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槿笑得有几分狡黠,显然是有些想看乐子的表情,看得水湛有些无奈。

  “你啊!且看九月初三就知道了。”

  然他也知道,对方会这样,却是因为在自己面前放松而致。

  二人此时却是多了几分轻松,水湛直到快入夜这才离去。

  大汉朝,九月初三,宜祭祀。

  三日之后便是苏槿入主东宫的日子,自今日开始,苏槿将要在护国寺中禅修三日。这三日每一日都要焚香沐浴,以保大汉皇室安康。

  此为大汉国例,因而苏槿自然也不例外。对于这一切的流程,她早已经熟记于心,每一步都做得整齐到位,九月初二这天下午就已经到达护国寺。

  护国寺中的僧人们早已经得到吩咐,他们准备好一切之后,便自觉地离得远远地。只有主持以及罗汉堂首座,才被允许随着苏槿身边。

  这三天苏槿将会按照既定的流程,侍奉在佛前,待三日之后回到家中,便是她入主中宫的仪式。

  巍峨的大雄宝殿之内,苏槿跪在佛前,第三次将油灯斟满,她神色自若眉宇间满是虔诚。

  她膝盖之下只有一层薄薄的跪垫,只是这拜垫却内有玄机,每一角都塞着温热的铜枣,看似薄却是满满的鸭绒。

  因而即便是山上寒冷,苏槿仍旧是极为舒适,她此时摘去了头上的簪环首饰,衣着也是极为素净。

  可是即便如此,仍旧难以掩盖容光之秀丽。

  为了这一次沐浴,太后特地派身旁的冯公公随行,此时他走到苏槿面前行礼之后,恭敬说道:

  “还请娘娘去沐浴,这几日辛苦您了。”

  苏槿微微颔首,抬起头看向冯公公笑脸,眼前的这位老公公,乃是太后身边的老太监。多年以来一直追随太后身边,这一次也是太后专门将她派来,辅佐自己走过中宫之门。

  “辛苦冯爷爷了。”苏槿微笑着说道,这一声冯爷爷让冯公公一愣,随即笑得越发真诚起来。

  他掩盖住自己的情绪,笑着说道:“娘娘说什么呢?这不是奴婢应该做的。”

  冯公公口中说着,便将苏槿往后面引,走过后道又穿过小路,便入到一座僻静的小院,冯公公这才躬身行礼禀告:

  “奴婢就在这儿,等着娘娘出来。”

