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书达躺在湿冷的地面,黑暗将他包裹,除了系统的安慰,他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宿主,我给你用恢复药剂吧。这次回去我补货了。】
(不用。)
【啊,可是这样下去……你的生命体征一直在降低。】
(不到最后一刻不要给我用。保证我能活着就行了。)
老鼠在墙边窜动,闻着血腥味跑了过来,要啮啃裴书达的肉。
裴书达费力赶走,又无力倒下。
他的力气越来越弱,意识也逐渐模糊,直到再也坚持不住。
再次醒来时,周围的阴寒之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柔软温暖的被褥。
“唔……咳咳咳……咳咳……”
裴书达咳嗽起来,左侧传来脚步声。
“醒了醒了!”
一人轻拍他的脊背,手腕被人把脉握住。
裴书达眼前隐隐透着微光,什么都看不见。
“哎呀,公子捡了回一条命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公子可要珍惜自己。”
大夫端着水碗一勺一勺地喂。裴书达一一咽下,干燥的嗓子清润了许多。
“谢谢您。”
“无事。公子年轻,熬住些苦,日后总有机会逃脱的。”
“嗯。”
那人离开房间,裴书达正闭上眼打算休息片刻,房门突然又被人给踹开了。
“我来看看是谁居然能从死牢里活着回来!”
嚣张跋扈的声音尖锐刺耳,裴书达身上的被褥被人扒开,就像是脱光了他的所有衣服一般。
“啊!!什么鬼东西,吓我一跳!”
“何席,别老咋咋呼呼的!”
裴书达缩在床脚,不自觉地垂下头,抬手挡住脸。
“听说他之前很受陛下关注,后来玩火自/焚,被陛下厌弃,现在成了这幅模样。也是命啊……”
“那就是活该啊。喂!你见到陛下了?你是怎么从陛下手里逃出来的?”
裴书达听着两人当着他面肆无忌惮的谈论自己,沉默着并没有回话。
“啧,你是瞎了也聋了?我问你话呢!”
“何席,别这样,你吓到他了。”
“切,什么东西。”
床榻一沉,一人坐上了床沿。
“你别怕。我们和你一样,都住在后宫别院。房间相邻,以后要长期相处了,这来和你打个招呼。”
那人伸手想握住裴书达的手,刚一触碰,便发现那双手溃烂不堪,吓得瞬时缩回了手。
“啊哈哈,那个,我叫言安,他叫何席。咱们这就算是认识了。”
他不愿再坐久了,细看着裴书达身上的伤,他惊恐得全身汗毛倒竖。
裴书达依旧缩在床脚,遮掩着脸,什么话也不说。
“哑巴了啊?什么人呢,味儿都是臭的,恶心死了。”
何席不耐的唾弃,走到床边嫌弃的打量。
“以后白天不许出门,只准夜里等我们睡了之后才能出去。你这个样子,死人都要以为见了鬼,要是把我们谁吓到了,有你好看的!”
何席放下狠话,拉着言安走了。
(走了?)
【走了。】
(庄昭把我放进他男人窝里干什么?)
【可能……还想玩玩你?】
(得了吧。再玩儿我就没命了。)
【管他那么多,在这儿总比死牢好吧。】
(也是。但是我不想天天跟他这些小四小五争。他也是厉害,这么多人,他睡得完吗?)
【皇帝不都是三千佳丽吗?】
(切,都是给自己发/情找的借口罢了。)
裴书达摸索着把被子拉过来盖好,躺下身继续睡觉。
【你不高兴了?】
(别打扰我睡觉。)
系统乖乖闭嘴,让裴书达安静休息。
这一觉睡到日暮,裴书达脑子昏昏沉沉,身上的痛感让他睡得并不安稳。全身软绵绵的,四周静得可怕。
裴书达勉力坐起身子,睁开眼四处看了看,发现怎么眨眼都看不见,这时才想起自己已经失明了。
没人说话,也没人叫他,他就在这个看不见的世界里孤独的一个人。
已经一天没吃饭了,裴书达饿得不行,费劲下床,扶着床沿,想走出去找些吃的。
全身骨架都被打散了一般,房间里空荡荡的没人,裴书达又看不见,只能摸索着地面借着记忆里门开关的声音位置找去。
有时会碰倒茶具,摔了一地,有时又碰倒了烛台,幸好没有点燃烛火。
【往前,再往右。】
系统的指引并不能避免裴书达撞倒东西,跪地爬行的动作让人觉得耻辱,但这一切比起饿肚子也算不上什么了。
从昨天到现在,他就只啃了个冷硬馒头。
终于摸到了门槛,裴书达抬起身正要推开门,突然支撑身体重量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了。裴书达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你……”
裴书达本想开骂,但这个熟悉的声音入耳时,他及时地收住了声。
“啊呀!天呐!陛下没被吓到吧。这……这怎么在门口啊,来人快给他拖回去。”
何席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几个人走进来把裴书达又拖了回去。
好不容易才爬到门口的,他们几步路就把他的成果毁于一旦了。
“你不会是想要逃走吧?都这个模样了还想逃?留在这儿好好养着才是你的活路。休想违抗陛下。”
何席的嗓子拉得甜腻,谄媚地恭维着身边的人。
庄昭什么话也没说,他没有走进来,也没有离开,就是站在门口,什么事都没做。
“哎呀陛下,你看他这个样子,多吓人。看久了晚上要是做噩梦了可就不好了,咱们先走吧,派人把他这房门锁上,这样他就逃不了了。”
庄昭还是没说话,裴书达等着他的反应,可身边的脚步声越行越远,伴随着房门锁上的声音,就再也没有其他动静了。
(他走了?)
