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官在从路上到达“旧世界”的时候预想过很多的整蛊方式, 但他着实没想到当他推开“旧世界”的门时,会看到现在这个场景。

  现场的气氛剑拔弩张,就仿佛是一锅看似平静的热油, 只要小小的一滴水,就可以让其陷入沸腾炸裂的状态。

  他秀气的眉毛一挑,倚着门, 嘴角似笑非笑,默默地站在原地。

  此时冷血手持一支钢笔,钢笔的笔尖直直刺向风祭凛的眼睛,然后又在不到一厘米的距离被一层薄薄的空气屏障给隔开;风祭凛拿着一把已经打开了保险的手.枪,枪口对准冷血的下巴,眼睛眨也不眨, 浑身散发着凛冽逼人的杀意。

  其余人和他们隔着一点距离, 肌肉紧绷, 下颌咬紧,一副随时准备着冲上去制止他们的模样。

  “各位, 你们是在做什么呢?”外交官语气玩味地开口道。

  不出意外,他们现在都是在做戏,不过没想到的是向来对他们一些幼稚的行为敬谢不敏的冷血和向来一副冷淡傲慢模样的风祭凛会如此配合地跟着做戏。

  “风祭凛, 你们不认为一直让他以非青年会的成员参与到青年会的活动中是一件非常多余的事吗?”冷血瞥了一眼外交官, 态度尖锐刻薄地说, “作为一个准干部, 他不费尽心思往上爬,反而花时间在我们这里玩着过家家似的交友游戏,这实在太让人怀疑了吧!”

  “喂, 是你们自己眼巴巴地凑到凛的面前,所以凛才勉为其难地和你们接触的吧, 别想着在这个时候倒打一耙啊!”中原中也目光锐利地扫了众人一圈,他脚下的地板如蜘蛛网一般裂开。

  “虽然从客观上来说,现在的事主要是冷血的责任,不过我是青年会的组织者,冷血是青年会的成员,所以我可否要求你把你手里的枪放下,否则我不介意和你稍微过几招。”一根透明的钢琴线从他的袖口伸出,他盯着风祭凛,就像是一头随时准备扑向猎物的狼一般。

  “呵,”风祭凛冷笑一声,青色的眼眸宛如终年不化的寒冰,那寒冰刺入人的心底,像是连血液都要被凝固冻结,“怀疑我?明明主动的人一直是你们,现在提怀疑,不是太过可笑了吗?”

  风祭凛表面上冷厉得让人心生忌惮,但心里早已尴尬得想要挖一个洞把自己埋下去,把这场戏演完,他感觉他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们了,妥妥的黑历史。

  说起来,被他们三言两语蛊惑住的自己当时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不会无的放矢。”冷血不为所动地说,“向你示好的组织成员多了去了,为什么你偏偏回应了青年会的成员。按理来说,你不是应该平等的漠视每一个人吗?青年会为什么会变成特别的?呐,我可不会给你任何利用青年会的机会。就算今天是外交官特意邀请你来的也一样。”

  就在冷血说话之时,钢琴家向前迈了一步。

  “砰!”

  枪声响起,风祭凛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一枪开在了钢琴家的脚下,地板被击穿,破碎的木渣伴随着一阵硝烟扬起。

  这一声枪响就如同滴入油锅的那一滴水,整个压抑安静的场面顿时炸裂开来。

  冷血和风祭凛再次打了起来,想要支援冷血的钢琴家和信天翁被中原中也拦了下来,外科医生默默移动到风祭凛的视线死角,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支注射器。

  “喂,适可而止了吧,各位。如果东西都打坏了,到时候修理起来可是很麻烦的。”外交官苦恼地歪了歪脑袋,一缕秀发从他耳边滑落,他那张脸仿佛自带了让其他人着魔的魔法。

  店内打斗声乒乒乓乓地响起,所有人都招式凛厉,仿佛下一秒就要致人于死地,而且他们在打斗间不断拉近着与外交官的距离。

  外交官原本还算轻松的表情逐渐沉重起来:“喂,你们不会是在玩真的吧?”

  突然,一块碎裂的玻璃碎片朝着外交官的方向飞去,外交官侧头躲过,然后看向众人的眼神越发凛厉。

  “都给我住手。”风祭凛大喝一声。

  这时,他一只手缠绕着冷血的脖颈,力道之大让冷血不得不向后仰起脖颈以减少风祭凛手臂上施加的力。

  而与此同时,他的一只手抓着风祭凛的手臂,另一只手拿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里的注射器,暗暗在风祭凛注意不到的角度将注射器的针头对准了风祭凛的腰腹。

  原本过分喧闹的场面再次回归寂静,白炽灯的灯光笼罩着这家旧式的台球吧,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风祭凛和冷血的身上。

  中原中也率先收回了正在攻击的动作,他正了正头上戴着的帽子,抱着双手站在原地没有了动作。

  外交官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冷血那只拿着注射器的手,他看见外科医生在混乱的战斗中将注射器交给了冷血,冷血宽大的大衣遮挡住了他手上的小动作。

