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首领办公室离开, 坐着电梯向下,然后离开电梯,径直向着自己的办公室前进。

  在一条长长的走廊上, 灯光将走廊照得一片明亮,走廊的一层是落地窗,落地窗是特制的防弹玻璃, 即使是密集的枪炮攻击,也无法突破这一层玻璃,通过落地窗可以看见远处密集亮着的城市灯光和漆黑的夜幕中皎洁的月色。

  风祭凛在经过这条走廊的时候,就看见太宰治两只手贴着玻璃,一动不动地站在玻璃窗前。

  “聊完了吗?”

  少年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清澈的声线里带着一丝可以下压的低沉, 太宰治转过身面对着风祭凛, 他的身体就像是缺乏支撑似地倚靠着玻璃窗, 未被绷带遮住的左眼看着风祭凛,目光非常平静, 平静得仿佛可以吸纳一切与之靠近的事物的黑洞一般,这是一种近乎蛮横和不讲理的平静。

  风祭凛因为那只眼睛而怔愣了一瞬,不过那短暂得微不足道的怔愣就像是往大海里注入了一滴水, 让人难以察觉。

  “一个周后要去执行一个机密任务, 地点是在国外, 任务的归期不定。”

  太宰治嘴巴张了张, 原本酝酿了半晌,随时都可以脱口而出的话就像是被外界的动静惊动的鸟群一般,一眨眼就四处飞散开来, 不见踪影。

  很快,那张闪过无所适从的表情的脸就露出了轻佻的笑意。

  “欸, 嘛,也好,一个周啊,真是个有点狡猾的时间。不过想必就算你提前走一两天也无所谓,反正都一样啦。唔,我接下来还有任务,就先走一步了。”

  太宰治转过身背对着风祭凛,脚步向前迈开,他那件明显偏大的大衣衣摆也随之扬起了明显的弧度。

  “吃螃蟹吗?今天晚上可以做。”风祭凛突然开口,他对螃蟹没有明显的偏爱,但是因为各种原因,他给太宰做过很多次螃蟹,应该说是熟能生巧,他就算以后去开一家螃蟹类食物的专卖店,恐怕也不会显得突兀。

  太宰治的脚步顿下,他没有回头,所以风祭凛此时也不知道太宰治脸上所露出的表情,他只听见太宰治以一种上扬的语调说:“好啊,我要不限量的那种。”

  “嗯,不行,除非你想胃痛得住院,然后又顺水推舟地把一大堆工作丢给中也。”

  “什么嘛,在凛的眼中我是这样的人吗?”太宰治转过身,语气愤愤不平,甚至还用脚不满地在地上跺了两下,表情看起来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风祭凛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又仔细看了看太宰治身上的情况,看起来没什么伤口,他向前几步凑近太宰治,嗅了嗅,硝烟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甚至还有点不明显的尸体腐烂的气息。

  他嫌弃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太宰治瞪大眼睛,直接扑到风祭凛身上,两只手环住风祭凛的胳膊,毛茸茸的脑袋在风祭凛的脖颈出一蹭一蹭了,两只手也不老实地在风祭凛身上乱摸。

  虽然平时不怎么显,但风祭凛是有着轻微的洁癖的,果然,太宰就是太宰,总喜欢在别人底线的地方使劲蹦跶,蹦跶完后还会露出一副洋洋得意的无辜状,势有一种要把人往死里气的感觉。

  他双眼无光地揪着太宰治的衣领子把人给拉开,太宰治扑腾着双手双脚,风祭凛直接扯下了太宰治的西装领带,然后将眼前这个家伙的双手给绑住,过程中这个家伙还叽叽喳喳地乱叫。

  “你身上的味道是怎么搞的?”

  为了转移太宰治的注意力,风祭凛问出了一个自己一点也不想知道问题。反正作为Mafia,这种味道其实是很正常的。

  “这个呀!”太宰治胡乱折腾的动作顿时安分了许多,“追击敌人的时候恰好遇见了一棵树肢体非常挺直漂亮的银杏树,幸好这个时候银杏树不结果子,否则那果子所散发出来的恶臭味就足够让我避之不及了。”

  “……银杏树……不适合上吊吧!”

  “啊,凛酱就是想象力太过匮乏了,真是的,在这个年龄就如此的缺乏想象力,人生简直就像是有一半都被埋进了土里似的。

  银杏树靠近一栋公寓,我让人把绳子的一段系在了银杏树上,另一端系在了公寓第三层楼的阳台上,然后从阳台跳下去抓住绳子,将绳子放在脖颈下方后松开手,还没等我享受那短暂的窒息带给我的快感的时候,我就整个人从上面掉了下去,看来我的脖颈还是缺乏锻炼,居然不能将我的身体完好地固定在绳子上!”

