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内,周牧牧正在替郁初星揉太阳穴,“还晕不晕,好点了吗?”
郁初星闭着眼,“嗯。”
许闵递过来一瓶柠檬水,“再喝点,尿个尿,把那点儿酒代谢出去。”
郁初星摆摆手,“不喝了,喝不下了。”
接下来,车内一长段沉默,大家都心知肚明没有再提叶轻的事。
司机师傅拐了个弯,很快车子停在小区门口。
“到了,来,我扶你下去。”周牧牧开车门,另一只手去拉郁初星,扶着她出来。
郁初星喝了点儿,酒劲上来,脚底虚浮,走哪儿都像是棉花。
但她脑袋是清醒的,“你们,呃——嗝!送了,送了我就回去。”
周牧牧:“好啦好啦,别说话了,说一句打俩嗝。”
许闵全程跟在后面,他还在思考叶轻那边,先前看到叶轻哭了他还挺震撼,虽然只是看到叶轻的背影,但很明显是哭了的。
就那么一幕,确实打破了许闵的偏见。
他还以为叶轻是很冷漠那种人,原来只是不形于色啊,这样的人,真的很难揣测她的内心好吗?!!
但许闵又觉得叶轻可怜,觉得这件事也不是叶轻的错,回来的路上,也了解到叶轻今晚为什么迟到。
怎么说呢,情有可原。回想起种种,隐隐约约感受到叶轻好像也很在意郁初星?那怎么办呢?他也什么都做不了啊!
周牧牧回过头来,“许老癫,你别发呆了行不,搭把手啊!!!”
许闵拉回神思,“得,我来吧。”
他们把郁初星扶上楼,到门口的时候,郁初星握住门把手,不让两人进屋。
许闵好奇:“怎么,你家藏着宝贝啊?”
郁初星只是摇头,“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我没事,歇一会儿就没事了。”
许闵:“行吧,那你自己进屋,我们就不进去了。”
郁初星输入密码,门打开,许闵和周牧牧站在门外看着她。
郁初星靠在门上,摆摆手,“拜拜。”
周牧牧不放心:“哎,你站稳点。”
郁初星点点头,苦笑:“嗯,我,好着呢,我进去了。”
啪嗒一声,她反手将门阖上了。
世界归于安静,许闵和周牧牧面面相觑。
许闵困惑:“她干嘛不让我们进屋?”
周牧牧得意扬了扬眉头:“我知道为什么。”
许闵:“为什么?”
周牧牧:“不告诉你。”
*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渐远,郁初星才打开玄关的灯,如叶轻所说,礼物都在家里。
这礼物很长,引成一条长长的线,一眼看去,都排到客厅那边去了。
于是,这蛰伏一整晚的期待,在空中悬浮了半天,终于有了着落点。
郁初星眼眶忽然有点烫,她一低头,发现在她要穿鞋的位置,叶轻放了一封信。
拆开来看,内容很简单:
【小郁,我们是十六岁认识的,今天你二八十岁,一共十二年。】
一共十二年,所以她送了郁初星十二个礼物。
大大小小的盒子,每一个都被精美包装过,可以看得出,叶轻很细心,细心到包装都是手工的。
她并没有敷衍,一点都没有。
十六岁的礼物,是郁初星喜欢的cd,有她喜欢的偶像签名,这应该是叶轻淘回来的。
十七岁,那时候她们正忙着高考,叶轻自制了一个小本子,里面有老学校的照片,她们走过的走廊还有操场,每一张照片上都有叶轻写过的话。
十八岁,遗憾在于,毕业没有一起旅行,叶轻购买了两张机票,日期是除夕的前一天。
后来,很长很长的几年,她们出现在彼此的生活里都是空白。
但叶轻的礼物一个都没有落下,她把她能想到的,最好的东西都送给了郁初星。
她真的有好好对待郁初星的生日,她写了好多好多封信给郁初星,郁初星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收到这么多的信件。
每一个娟秀的字体里,都在现在的叶轻对曾经的郁初星说出的心里话。
也许文字更能打动人,郁初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眶溽热,有点想落泪。
当她意识到自己“想落泪”的时候,恍然发现自己已经在哭。
她忽然觉得,其实和叶轻的缘分一直都在,只是时间跨度太长太长,有时候长到绝望,长到已经开始怀疑结果。
礼物一个个的拆,拆到郁初星又哭又笑,眼泪擦了又擦,直到最后一个。
这是第十二个礼物,也是今晚属于郁初星的二十八岁礼物,它就被放在茶几上,盒子是最小,却也是最显眼的位置。
郁初星没有拆,她坐在沙发上,盯着那小盒子看了好一会儿。
她冷静了一下,觉得这个盒子的大小,有点像……戒指?
一旦这个想法蹦出脑袋,郁初星竟然浑身僵直,没有勇气去拆开盒子。
因为她想起一个小时前,叶轻说的那句“计划是到时候我们一起拆”。
她猜想,如果事情计划正常进行,那大概率这个盒子应该是由叶轻来开。
以她对叶轻的了解,叶轻应该已经提前准备好一些话。
接下来两秒钟,郁初星忽然觉得好难过,她有一种强烈的想要见到叶轻的欲望,且同时心中责备自己,好像不是叶轻搞砸了她的生日,她自己也搞砸了。
仔细想想,其实也不是叶轻的错,在回家的路上已经没有在生叶轻的气。
只是当时气上心头,忍不住对叶轻撒了气,还说了那么重的话。
现在叶轻手机摔坏了,手机也联系不上,她一个人在广场,又会去哪里?