  “玩笑就到此为止吧,虽然我不讨厌恶作剧,但今天晚上的主题可不是恶作剧。”外交官踩着慢悠悠的步伐朝风祭凛走近,即使是面对风祭凛充满警惕意味的目光,他也照旧露出了甜美的微笑。

  “你认为这是玩笑吗?”风祭凛的手臂再次用力,冷血脖颈处青筋鼓起,他的嘴巴下意识张着,只为汲取更多的空气。

  同时,冷血将注射器穿破衣服,刺入到了风祭凛的身体里,注射器内的液体在一瞬间进入到了风祭凛的体内,风祭凛瞳孔收缩,原本禁锢着甚至快要至冷血于死地的手臂逐渐松懈,他嘴巴张了张,发现喉咙里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冷血冷笑一声,注射器落在地板上,在地上滚了两圈后静静地停在原地。他手肘向后轻轻一击,风祭凛就倒在了地上。

  外交官看着眼前着一幕眸色加深,心里开始升起怀疑的情绪。

  “怎么回事?冷血,你——”外交官乍然止住了原本要说出口的话,目光转而移向了外科医生,“注射器里是什么药?”

  外科医生没有回答,只露出那种狩猎者捕食成功后的笑容。

  外交官蹲下身检查风祭凛的情况,当他的手放在风祭凛的手腕内侧时,他只感受到了一片平静,死一样的平静,即使是把手放在心脏的位置上,也感受不到半点动静。

  而就在外交官的脸色越发难看时,寂静的老式台球吧一下子爆发出了欢快的笑声,是信天翁忍不住笑场。

  外交官心里顿时一个咯噔,现在那里还不知道自己被骗了呢!

  “哈哈,居然真的成功了耶,哈哈,超有趣的!”信天翁捂着肚子大笑,笑得生理性眼泪都从眼睛里溢了出来。

  “真是的,明明还可以看外交官再真情实意地表演一会儿的。”钢琴家略带遗憾地微笑着说道。

  冷血面无表情地耸耸肩,向一边走去,同时又从衣兜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叼在嘴里,然后把烟盒放了回去,拿出打火机把烟点燃。

  风祭凛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衣服上可能沾染灰尘的地方,把戏演完了,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就在风祭凛要找个位置坐着时,外交官一只手拉着了风祭凛的胳膊,另一只手在风祭凛手腕内侧仔细摩梭,然后在脉搏的上方发现了一层薄薄的硅胶胶带,因为颜色和肤色很像,触感也和皮肤的差距不大,他一时间居然没能够注意。

  硅胶胶带是演员在改变自己的体型和脸型时常用的道具,因为太常见了,反而让他下意识忽略了这种可能。

  “怎么样,这个可是我想到的主意。”外科医生咧嘴笑道,“利用硅胶胶带可以完美遮掩住一个人的脉搏,甚至包括心跳。凛所需要做的就只有短暂地屏住呼吸。”

  “那注射器里的是?”外交官松开手,身体偏转面向了外科医生的方向。

  “葡萄糖而已。”外科医生回答说。

  “看不出来嘛,是我小看你们的演技了!”外交官一只手郁闷地放在脸上,缓了一口气后把从耳边滑落的头发重新别在了耳后。

  “说真的,凛以后要不要考虑和我一起做电影演员?刚刚倒下去时的面部表情非常细节哦,虽然没有经过专业的学习,但是凛是天赋性选手呢!”

  “不要。”风祭凛拉开和外交官的距离,终于坐在了沙发上。

  “欸!?”外交官不死心,“为什么呢?我保证让凛火遍全球哦!”

  “不要,绝对不要。”风祭凛冷声道,连眉眼间都透着拒绝的意思。

  站在聚光灯下面表演或者演习,出现在众多人面前,这件事只要想想就让他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更何况在Mafia的两年多时间里,他已经习惯了在行动时避开监控和相机,做演员对他而言实在是太遥远而不切实际了。

  “这可真是太遗憾了!”外交官表情哀怨地叹了一口气,那张脸做出惹人怜爱的表情时简直具有十足的杀伤力,可惜现场的人没有谁会真的为此而产生怜惜之意。

  “看来不是所有人都会被外交官的花言巧语所蒙蔽呢!”外科医生叹息般感叹道。

  “哈哈……”还在笑着的信天翁听见外科医生的话后笑得更大声了,他一边笑一边说,“外科医生这是在嫉妒外交官的女人缘吧,哈哈,实在太好笑了。”

  外科医生:“……”

  “好了,真是的,明明想着适可而止的,结果现场还是变得一团乱了,不过好在投影仪这边没有被战斗波及到。”钢琴家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了更为中心的位置,“我们现在可以准备看视频了,我还特意准备了好酒,大家喝酒时记得稍微量力而行,毕竟看完视频后还要打台球,对吧!”

