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暖在一家港式茶餐厅订了位置。

  在得知陈知烁也会到场时,万珊珊差点没乐疯,屁颠颠地就扔下手头的事提前赶了过去。

  那可是陈知烁啊。

  当年一幅火出圈的油画被拍卖到了五千八百万的价钱。

  要不是最后关头陈知烁的丈夫慕雪冬不愿对外出售,把画给撤了下去,价钱还会往上涨。

  要说这一对夫妻都挺了不得的。

  慕非墨是国内顶级的油画大师,他的画已经无法用钱来衡量,好几幅油画作品都被收入了国家美术馆,是无价之宝。

  而陈知烁是慕非墨的徒弟,慕雪冬则是慕非墨的长孙。

  慕雪冬从小就极具天赋,被称为是绘画神童,后来更是佳作频出,在油画圈里也是排得上号的人物,他的画当然也不便宜。

  不过万珊珊还是更欣赏陈知烁,她犹记得看见陈知烁那幅《襁褓郁金香》时的感受。

  那是一种身处于森林与童话的美好,画面细腻到树枝上的绒毛都能瞧见,仿佛轻轻一嗅就能闻到那森林的草木气息,无比静谧温柔,有让人安心的魔力。

  只可惜陈知烁就画了那么一幅,之后再也没出过新作品,不知道是不再画了,还是画了却没对外公开。

  “你跟陈老师居然认识这么多年了?”

  万珊珊得知晏暖与陈知烁的关系后,整个人都震惊了。

  晏暖的实力她是亲眼目睹的,既有具象派的细致入微,又有抽象派的创造力。

  原来陈知烁就是晏暖的油画启蒙老师,那就难怪晏暖会这么厉害了,她那稳扎稳打的画功,就是师承于此。

  不过万珊珊也是打心底里认为晏暖以后的成就不会低于陈知烁。

  晏暖跟陈知烁相同也不同,陈知烁的风格偏向踏实安心,看她的画,是一种惬意放松的享受。

  而晏暖是特别有灵气有创造力的画手,她的画有一种魔力,仿佛那些颜料色彩构建出来的世界是鲜活的,令人一眼难忘,那些色彩碰撞强烈,是暗藏攻击性的。

  可惜也不知道晏暖以后还能不能继续创作。

  每次一想到这一点,万珊珊就恨不得自己把晏暖的画都买下来。

  可惜她经济实力有限,买个一两幅还好,再多一些,钱包就要吃不消了。

  “陈老师,您现在还有在创作吗?”

  万珊珊跟陈知烁说话时,语气总是恭恭敬敬的。

  陈知烁太有名了,说她是国内油画界的传奇也不为过。

  不过话说回来,她最喜欢的两位油画家竟然都没有要出新作品的意思,一个甚至还是封笔的状态,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万珊珊与陈知烁聊着油画相关的话题,晏暖在旁侧浅笑,认真地听,包厢里橙黄色的光线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气氛格外温馨和谐。

  三人之外的纪蔚央则毫不客气地点了六七个菜,仍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等到上菜时,看着一大桌琳琅满目的菜品,对于纪蔚央的饭量,陈知烁是吃惊的。

  万珊珊不是个憋得住的人,她倒吸了口气,惊叹道:“纪小姐,你点这么多能吃完吗?”

  要不是知道纪蔚央住在高档别墅小区里,她真要以为这人是饿了好几天没吃饭。

  “吃不完可以打包回去喂猫,不浪费。”

  纪蔚央说着夹了块金莎海虾红米肠到自己碗里,又有意无意瞥了眼晏暖,笑眯眯地道:“这家店我还是第一次过来,这些菜品都想试试,晏暖,你不介意我点太多吧?”

  “不介意。”

  晏暖在手机点菜程序上看了看,发现纪蔚央没怎么点素菜,于是就又加了两道素菜进去。

  万珊珊也是头一回见人被宰成这样还不反抗的。

  如果这都不是爱,那什么是爱?

  一顿饭吃下来还挺愉快。

  只是在晏暖付钱时,万珊珊默然看了眼拎着一大袋打包盒的纪蔚央,再联想起晏暖卖画的举动,内心不免就有些唏嘘。

  这就是现实版的王宝钏挖野菜?

  啧,好在她对谈恋爱这种事并不感兴趣。

  楼道里四人前后走着,万珊珊依旧跟在陈知烁身边,还在说着话。

  纪蔚央则与晏暖在后边,步子稍慢些。

  点的菜确实有点多了,足足有八个打包盒,袋子很沉,勒得她掌心都红了。

  这家餐厅的楼道并不宽敞,并排顶多也就走三个人,时不时还有人上楼。

  纪蔚央踩台阶的时候小心翼翼,唯恐一个不小心就滚下去。

  伤上加伤不说,主要是丢不起那个人。

  可怕什么来什么,两只手这会儿都不得空,脚又不方便,还真就在踩台阶的时候崴了一下。

  纪蔚央在台阶下,晏暖就走在她身后,这会儿眼疾手快地揽住纪蔚央,一把将人捞回来。

  失去平衡,纪蔚央几乎整个后背都贴进晏暖的怀里,耳廓更是被晏暖的呼吸弄得痒痒的。

  胸腔内的心跳声猛地剧烈起来。

  由于靠得太近,纪蔚央竟一时间分不清这响动究竟是自己的,还是晏暖的。

  两人都是一眼就让人惊艳的长相。

  正巧这会儿有人上楼,忍不住就将目光投向她们。

  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子拉过同伴,无比兴奋地压低嗓音:“快看,她们好般配啊,没想到穿红色长裙这么飒的姐姐靠在女朋友怀里,一点违和感都没有诶,好娇羞哦!”