正焦灼着,郁初星拿出手机,准备给周牧牧打电话,却未想到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郁初星寻思着难道周牧牧和许闵还没有走吗?
她去开门,途中门外又有人在敲门,咚咚咚咚咚的声音。
再近一点点,听到呜咽声了,是叶轻的。
郁初星心头一跳,加快了脚步。
几乎是以非常迫切的心情打开的门,一开,眼前那熟悉的面孔,和往日不同的是,叶轻在哭,眼眶红扑扑,眼泪两行,哭得稀里哗啦不讲体面。
再一闻,空气里居然弥漫着一股酒味儿。
喝酒了?!!!
郁初星脑袋也没很清醒,但她比刚刚好多了。
“你干嘛?喝酒了?”
叶轻没说话,直直朝郁初星靠过来,将郁初星抵在墙壁上。
气息逼近,郁初星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而后快速跳动着。
她还准备说点什么,就又听到了叶轻的哭声,呜呜咽咽,一边哭一边说:“小郁,对不起,我,我,我……”
我了半天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郁初星主动伸手揽她,将她揽进怀里抱抱。
叶轻身子一僵,而后很快蜷入郁初星的怀抱里,积攒已久的情绪瞬间破防,抽噎着哭泣:“你同意复合好不好?”
郁初星:“~~”
喝醉了还在想这个。
叶轻见郁初星不说话,叶轻鼻尖在郁初星脖子蹭了蹭,仿佛是一种祈求。
“我没有不重视,我,我,我很重视。”
因为喝醉了,说话有些断断续续,但腔调里的委屈和急迫是一点都没少。
郁初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叶轻,她脑袋里瞬间浮现出一个词:依恋。
她猜想,如此真切的感受应该不是虚假的,她在叶轻的一系列话语和行为中,第一次真正切身体会到什么是被喜欢。
“好不好?”叶轻见郁初星不说话,相当难过。
郁初星还是不说话。
叶轻吸了吸鼻子,退开来,正视郁初星,红着眼说:“好不好嘛……”
郁初星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但她没有立马回答叶轻,而是一瞬不瞬看着叶轻。
她观察叶轻的表情,还有眼里的泪光,观察叶轻冷淡目光里的那点温柔。
记忆里,叶轻从来没有哭过,却在这个月里大哭两次。对于叶轻那样的人来说,大概真的是憋不住才会有这样的举动。
所以到底是谁在折磨谁,所以到底又是谁对谁错呢。
毋庸置疑,还是互相喜欢的,很喜欢,甚至比以前更喜欢。心还是为眼前人在跳动,所以纠结过去纠结过来,似乎都是在浪费相爱的时间。
思至此,郁初星什么都没说,伸手拉了拉叶轻的手,柔荑落入掌心,她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叶轻。
是独一无二的97带来的独一无二的感觉。
耳边,叶轻主动靠过来,断断续续地说:“郁初星。”眼泪啪嗒啪嗒掉进郁初星衣领,滚烫。她又说:“不要不喜欢我,求求你当我女朋友。”
“我说我不喜欢你的时候,你可以跑来抱着我哭。”郁初星抬起手为叶轻擦泪,“那你不喜欢我的时候,我找谁哭。”
叶轻眼泪啪嗒啪嗒,靠在郁初星肩膀上抽噎起来。
“呜呜呜——”
“呜——”
“呜呜——对不起。”
或许她真的哭得太厉害,郁初星也绷不住了,拍拍肩膀安慰她:“好了好了。”
叶轻重复那句:“求求你做我女朋友。”
“好。”
“求求——”
“好好好。”
“呜呜——”
“都答应你了就不要哭了呀。”
叶轻却还在哭,一边哭一边把郁初星往屋子挤。郁初星招架不住她的力道,只能往后退,退入玄关,靠在鞋架上。
还没来得及反应,门合上了,下一秒叶轻靠过来,捧起郁初星的脸。
郁初星还想说点什么,叶轻的唇已经贴了上来。
没有任何犹豫,没有间隙。
郁初星猝不及防,双腿一软,惯性似的,一双手勾在叶轻脖子上。
两人都喝了酒,浑身软绵绵。叶轻被这么一勾,压了下去,郁初星没站稳,差点摔。
叶轻搂着她的腰,将她禁锢在可怜的鞋架上。
舌尖的炽热如海浪般席卷而来,久违的香味落入唇齿,软绵绵的,让人晕眩。
两人都很想,黑夜里躲藏的那点欲l念早已热烈燃烧。
叶轻前所未有的热情,她好像脱下了面具,一丁点儿都不想掩饰。
空气有火在烧,郁初星觉得自己身体的一半快被海水淹没。
腿软,脑袋嗡嗡。
郁初星眼神迷离,喘l着气:“叶轻——”
“嗯?”
“你喝醉了?”
“有点,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叶轻舌尖在郁初星嘴上轻轻扫了一下,分开时,在郁初星脸颊又啄了一下,那双冷淡的眼睛噙满了光色,“我们去沙发?还是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