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黛玉竟然在这场有些特殊的科举中,一骑绝尘的表现向三甲冲去。

  在五月初七的第一场比试中,黛玉拿下第一。这一次,因为乃是中宫笺表所带来的,因而不少男子也与之一同参考,可谁能想到夺得桂冠者竟是个年幼的孩童。

  这些人开始还不相信,随即便在六月十五的第二次考试过后,被狠狠地打了脸。

  这一次黛玉又不负众望地夺得第一,而且,为了体现出此事之公正,苏槿特地和水湛商量,颁布圣旨。

  将男子前三名的试卷内容,和女子前三名的,全部找专人誊写下来。

  直接放在贡院红墙之外,任人观赏驻足,无人再敢言说黛玉考试乃是作弊。

  毕竟黛玉三人,直接将那些紧科的男举子们,直接碾压于脚下。

  根本是连反驳,都无法反驳的差距。

  早就预料到这种可能性的苏槿深深藏于幕后,她其实很清楚这些人不会善罢甘休,定然会在黛玉科举之事上都有阻挠。

  而事实上,对方还未等打算出招,便被苏槿的作为弄得措手不及。

  作为整件事情背后的主使者,他们有一些乃是宗室的成员,还有文官清流。他们本来希望将这次科举考试弄砸,使得苏槿被迫收回中宫笺表。

  可是谁能想到苏槿会来这一招,如此一来,毫不留情地将他们妄念得粉碎。不但如此更是使得众人再也不敢说出,女子不如男子之话,毕竟之前说出这话的,如今正在海南种芒果呢。

  而此次的举子们却也心中大为震撼,自然也有心有不甘者,可绝大部分都不得不承认,这次的前三名名副其实。

  而未曾想到的是,不少人还在担忧,会有不少男子因科举之事,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毕竟文人擅长相轻。

  毕竟素来有古话,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然而未曾想到的是,这次举子之中虽有着一二不好的言论出现,但是大部分却是觉得,女子亦如此男子复如何?

  思绪最多的迎春,对此颇为不解,到时傅烟儿笑嘻嘻地告诉她:

  “你哪里知道,明着是今年才不过刚刚科举,可是早在之前我们去江南,便已经在筹谋此事。就是为了在江南之中,慢慢地潜移默化。”

  说到此处傅烟儿微微叹息,她之前还不理解表姐的用心,如今却是终于明白。

  若是直接将一切堆在风口浪尖,即便是再强也会引起反弹,却不如如今这一般和风细雨便将事情做得。

  一旁的探春素来是个心急的,当下里连忙摇晃着傅烟儿,要听之前的故事。见到对方如此,傅烟儿笑着捏捏对方的脸颊。

  “今里竟也是不肯读书了,要知道如今玉儿可是每日里,缠着表姐在给她讲书呢。”

  探春不好意思地露出腼腆的笑意,她素来是个比普通人都要有刚性的,自然也是私底下苦读不辍,只是她如今好奇心起,这才拉住傅烟儿。

  这会子被傅烟儿一笑,却是有着些许不自在。

  傅烟儿见探春如此,又捏捏对方的小脸,此言她不过打趣而已,她心知探春心中是憋着一口气的。

  “我知你心想的,只是莫要一直逼着自己才好。”

  对于探春,傅烟儿相较于苏槿更加注意对方。自然也能够明白,探春一直在纠结着什么。

  果然他如此一说,探春瞬间眼圈微红。

  “前些日子,我回去,姨娘她也不说些其他的,只是逼着我一定要替她长面子。

  我但凡有一句不对,她便说出四五六年来,偏说我看不起她,恨自己是个姨娘肚子爬出来的。”

  探春说到这儿,紧紧地咬住下唇,两滴泪珠在眼角欲落未落,看着可怜至极。

  她素来因为自己庶女的身份,颇有两分自卑。当这一份自卑,到迎春被邢夫人记入名下之后,便更加地痛苦。

  而这自卑,并没有压垮探春的脊背,反而让她如同石下的小草一样,更加挣扎着努力长成。

  但是偶尔她仍旧会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疲惫了,便如同现在。

  探春伸手紧紧握住椅背,白皙的小手上竟可以看出两三条青筋。

  “自从二太太的去世,姨娘便填了妄想,竟然想要以妾室的身份扶正,我常劝她莫做这一般想象,她偏又与我闹起来。

  她就不想想,有宝兄弟在,老太太怎会应允。眼瞧着老爷那儿,压着她不肯动弹,她就添了念想,想让我求上公主娘娘或者皇后娘娘那儿赐婚。

  我偏不依!”