  晏暖与纪蔚央都有些尴尬,并未开口解释什么,也无法解释。

  尤其纪蔚央,颇为不满地朝那高中女孩扫了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这女孩哪只眼睛看到她是在娇羞了?

  眼睛这么不好使,不如捐了。

  被纪蔚央看得有些害怕,女孩咽了口口水,麻溜儿撤了。

  “站稳了吗?”

  晏暖的声音在纪蔚央耳边响起,清晰又温柔。

  她还没松手,担心纪蔚央会摔倒,所以手一直搭在纪蔚央的腰上,不好太用力,也不敢不用力。

  纪蔚央听到声音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瞪那女孩的时候,还窝在晏暖怀里,于是赶忙站直了,脸色有些微微泛红,表情看起来也不太自然。

  晏暖见状,眼底闪过一抹浅淡的笑意,从纪蔚央手里拿走装打包盒的袋子:“我来提,你慢慢走,注意点台阶。”

  “行。”

  纪蔚央佯装淡定,应了一声后便继续往下走,晏暖面色镇定地跟在身后。

  两人谁也没再开口说话,气氛沉默,却又好像萦绕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暧昧。

  纪蔚央的心脏还是跳得剧烈。

  她想,自己多半是被崴脚那一下吓着了。

  而晏暖低眸注意着纪蔚央脚下台阶的同时,也忍不住蜷起了自己的指尖。

  那只扶过纪蔚央的手,掌心正在异样地滚热发烫。

  ……

  陈知烁跟纪蔚央住在同一个小区,知道晏暖还有其他安排,便主动提出开车送纪蔚央回去。

  纪蔚央对此也没意见,反正她敲晏暖一笔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只是拉开车门时,她似是想起了什么,撇过头去看晏暖,挑眉提醒:“下周三是我拆线的日子,别忘了来我家接我去医院。”

  “好。”

  晏暖当然记得纪蔚央拆线的日子,她特意在手机日历设置了提醒事项,那天她上班,会提前跟店长请半天假。

  回了话,晏暖这头刚转身,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了一声知烁。

  街边停着的一辆车驾驶位下来一个男人,往她们这头瞥了一眼之后,便直直走了过来。

  “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还在生我气?”慕雪冬拉住陈知烁的胳膊,神情看起来有些无奈又包容。

  陈知烁神情有一瞬的变化,但很快就调整好,笑着回道:“没生气,只是最近画画没什么灵感,所以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一会儿——对了,给你介绍,这是天茗御园的邻居。”

  纪蔚央见慕雪冬朝自己看了过来,便微微颔首示意。

  接着陈知烁又介绍了晏暖和万珊珊。

  万珊珊没想到还能见到慕雪冬,整个人都亢奋了:“慕老师,久仰久仰!”

  慕雪冬脸上一直带着笑意,同万珊珊应了声‘你好’之后,目光便投向了晏暖。

  “原来你就是晏暖,听知烁经常提起你,她说你在意大利读书那会儿就获了不少国际上的绘画奖项,回国以后从事了绘梦师这一行,你的INS我也有在关注,不过已经很长时间没出新作品了,很忙吗?”

  晏暖漠然打量着慕雪冬,眉眼间透着审视,态度谈不上友好。

  陈知烁一直以来都是重感情的人,跟慕雪冬之间如果不是发生了点什么,绝不会在结婚以后摘掉手上的结婚戒指。

  可这是他们两夫妻的私事,晏暖就是担心,也插不上手。

  出于礼貌,她回了慕雪冬的话,只是嗓音有些凉:“我暂时不打算画画了。”

  慕雪冬似是有些诧异,笑着问道:“哦?为什么不打算画了?”

  陈知烁听到这,眉梢微蹙,忙不露声色地将话题转移开:“纪小姐腿脚不方便,这么一直站着会很累,我先开车送她回去。”

  慕雪冬笑了笑:“是我考虑欠周了,去吧,我就跟在你们后边,最近没那么忙了,刚好去天茗御园陪你几天。”

  他再次看向晏暖,话语间透着几许深意:“晏小姐这边就只好下次再找机会详谈了,再会。”

  晏暖也抬眸看慕雪冬,漆黑的瞳仁里盛满了坚韧冷冽的光芒。

  片刻后,她张唇回道:“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