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车子停靠在俞家老宅门外。
俞白曼下车就和正欲去找她的鲁姨撞了正面。
对方看到她时, 眼神中露出了几分意外。
毕竟这事闹得这么大,以俞白曼以往的性子铁定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在公司里琢磨着把事情糊弄过去,然后好等着老爷子让她亲自去请。
今天倒是新鲜了。
“大小姐。”鲁姨问了声好说, “老爷子的气不小,您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俞白曼满不在乎地笑了下,“瞒了这么多年,也该摊牌了。”
如今她在莱欧珠宝的地位, 不是谁都可以轻易撼动的, 哪怕是爷爷俞锦华。
持着这份自信, 俞白曼迈步走进了老宅,在去找老爷子之前,她先去了趟祠堂拿走了家法。
俞家老宅的房子有些年头了, 楼道里的地板都是红漆木板铺的,走在上面便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鲁姨担心老爷子的身.子, 便跟在距离俞白曼不过十步之后。
二人前后脚来到俞锦华的房门前。
俞白曼敲了敲门, 轻声唤了句, “爷爷。”
“进来吧。”
记忆中, 爷爷俞锦华虽然已经年过80, 但说起话来一直都是中气十足的, 压根不像是个老者的声音。
而刚刚的声音尽显疲惫和老态, 听得俞白曼心头微颤了下。
她握着家法的手紧了下,打开门走进屋内。
分明是阳光充足的房间,却隐隐透着悲凉。
俞锦华站在桌后背对着她。
只是数月没见,老爷子就连背影都有些佝偻, 落寞。
“来得还挺快, 看来你是做好了准备。”
他的语气中皆是讥诮。
俞白曼没有接话, 只是朝门外的鲁姨使了个安心的眼神后, 把房门关了起来。
她走到桌旁,看了眼台面。
未完成的玉器,刻刀,老花镜……
还有几滴红艳艳的血珠子。
看来是在刻玉石时分了心,受了伤。
她抿了抿唇线,跪在了俞锦华身后,她将家法双手奉于头顶。
“爷爷,家法我带来了,请你责罚。”
随着话音,眼前的那双老式黑色千层底的老布鞋,转了过来。
俞锦华抽走了家法。
挥动家法的嗖嗖声,一下接着一下。
俞白曼的裤边已经被双手攥得揪成了一团,可她全程都在咬着牙坚持着,不肯示弱,不肯求饶,更加不肯认错。
不知打了多少下。
许是老爷子年纪大了,抽打在背脊上的力道越发的绵软,直至那根沾血的家法失了禁锢,掉落在了俞白曼眼前。
她才松开已经咬破皮的唇瓣,抬头看向俞锦华。
这一看,她才发现。
爷爷不知从何时起,偷偷地落了泪。
眼泪顺着苍老的脸庞淌过了腮帮,最终滑落进领口。
“疼不疼啊?”
老爷子蹲了下来,伸出干枯瘦削的手,擦拭着俞白曼脸颊上因忍痛而流出的冷汗。
“你这丫头啊……”
“打小就这样,认定了的事,打死都不肯做出改变。”
老爷子又哭又笑着说,“你也别怪爷爷,爷爷也是没办法啊。”
“咱俞家能指望的也只有你,所以我才会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你的身上。”
“限制你这,限制你那……都没能让你过过正常孩子该有的童年。”
俞锦华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喃喃地念叨着。
看着俞白曼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温馨甜蜜的时候,回到了那个总喜欢躲在他怀里撒娇的女孩儿。
他的手抚摸着孙女的脸颊,“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你喜欢女人的事了……早就知道了。”
“可是……爷爷的希望就寄托在你的身上,所以一直装糊涂。”
“爷爷心里愧疚呐……”
俞锦华越说,语调越激动,眼泪也越掉越凶。
俞白曼的心里,竟然有了种难言的感觉。
自打父母离婚后,她跟着那个人渣父亲,别说童年,就连一天正常日子都没过过。
犹记得,那天夜晚下着暴雨,她感冒发着高烧,难受得要命,可偌大的别墅却连一个大人都找不到。
好不容易等到了父亲回来,还没开口,就被满身酒气左拥右抱的他,推倒在了地上,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时,她躺在爷爷的怀里,而父亲则是跪在满是玻璃碎片的地上。
小小的她,窝在爷爷怀里,听着他怒骂着父亲,“不争气的东西,不配为人夫,不配为人父,更不配为人。”
从那晚以后,她便跟着爷爷一起生活,爷爷很疼她,也很爱她,几乎到了宠溺地阶段。
直到二叔夫妇将尚在襁褓中的堂妹俞雅宁丢给了爷爷。
这份独宠才被分走。
俞白曼一直不明白,明明自己跟俞雅宁都是爷爷的孙女。
爷爷为什么总会偏袒堂妹,而对自己却十分地严厉。
直到今天......