  小姑娘说到这里梗着脖子,显然是已经涌上了真怒。

  傅烟儿听到此处,这才恍然大悟,她也知道为何探春这几次,都会一直躲着苏槿。

  “我还在想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知道,这两次你颇有些露出不对,表姐私底下也曾跟我说过,担心你胡思乱想,与她离了心。”

  关于探春的身世,傅烟儿虽说并不知晓全部,但也可以管中窥豹,知道对方并不是那么普通的。

  越是知道,便越对于对方充满心疼,也更担忧探春会一时走上歪路。

  眼前的探春,仿佛就是当年她记忆中的那一个反派。对方还有着真正疼她,爱她的母亲在,可是探春却什么都没有。

  父亲与母亲这般压迫,平素的念想都挂在,如今尚且在四五岁的弟弟身上。

  只能让这个孩子无助地挣扎,甚至不过小小年纪便要勉强自己,去做不情愿的事情。

  想起她那不靠谱的姨娘,傅烟儿恼怒地竖起眉毛,恨声说道:

  “这件事情你不要管,我却是与表姐去说,大不了便将你的宗册直接改掉,省得她再找你麻烦。”

  这自然是傅烟儿的气话,毕竟赵姨娘气人虽说多有缺点,但若真的是个拿女儿不当回事的却也不是。

  也是因此探春,这才每每心中痛苦,让众人皆感叹其命运之坎坷。

  若是从那些鱼目眼珠子一般倒也好说,可偏偏她也有好的时候,偏这好的时候往往会被那一些妄念所掩盖。

  探春见傅烟儿安抚自己,缓了脸色,也不愿这一方为自己的事情担忧,当下里直接打岔道:

  “说起来这一个,倒是让我想起另外一件事情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听闻此言,傅烟儿有些好奇心起,当下里便凑近对方询问是何。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之前薛家也就是二太太的亲姊妹婆家,他们家本来有着一子一女,这儿子却是个不争气的,平素有个叫做呆霸王的诨号。

  而女儿却是个极为稳妥之人,我与其也见过几面,竟与大家小姐没有什么二般。

  且家中的事务大多也是她来掌管,我也常听凤姐姐感叹。说这位宝姑娘,但凡是个男儿,也能闯出一番天下。”

  这一番话下来,却是让傅烟儿更加的好奇。

  “后来呢?”

  探春倒也不卖关子,她站起身,走了两步,略微思索,这才慢慢道来。

  原来这女子可继承商户的旨意出现后,冲击最大的却是似薛家这种商户人家。

  薛蟠其人素来是个不喜读书的,听闻此事的第二天,便直接抱着账册子,将那一些仅剩的掌柜的,都带了去见薛宝钗。

  且不说自己的亲生母亲,薛姨妈被吓得不行,就连宝钗也以为自己的哥哥是发了疯。

  自从王夫人去世,王子腾对于薛家也是淡淡的,不过好好在薛姨妈相对而言,并没有王夫人那险恶之心。

  因此薛家并未受王夫人什么牵连,只是却与王家和贾家关系渐渐疏远。薛宝钗虽和母亲多方奔走,但收效并不算多。

  好在王子腾到底念着,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对于薛家偶有照拂,也不至于让薛家被其他觊觎之人所吞并。

  但是相比之下,生意之事不但日渐缩小,更是常常需要与人周旋,而薛潘的性格最是呆憨,根本听不出他人的言下之意。

  每每闹出个笑话,时日长了他自己都觉得没趣儿。

  只是因着自己是男儿,没有办法之下,这才硬着头皮要去管理家业而已。

  后来在圣旨颁发之后,薛蟠得知女子也可继承商户,这才做出抱着账册,带着管家去找薛宝钗的盛景。

  一旁的傅烟儿听闻此言,唇角微微抽动,纵然是不习惯管理家业,但是总不至于竟是这般。

  “这知道的乃是让权,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故意给妹妹难堪。”傅烟儿轻叹一声,她虽未曾见过那些宝钗,但就这事儿,她也隐隐有些觉得对方可怜。