  说到后面时,他的目光刻意在风祭凛、中原中也,以及信天翁的身上停留了片刻,风祭凛对此没有什么反应,中原中也不快地咂嘴,信天翁则是大叫着抱怨了起来。

  视频很快就开始播放,灯光熄灭,所有人都端着杯子坐着,风祭凛这次没和他们喝一样的酒,而是选择了无酒精饮品,人在很多时候都要对自己有自知之明,所以他也不打算去挑战些什么。

  影片剪辑出来的时长一共只有四十七分钟,不是素材不够多,只是活动的重心不在视频上,所以才不想在视频上花费过多的时间。

  视频中的人物形象有正义执法的警察,浪迹花丛的贵族,钢丝上起舞的间谍……各种各样的人物形象在投影布上一一浮现,哪怕是再厌恶外交官的人都无法在看了这段视频后对外交官的演技和容貌提出任何质疑。

  “对了外交官,你最近有新的电影吗?”信天翁突然问道。

  “啊,有一部和克丽丝·温亚德拍的电影快要上映了。”外交官想了想说道。

  “要不要找机会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钢琴家笑着提议道。

  当然,他也只是提议而已,毕竟这件事从客观上并不容易实现。他们在组织里都有着重要的作用,很少有同时都有空的时候。就算有空聚在一起,在这个地方好歹还是自己的地盘,安全性很高。但若是在电影院,那么遇到袭击的风险就会明显提高。

  “欸,我记得克丽丝·温亚德是黑衣组织的成员吧!”信天翁突然说道,同时脸上还浮现了八卦的神色。

  “调查显示她年龄和身份都有那么点问题,不过如果要知道的话,就要投入更多的资源去调查,而且还可能会被发现。所以说,你和她拍过戏,她的年龄到底是怎么回事?很难想象他们组织的最终目的会成功。”

  “哎呀,对方可是有着不输于我的演技哦!”外交官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眼眸带笑,“而且不随意打听女士的年龄,这可是一种基本的礼仪。至于他们研发的药物,对我们这种拼尽全力活下去,但又活一天算一天的人来说,根本毫无意义。”

  他们一边看视频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昏暗的光线仿佛延缓了时间的流速。

  风祭凛和中原中也坐得近,两个人脑袋凑在一起时不时低声说一句话,看起来倒多了许多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孩子气。

  “你刚刚倒下去的时候,连我都吓到了!”

  “是吗?”我的演技有那么好吗?

  风祭凛困惑了两秒,想到自己的认知有时候也会和其他人的认知存在偏差,或许在他们看来,他刚刚的确演得很像。

  “没错,连我这个一开始就知道你在演戏的都怔愣怀疑了一瞬,也难怪外交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你有单独看过外交官的电影吗?”

  “没去电影院看过,但是家里的电视有放过。”

  “我没去看过,只是稍微了解了一下,没想到那个家伙演警察都能够演得和真的似的。”中原中也语气里同时参杂着嫌恶与惊奇。

  “下次,可以一起去电影院试试。”风祭凛视线游移了一下,睫毛微微颤动,试探着开口道。

  “啊,可以。”中原中也突然把头别开,伸手压了压帽檐,胡乱转了两秒的眼珠子立刻看向投影布的方向。

  ……

  视频放映结束,台球吧的灯光被重新打开,酒杯碰撞的声音,嬉笑打闹的声音,台球不断撞击的声音混合着一首节奏舒缓的爵士乐响起。

  少年与青年间的界限逐渐模糊,此时此刻,这里就像是世界上无数个地方都有可能会发生的平和欢闹的日常一般,夜幕笼罩着这家小小的台球吧,白色的光在渗透了淡黄色的玻璃流向室外后也染上让人不自觉卸下防备的暖色调。

  这一幕,是值得用相机拍下来,然后放在相册里,即使时隔多年再次翻看时也会让人感到愉悦的一幕。

  ……

  Y国,风祭凛和风祭有春下了飞机之后就先到提前预定好的酒店放置行李。由于漫画的稿费和版权费让风祭有春的经济状况变得很是宽裕,所以他们定的酒店也是计划旅游区域内最好的酒店。

  “虽然是旅游,不过我还需要为漫画取材。因为之后的剧情发生地点在伦敦,所以才特意过来看看,因为总觉得只看网上的照片,没办法画出我想要的效果。”

  风祭有春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本空白画册,翻看了两页又将画册合上放在了桌边。

  “所以去游玩的时候,我有时会停下来画画,那个时候凛不用管我也可以哦!或者凛如果能在这里认识什么聊得来的朋友,和朋友一起去玩也行。”

  看着风祭有春笑眯眯,仿佛认为自己真的有可能在这里交上新朋友的模样,风祭凛沉默了几秒,虽然他不再会单方面认为自己被别人讨厌了,但实质上他也不是一个擅长交朋友的人吧!

  与此同时,酒店大堂内。

  一个金发的少女“嘿哟嘿哟”地拖着巨大的行李箱走进了酒店。

  “呼!你好,我是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葛德文·雪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