原来,爷爷一早就决定把俞家交给她。
不过,爷爷说来说去,无非是惯用他的感情牌,好让她做出牺牲和让步吧。
想到这里,俞白曼的胸腔里翻滚着热浪,几欲溢出来。
她用力地吸了几口气,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爷爷……对不起。但是……我真的……”
她的话还未说完,俞锦华就摆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
“你喜欢女人也好,喜欢男人也罢。只要你开心幸福就好。”
听到这话,俞白曼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俞锦华擦干了眼泪,把尚在错愕中的俞白曼扶了起来,拍了拍她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俞家就交给你了。”
片刻后。
俞白曼从爷爷房里出来,还有些不可置信。
她本以为今天和爷爷出柜,爷爷肯定会大发雷霆,还会拿最后的继承权来要挟。
她为此甚至都想好了一系列的反击措施。
却没想到,进去挨了顿家法,就顺利出柜了??
有点不太真实,毕竟老爷子的古板迂腐可是出了名的……
她怀中满心的惆怅,准备离开老宅,前脚刚迈出门槛。
后脚鲁姨就追了上来。
俞白曼第一反应就是老爷子后悔了。
她皱着眉心问着,“爷爷还有事吗?”
鲁姨摇了摇头说,“老爷子让我转告你一声,要想挽回旧爱,就和你堂妹好好学学。还有……早点娶回家。”
坐在车上后,回味着刚刚爷爷托鲁姨转告的话,俞白曼唇角就不自觉地上扬着。
和俞雅宁讨教?
爷爷怕是不知道,俞雅宁追老婆的时候,还是靠她出谋划策的。
陆书旖看了眼后视镜,“俞总,笑什么呢?”
俞白曼却答非所问地说,“先回公司。”
回到公司后,俞白曼简单处理了下后背的伤势后,便投身到了工作中。
一直忙到了晚上9点钟。
她换了一身深色休闲装,画了个精致妆容,便赶往了顾思语所在的Blue酒吧。
抵达地点时,已经是晚上的10点钟。
酒吧里热闹非凡,舞池中央,美女们贴.身扭动着纤细腰肢,一圈人围成了圈,在音乐的伴奏下尽显地放纵着。
嘈杂的音乐和欢呼声,引得俞白曼的头开始疼了起来。
她忙去口袋中取出药,丢入口中生吞了下去。
缓解了头部的不适后,她环顾了一圈,都未找到顾思语的身影。
就在她准备出去等时,一声悦耳的声音,穿透层层噪音钻入了她的耳中。
“你这么乖,我能不喜欢你吗?”
顺着声音看去,俞白曼一眼就看到了身处在花丛中的顾思语。
她身穿惹火的紧身连衣裙,如墨的长发披散着,手里端着红酒杯,揽着一名女人的脖颈贴耳说着话。
也不知她说了什么。
女人笑得很是羞涩。
看到这一幕,俞白曼的手紧攥着,她正迈步往那里走时。
“哟,俞总来了。”
俞白曼回过头,就瞧见自顾思语失踪后,心灰意冷离职出国的彭湉湉。
还有躲在她身后,只露了半颗脑袋,很久不联系的习婕,“白曼,你来了。”
看到她们二人同时出现在这里,俞白曼就明白了。
那些萦萦绕绕的野花,才是道开胃菜。
顾思语就是要让她尝尝,众叛亲离,孤家寡人的滋味。
她微微眯起双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巧。”
她们各自坐下后,服务生端来酒。
俞白曼选择坐在最边上。
自她坐下后,顾思语就和她们与其他美女围坐在一起,嬉笑打闹喝着酒。
自始至终,从未看过她一眼。仿佛她就是空气。
俞白曼这边的落寞,和她们那边的热闹,安全就是两个世界。
很好,第一步孤立她。
俞白曼把满心的不甘和怒气 ,合着口中的酒水,一股脑地吞了下去。
这滋味不好受,很不好受。
可她还必须要忍着,要是她发火,生气。那么顾思语的目的就达到了。
她把高脚杯放回大理石的桌面上。
这一举动终于引起了顾思语的关注,她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
。
身子逐渐向前压着,更是刻意地用膝头向前顶了顶。
俞白曼下意识地朝后靠了下,背脊的伤口触及椅背,顿时火辣辣的痛。
顾思语微凉的手指,捏起她的下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的眼神更是冷得要命,说出了极为轻佻不屑的言辞。
“俞阿姨,你怎么了?这么快就不高兴了吗?我还没开始呢。”
随着话音,膝头的力量又重了几分,异样的感觉夹杂着痛感席卷着俞白曼的理智。
她看着顾思语。
对方的一声“俞阿姨”正式开启了对她的羞辱计划吗?
俞白曼深吸了口气,强忍下心口的怒火,敛好情绪说,“是啊,俞阿姨。现在生气了,嫉妒了,我的小语满意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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