  探春点点头,也是露出无奈的表情。

  当日里,薛宝钗被自己兄长所作所为吓得不行。等知道一切之后,非但没有半点喜悦,却是心头恼怒至极。

  只是再生气却也没得办法,无奈之下薛宝钗只得面见了这些掌柜的,又收拢了账册,只是在这继承家业之上,却是不肯接受。

  “哦?竟还有这事儿,你们在这里悄悄说这个,到不如也让我听听。”

  探春正打的继续说,忽听得一道言语斜侧而来,她一愣转过头,见到来人赶紧行礼,口中称呼:

  “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来的正是苏槿,她此时手扶着西流,正笑盈盈地看向两人,一旁跟着小包子等人。

  关于那位薛宝钗,苏槿也有两分了解,对方的生母乃是王夫人的亲妹妹。因此自那孩子出生之日起,王夫人就有心撮合,只是贾母一直不肯同意。

  等到后来贾敏生下黛玉之后,贾母更是动了让两个玉儿结亲的心思,毕竟不管从哪个方面,黛玉对宝玉更加的合适。

  “玉儿你还不知道吧,当初王夫人之所以会那一般打压你,其中也有着这些原因。”苏槿转头轻笑着调侃,她并不介意让黛玉知道这些事情。

  温室里的花是经不了风吹雨打的,她虽疼爱黛玉,却也不愿意让她成为娇弱无力的菟丝花。

  她的玉儿应该成为苍天建木,有朝一日泽被苍生,以绿茵侵染万物。

  黛玉自然也知道表姑姑的心思,她对于王夫人,只是如今也已经不再芥蒂。

  “玉儿知道表姑姑莫要忧心。”小姑娘露出甜甜的笑容,如今她又长了一岁,形容间越发的有些像当年的贾敏。

  浑身通体的气派不说,只是说这容貌便已无法描画。

  所谓庸人画皮,天人画骨。

  黛玉便是美在根骨,用容貌卓绝,或气质如兰,皆无法言喻。

  如今经过两场考试身上又多了文气浸染,站在一旁,气势却是不输于苏槿。

  见到这样的黛玉,傅烟儿再也忍不住上前,便是把其埋进自己的胸口,不顾小包子的挣扎,只是笑道:

  “玉儿如今越发的可爱了,却让我来与你亲香亲香。来日里,若是拿个状元,我也能与他人夸耀夸耀。”

  这番话让苏槿和众人皆哈哈大笑,还是最后苏槿心疼黛玉,将其从傅烟儿的怀中拉出来。

  小包子这会儿,也不知道是憋的,还是羞恼的,脸颊通红看着傅烟儿恨恨地磨牙。

  偏对方此时还浑然不觉,这叫她有气都没一点儿撒。

  苏槿却是极有分寸,见已经玩闹得差不多,又叫探春赶紧说下面的。

  探春连忙点头,又继续说起薛家的事来。

  不得不说,这薛宝钗有几分天赋,结果薛家不过两三个月,便瞧出不一样的气势。

  不但将自家现有的盘活,更是不知从哪里走了门路,将皇家的三种花卉,取得了进上的资格。

  说到这儿,苏槿若有所思地点头,说起来这事儿她似乎也曾听过。

  “我说的这件事情,实际上便和这花卉有关,宝姐姐说领的这三种花卉,分别乃是西府海棠,桂花和莲花。

  别的两样倒也还好,可偏偏倒着桂花上却出了岔子。”