  风祭凛:“……”

  风祭凛一只手拉着领带,带着太宰治往他的办公室走,然后另一只手给太宰治的下属发消息,让对方准备一套给太宰治的干净衣服放在他的办公室。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的下属自作主张地在地面上放了气垫,落在气垫上时我感觉我脑花就像是被放进搅拌机里搅拌过似的,连眼睛里看见的东西都出现了重影。于是我从气垫上下来,轻而易举地就一个人溜走了,接着就在一条小巷里撞见了杀人现场。”

  风祭凛没听懂这里面和太宰身上的味道有什么明显的逻辑关系,不过太宰的逻辑向来是自成体系,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寻根究底。

  “总之呢,杀人现场的凶手恰好就是我要找的一个目标,是组织的一个叛徒,他杀的那个人是他的妻子,原因就是他发现自己倒卖组织的资料被发现后准备跑路时,他的妻子提前就收敛好家里值钱的东西,同样准备跑路。不得不说,暴尸荒野真的是一个让人非常反胃的行为,虽然对于死者来说,尸体怎么样都没有什么意义的,但是把尸体扔到荒野发烂发臭一个周,真的是污染空气。”

  懂了,风祭凛眨了眨眼,去追杀叛徒的途中顺便上吊加跳楼,然后达成今日份自杀之后甩掉下属去做任务,然后采用了Mafia对待叛徒的手段把叛徒杀死,身上染上了硝烟味和血腥味,等下属找过来后又带着尸体去了一趟抛尸的地方,染上了尸体腐烂的味道。

  至于太宰所说的这个追杀叛徒的任务,虽然就目前的时间点而言似乎有那么些微妙的巧合,不过他对此没有太在意,毕竟是太宰,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好像都不是太奇怪。

  如果去深究的话,反而有种自己往对方挖的坑里跳的感觉。

  到达办公室,太宰的下属准备的衣服已经放在里面了,风祭凛直接像是打包货物一样将太宰治扔进了浴室,顺便把太宰治的衣服也给他扔了进去。因为太宰治日常蹭浴室的行为,所以浴室里也不缺太宰的洗漱用品。

  半个小时候,收拾好的两个人又驾轻就熟地摸到了食堂的厨房里,之前负责厨房事宜的工作人员曾经问过要不要多准备一把钥匙,风祭凛想了想准备接受,但这件事被太宰一口回绝,因为太宰认为,他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开门,所以不需要别人提供帮助。

  不得不说,这个凭本事开门这点,总让人有些心情复杂。

  厨房里的冰箱时常准备着风祭凛和太宰喜欢吃的食物的食材,风祭凛曾经吃过一次太宰做的菜,该说不愧是太宰吗?就算是第一次做菜也能够展示出非同一般的天赋。

  反正他吃了之后的第一印象是味道居然还真的不错,再接着意识就开始与身体出现了分离,等再次恢复意识时,距离他吃下太宰做的菜已经过了两天了。

  好在太宰那个家伙还知道帮他在他母亲那里打掩护,然后也在学校方面请了假。

  “据说豆腐坚硬到一定程度也可以自杀,只需要想办法把里面的水分抽干。”太宰治蹲在一块豆腐前说,他的手指时不时戳豆腐一下,柔嫩的豆腐随即向内陷下一个小窝,在他把手指移开后,豆腐又立马恢复了原状。

  风祭凛轻飘飘看了太宰治一眼说:“豆腐是无辜的。”

  “噗嗤,”太宰治抱着肩膀,笑得身体发抖,“凛酱,现在的你越来越适合去说笑话了。”

  风祭凛:“……”

  太宰治站起身,从墙边拖了一把椅子反着坐,两只手搭在椅背上,眼睛微微眯看着风祭凛在清理螃蟹,再时不时晃动一下脑袋。

  “啊,辛苦凛酱了,”太宰治拖长了嗓音,“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做?”

  “不要。”风祭凛果断拒绝。

  太宰治失望地鼓了一下腮帮子,安静了一会儿后又忍不住开始找话题说:“凛酱在决定好以后要做什么了吗?还是没有决定,只是不想要做现在正在做的事了?”

  他有很多种办法让风祭凛继续留在组织里,不过这些想法只是在头脑里过了一遍,然后就销声匿迹。

  事情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存在是值得花费心思去可以挽留的,本来就不是同样的人,就算在某一个时间节点告别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风祭凛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回答道:“还没有决定好。”

  太宰治眼珠子微微动了动,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无聊,简直无聊死了,日复一日的无聊。”太宰治不满道,“森先生很久之前就答应给我配的药一直都没给我,生活里还时不时有一只漆黑的小矮人跳来跳去,身边一大堆看不懂脸色的蠢货,工作也是让人无法愉悦起来的无意义劳动。”

  “或者……可以找一点兴趣爱好?”

