坠放在掌心里，指腹轻轻摩挲着。
玉坠冰凉丝滑，摸着很舒服，可背面却有一点点小的凹凸不平整，像是刻了什么图案。
晏暖把玉坠翻转过来之后，看见了两个小小的字，一个是她的名字‘暖’，另一个是‘燚’。
看清楚之后，她眸色有一瞬的郁结，不过很快就散去，若无其事地把玉坠重新放进盒子里，并没有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