  说到这儿,探春露出些许坏笑。

  众人见状更是连声催她,让她赶紧说出后面的事情。

  此时探春,哪敢再拖?否则便是要犯了众怒,当下里连忙把后面的事情说出。

  这原本管桂花的乃是姓夏的一家商户,家中也颇有资财,唯一可惜的便是只有一个女儿。虽爱如珍宝,却未曾教导对方些许才学在胸,父亲前几年去世,只剩下这个女儿在。

  按理说是这种状况,不过又是个薛宝钗罢了,可偏偏对方是个扶不上墙的。

  作茎上的桂花多有不合时宜的,因而这才会被内府摘了牌子,另许了薛家。

  可不曾想,这对方竟是直接去到薛家胡闹,只说他们家的生意,定然要薛家一个说法。

  “阿弥陀佛,我那日恰巧上门去送东西,确实未曾见过宝姐姐这般伶牙俐齿,万万是没有想的。

  竟说得那夏家姑娘哑口无言,可这夏家姑娘也是有趣,不知为何,说既然抢了她们家的生意。让她们家没了营生,自然也该补偿,别的不要只陪她个上门女婿。”

  说到此处,探春有些脸红,笑得眉眼弯弯。

  迎春更是似乎被一口水呛到,背过身去轻声地咳嗽。

  既然二人这样,晴雯忽然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脱口而出道:

  “你们说那人家呆霸王?总不至于他长得很吓人吧!”

  这却是她想起了昆曲里的霸王脸谱,那黑黑白白得似乎真的并不俊俏。

  探春摇了摇头:“实话说,薛家的大少爷薛蟠,长相我也曾见过一面。虽非是宝玉,那一般唇红齿白的,但也有两分英气。

  你们又是见了宝钗便知道,他哥哥就算是再歪,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了然,那桂花夏家小姐不知从哪儿瞧见了薛蟠,这才上门让薛家负责。

  “你们且别笑,如今更有趣的还在后头呢。夏家如此,薛家自然是不同意的,只求那夏家小姐的行动举止,便知是个泼辣不讲理的。

  薛宝钗自然不会让这样的大嫂进门,以防止家宅不宁。可谁能想得了,薛家人没看上,夏家却有人瞧上了。

  这人还和贾贾往昔有些关系,家里祖辈也曾是官宦世家,名唤孙绍祖。

  两个人也不知道怎的,竟是在薛家的门前敲了个对眼儿,我确实听说如今二人已然准备完婚。这才拿这件事情与傅姑姑说。”

  说到此处探春也是不可思议,这事简直太过离奇。不管是这孙绍祖,还是夏家那位小姐,又或者说蹦着账册子的薛蟠,在他眼中都有些奇奇怪怪。

  众人听着也是新奇,倒是苏槿若有所思,这孙绍祖她倒是有些记忆。

  此人倒是个会钻营的,也还算是个得用的武官,这是其人颇有些兽性,容易养虎为患。

  确实没怎么想的,今日还听得他的一段奇事。

  不过若是真的说起来,这夏家小姐能够嫁给孙少祖,也算是高嫁。

  “只是恐怕这孙少祖非是惜花之人,内为夏家小姐虽是个古怪的,但恐怕也未必能够得到好。”苏槿微微叹息,便将此事撩开。

  毕竟只从探春所言,即可窥见一二,此二人皆非那省油的灯。

  不过苏槿却未曾想到,这桂花夏家和孙绍祖,很快变成了金钟的八卦来源。

  原来这夏金桂其人性格最是泼辣阴毒,平素是个内闱逞凶。而这孙绍祖,这是个色中饿鬼花中魔王,家里但凡有些个姿色的,竟是一个都不放过,不管是丫鬟还是婆子。

  如此的二人碰到一起,这头一两日还有些许的柔情蜜意,后面却越来越撕破脸。

  二人在家中经常开演全武行,这夏金桂虽说是个柔弱女子,但是伤害却不柔弱。

  而且她身边陪嫁的,带了足足三四十号的家丁,这些壮汉便是夏金桂的帮手,也算和孙绍祖势均力敌。

  开始尚且不显,后来孙绍祖便经常会鼻青脸肿,而夏金桂自然也是好不到哪儿去。

  就在这夫妻二人,今天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时候,在八月十四这天,殿试开始了。这一次和前面两次不同,此次是男子和女子同殿比试,选出三甲。

  当天,水湛和苏槿二人共同审卷,看着面前的两份娟秀的字迹,彼此相视而笑。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可爱问黛玉会不会开事业线,这里统一的回答下,这本书是不会开的,毕竟主题是养包子。

  但是下一本书是会开黛玉的事业线的,大家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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