【走了。】
???
(就这么走了?!就看一眼我的丑样?!)
【啊……宿主也别这么说自己。】山水银是碧池
(TM的好气啊!)
裴书达气的肚子疼,扶着床沿喘气。
(他是不是想我死?让我死就直接杀啊!这是什么放置play吗?昨天我表示得不够明显吗?!他还没认出来吗?!)
【主角发病后的记忆可能会是错乱的,还真有可能不记得了。】
(你TM的不早说!我昨天白受一场是吧!?)
【也不是……他不是来看你了嘛,兴许可能还是对你有想法。】
(我想他爷爷的大鸡腿!我要吃饭!饭!给我吃饭!我要饿死了!)
【商店有吃的,吃吗?】
(你丫的下次能不能什么话都提前说?!吃!)
裴书达受了气,想要狠狠补偿自己一顿十全大补汤,北京烤鸭,宫保鸡丁,牛肉炖。
但他受伤了,只能喝清炖小米粥。
心里的委屈,身体的残损,屈辱,疼痛,恐惧。所有他压在心底的情绪都在此刻决堤一般外涌出来。
“为什么啊……我想吃好吃的,我不想喝粥……”
裴书达委屈地哭了,眼泪渍着伤口让他疼痛不堪,但又止不住的外流,打湿了眼前的布带。
【宿主不要哭,眼泪会让伤口发炎的。】
“现在连哭都不可以了……不能吃东西就算了,还不能流眼泪。我什么都看不见,他们还都骂我丑……呜……我好痛啊……”
裴书达一边哭,一边咽粥。吃完了就把自己缩成一团,滚到床脚,呜呜咽咽地抽搐。
(你说,他是不是真的不记得了?他现在是不是正在跟他那些宝贝快活呢?)
【我也不知道,但是他今天来看你,应该表明他对你的确是有些注意的吧。至于他现在在干什么……这个我是真不知道。】
(好,那我就等他下次来。)
他本打算下次和庄昭好好谈,事情却不如裴书达所料,两个月过去了,他愣是连庄昭的影子都没见到一个。
(他把我忘了是吧?)
【呃……也不是没可能……】
……
裴书达自己都无语了。
他的外伤好了许多,但是留下了坑坑洼洼的骇人疤痕。他的眼睛算是废了,不能见强光,因此日日都蒙着布带。
呆不下去了,这种日子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裴书达走到门口,他已经习惯了不能视物的生活。因着他此前的事,房门常常是被侍从锁上的。
裴书达不是没办法,他早就计划好了今天的事。
趁着侍从送餐的机会,裴书达借系统商店的迷药迷晕了他。把人放到床上假装成自己,自己换上侍从的衣裳,用面纱蒙着脸,匆匆溜了出去。
【往左往左,那边有队人。】
外面的路很是陌生,裴书达没有视力,只能在系统的指挥下摸索前行。
这一路还算顺利,并没有被人发现,只是磕磕碰碰跌跌撞撞,本就伤痕淋淋的身体又添了些新伤。
【绕过这个墙角再进去就是了。现在那边都没人,走吧。】
(好。)
裴书达贴着墙,一路走到门口。突然系统叫停了他。
【等等!】
(什么?)
裴书达吓到蹲下身缩成一团。
【别……现在先……最好不要进去。】
(怎么了?)
裴书达有些奇怪,一直言辞果断的系统突然支支吾吾地结巴了起来。
【就……就现在有点不适合……】
(什么不适合?)
“……陛下……”
温香软糯的声音隐隐从房门里传出,裴书达脑子过电一般的警觉,后背绷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