  “体育方面的想都不要想,而脑力活动呢,基本都很简单吧,看一眼规则就知道该怎么玩了,玩几局之后呢,差不多就找不到几个合适的对手了。完全没有新鲜感。”

  风祭凛沿着太宰治的思路认真想了想,然后说:“太宰好像没有做过底层的工作吧?”

  “唔,难道凛酱做过?”太宰治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

  “就只做过几天,在刚刚加入组织的时候,之后因为在工作中碰到了一次突然袭击,把敌人解决后就被分配到了行动队里。”风祭凛回忆道,“处理各种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这个对你来说应该比剿灭某个组织有趣吧?”

  当初风祭凛在做这方面的工作时,往往只需要往任务对象面前一站,就算是吵得马上要打起来的双方也会很快就偃旗息鼓,然后试着坐下来友好协商。

  “啊!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太宰治托着腮感叹了一句,眼睛亮晶晶的。

  不久后,风祭凛把菜做完,两人吃过饭后风祭凛回到办公室,太宰治叫人把他送到废弃场地的外围,然后一个人踩着月色朝废弃场地的中心走去,他住的地方就是这块地中心的一个集装箱内。

  *

  风祭凛要去做长期出差完成某个机密任务这件事并没有多少人怀疑,一方面是风祭凛本人就表现出一副很是正常的态度,另一方面是组织内出现这种类型的长期任务并不罕见。

  在“旧世界”台球吧内,青年会的几个成员正在交换情报。

  他们把各自找到和整理的文件拿出来,脸上的神情带着淡淡的满足和期待,他们期待着中也看到这些资料时的表情,并且愿意为了中也在那一刻的表情而瞒着首领,去做出一系列费时费力的调查。

  钢琴家微笑着拿出:“这是我找到的照片,年幼的中也看起来也相当可爱。”

  发言人递出一份军方在“荒霸吐”方面的研究资料,信天翁递出一份中也曾经的医疗记录,外科医生随之递出中也曾经的牙齿记录,冷血在最后递出的是中也的亲属资料、学习经历和出生记录。

  他们之前就有沟通过情报,也是通过已有的情报然后层层深入,找到更多的情报,这一次不过是再进行一次汇总。

  “这绝对是一个大惊喜吧!”

  “嘛,说不定到时候中也会感动地掉下眼泪呢!”

  “哈哈,反正还要趁着一周年好好逗一下他!”

  “对了,原本计划邀请凛一起的,不过凛在周年纪念日那一天之前就会离开吧。”

  “啊,说起来凛还是不愿意加入青年会啊!”

  “是钢琴家魅力不够吧!”

  “……嗯,你刚刚在说什么?”

  几人玩笑了几句了,钢琴家摸了摸下巴说:“但是一周年纪念日改时间的话就不是一周年纪念日了,更何况中间差的不是一两天,是整整七天的时间。”

  “这样吧,在凛离开前举办一场聚会,等到了中也加入Mafia一周年的时间到了,再举办一场聚会。”外交官微笑着说道。

  “说起来,凛当初没有举办过一周年聚会吧!”信天翁突然想到,不过当初他们和凛都并不熟悉,更何况如果没记错的话,凛加入Mafia一周年的时间,差不多就是现任的首领上位的时间。

  外科医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那要不要准备点什么惊喜?只不过有点难以想象该制造怎样的惊喜?”

  “这个……我想我可以提供一点建议。”冷血开口说,“凛喜欢猫,不过一直有在和猫保持距离,据观察推测,大概率是猫毛过敏。”

  “猫毛过敏?”其余人重复了一遍,然后把视线移向了外科医生。

  “喂,我可治不了猫毛过敏!”外科医生环视全员,看着大家一副“原来不可以吗”的表情,心里突然有几分憋闷。

  “或者想点其他的礼物,凛马上要读高中了吧,”钢琴家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说起来凛的高中还是在原来那个学校读吗?如果是在横滨高中会方便很多吧,而且还可以只在学校挂一个名,然后期末的时候去考试就行了。”

  “这样吧,凛之前和我学了怎么开车,但是他现在一直用的都是组织的车,送他一辆车吧,我还可以在后面根据他的需求进行改装。而且,高中的时候有自己的车,听起来也挺酷的吧!”

  “这个可以。”外交官微笑道,“我们四个人负责选车,然后一起出钱购买,再把买好的车交给信天翁,由信天翁进行改装,那么这个礼物也算是大家一起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