  苏槿点点头,不远处那所小房子,便是护国寺中有名的灵泉,据说在灵泉之中洗浴可以洗净一切罪孽。

  虽没有人知晓此到底是真是假,但却是也习惯了,毕竟大汉朝有这个惯例。

  她推开房门,独自走进房间,先将门窗关上。这座房屋看起来极为普通,但实际上只要入内便可看到其中的金碧辉煌。

  这里她也不是第一次前来,苏槿轻车熟路地向后走去,拉开帘幔便看到一室氤氲。

  无数的热气中,苏槿打量着眼前的池子,整个池子都是用白宇所雕刻而成。吐水的龙首是少见地用了和田血玉通体赤红,白色的浆汁便从龙口中潺潺而下。

  苏槿伸出手撩拨水面,此时上边已经铺满了花瓣,能够嗅到满屋的馨香。

  感觉到温度正好,他这才将衣服缓缓褪下,只穿着寝衣走进水池。

  在池中需要打坐,以五心朝天的姿势盘腿坐下,以此清洗罪孽。苏槿任由水流拂过身躯,温热的触感一直到脖颈处,这才缓缓停止蔓延。

  她喟叹一声,只觉得身上变得轻松,在这里她还要再待上半个时辰,到时才算得上是功德圆满。苏槿随意地扫了眼,旁边墙上所挂的巨大吊钟。

  苏槿闭上眼眸静气凝神,心完全静下之后,时间的速度也变得缓慢起来,她开始渐渐沉溺其中。

  而就在此时,烟雾竟然渐渐发生了变化,从纯色的白慢慢透出一丝粉色。

  虽然室内如今满是馨香,苏槿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股味道……

  苏槿心中暗叫不好,她伸手抓住外袍就要穿在身上,遮掩湿漉漉的寝衣。

  然而衣服刚刚到身上,一片朦胧笼罩了苏槿,随即她身形晃动向后倒去。

  就在苏槿将要落入池中之时,一只坚毅的臂膀,直接将其捞在怀中。

  男子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身形极为高大,外貌却是笼罩在面具之下。

  他抱着苏槿手指拂过对方的脸庞,却是满眼喜色。不过他此时还保持着理智,并未多做停留,将苏槿揽入怀后细心地替其裹好外衣,即刻大踏步地向外面跑去。

  沐浴之所的背后便是一座悬崖,从正面看笔直陡峭,但若是从侧面便可以发现一条羊肠小路。男子轻车熟路地将苏槿担在肩头,快速地奔上小路,不过几个转身便消失不见。

  而男子并没有发现,随着他的身形,不知何时又追上了两个人。

  男子飞快地来到半山腰的平台上,随即将包裹好的苏槿送入车中,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在车上。

  就在他想聊开对方面孔之时,却忽然听到一阵嘈杂之声。男子忽然一惊,正在撩开苏槿头发的手一顿,此时却是顾不得其他,直接了开车门便驾着车离去。

  此处已经在半山腰,他这会儿摘下了头上遮挡的面具,却是一名年约20几岁的男子,相貌极为硬挺,一双眼眸如同鹰隼一样。

  然而只不过是在开河之间,这锋利的眼神便瞬间消弭不见,反而化作一双带着些许憨厚的眼神。

  伪装好一切男子,又换下自己的衣服,装作一脸无事地往下走,他已经发现整个山道变得有些肃杀。

  好在他准备的齐全,所有的东西都是这山中常有的,包括他如今穿在身上的衣物。

  他若无其事地挥动马鞭,晃悠悠地向山下行驶而去。

  因为这几日比较特殊,因此护国寺周围一直有着不少军兵的护卫,普通人家是根本来不到身上的,只有山上这些租赁车辆的车夫们才可以随意上下。

  男子小心翼翼的,驾着马车走到里检查处,待到了大概百步的位置,慢吞吞地下了车。他将马鞭插在自己的背后,这才朝着里边哨所走。

  “几位大人,俺要下山。”男子操着口音说道,听他的口音便知道并非是京城人士。

  此时他脸上满是讨好,脖颈向后缩着,肩膀也堆在一起,显然是一副讨好的模样。

  这里他已经埋伏了有半个多月,如今与这些守卫之人早混了脸熟。

  只是今日里却有些特殊,众人并未像往常一样说笑,反而神情严肃。

  一个看起来像是小头目的,直接伸手撩开车帘,向里面探望,口中询问道:

  “你这车上可有人?”

  男子连忙摇头,赶忙摆手说道:

  “不是,没有人,俺是过来去取药铺取药的。大人您应该有印象。”

  对方说到这儿,看向守门之人露出一丝为难和了然。慢腾腾地从怀里掏出两个大子,递到对方面前,男人脸色越发地苦涩起来。

  守卫的人打量对方一眼,到底还是直接撩开车帘,向里面望了下,这才复又把连挂上。

  “不用了,你赶紧走吧。”那守门的也是个好心的,见对方没什么异常便直接口中说着。

  男子极为憨厚,微微地点头,带着几分讨好地驾着车往外走。

  他手中牵着马匹,踏着与往日没有区别的步伐向下走去,足足过了有四五十步的距离,这才小心翼翼地上了车。

  随即轻摇皮鞭,这马便一溜烟儿地向外跑去,然而这马匹并没有按照他说的,反而顺着城门往外面走。

  很快,她便来到出京的码头。

  若是黛玉在这里,就能够发现,此处便是之前苏槿在此接她的地方。

  而此时已经是下午,很多的人早已经离去,整个码头冷冷清清的,半天都看不到一个人。

  那人将马车停在一棵柳树之下,却没有动弹,仿佛是到此接人一样。

  虽在此等人,男子却并不焦急,反而面上带着几分松懈。

  足足等了一盏茶,一艘官船向码头驶来。

  片刻停在码头之上。

  那男子眼睛一亮,站起身便进了车中,等船靠岸,他从里面推出一口箱子。

  此时马头之上冷冷清清,便是有人走过,一直以为乃是为了送东西,这一种太过平常。

  因此无人注意,箱子里面藏着一个人。

  大概半盏茶之后,这个箱子便被送到了船舱之中,此时一名身材高大的俊逸男子正坐在其中。

  他比起水湛并不逊色分毫,一双眼眸顾盼生辉,比起水湛的眉宇俊逸,他则是五官极为的深邃多了异域之感。

  此时一直唇边含笑,看起来温文尔雅,但那笑容之中却隐藏着深冷的寒冰,让人只觉得身上隐隐发寒。

  等瞧见箱子进来,这才露出一抹真实的笑意。

  他站起身,连忙走近几步,低声地吩咐:

  “轻点,慢点,莫要震醒了她。”

  男子说到此处,已经忍不住想要打开箱子,但到底还是忍住。吩咐来人将箱子往里边放也好,让他可以将其放在床上。

  阿木贴紧紧盯着尚在沉睡的苏槿,他等待了太久,如今终于将其拥入怀中,也算是得偿大愿。

  一接近他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馨香与硫黄香味,看着一直在昏睡中的少女一截白皙的手臂,阿木贴忍不住喉间滑动。

  他伸出手想要将对方从箱子里抱出来,却不知为何竟有些不知从哪下手。最后还是再三地鼓起勇气,这才小心翼翼地将苏槿抱起来,一团温暖入怀阿木帖几乎神醉魂迷。

  阿木贴的心此时跳得几乎变成一串,他有些痴迷地看着,此时被长发遮盖住大半脸庞的女子。

  他作为西羌之主,何时竟如同个毛头小子一般。

  阿木贴低头凑近苏槿,二人的呼吸仿佛马上就要互相交织,就在这一刹那,一柄寒光在阿木贴的脖颈间停住。

  “我倒是未曾想到,西羌王竟会如此无赖窃玉偷香。”

  女子嗓音淡淡的,她没有在意阿木提瞬间紧绷的身躯,而是直接用手按住阿木贴的肩膀,一个翻身便来到他的身后,而这个动作却没有让手上的匕首有任何的移动。

  阿木贴这会儿哪还有半丝的旖旎岸,他瞳孔扩张,没有想到竟会有这般的变化。

  不过他到底那也是一国之君,瞬间便冷静下来,反而露出一抹笑意,淡淡的安抚道:

  “朕不动。好厉害,不愧是朕看上的人,你有足够的能力成为西羌的国母,只要有你西羌肯定会越来越发展得更好。”

  说到这,阿木贴眼神更加地火热起来,他再一次确定自己的眼光没有错。

  眼前的苏槿,有足够的能力成为西羌的国母。

  而在她身后的苏槿冰冷一笑,嗓音却是忽然一变。

  “你猜我是谁,就凭你也想绑架我们家主子?”

  听到女子忽然变化的声音,阿木贴不可置信地,想要回头,然而紧接着脖颈上便是一阵刺痛。

  “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苏槿?”

  阿木贴怎么也想不明白,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为何一切竟会变成这样?

  在他背后女子露出一丝笑意,她直接把头发放下以后扔到一边,并不在意阿木贴那瞬间惊讶的眼神。

  失去了发丝的遮挡,一张秀丽的面孔露了出来。

  若是此时,有认识的人在此,皆会惊讶这竟是西流的脸。

  “本王真的没有想到,本王竟然会中计,难道你们没有被傅溶月吸引注意力吗?”阿木帖知道自己落入他人之手,但这艘船上都是他的人。他自然可以,保证高枕无忧,只要如今慢慢地拖延时间就可以。

  因而阿木贴没有丝毫紧张,不紧不慢地和西流攀谈。

  然而西流早就看清楚阿木贴的想法,又怎会让他得逞,当下毫不客气地将一枚药丸塞入阿木贴的嘴中。

  看着惊慌失措,眼中满是骇然的阿木贴,西流冷笑。

  “我家主子说过一句话,反派死于话多,因此如今这话我也送给你。”西流淡然说道,随即便将其直接五花大绑捆在地上。

  确定这家伙一时半会醒不过来,西流直接拖着阿木帖边往外边走。不得不说这艘船的隔音极好,打开房门之后,这才听到外面已经响起的生杀之声。

  西流手中提着匕首,毫不犹豫地进入战局之中。而此时这艘帆船周围,已经被□□艘官船团团围住,士兵一层层地上去挥动勾连锁,早已经将船控制得牢固。

  仅仅半个时辰,一地的尸体,便宣告了西羌的覆灭。

  西流拎着鼻青脸肿的阿木贴,将其交给林修远,这才仔细地问道:

  “你从那边过来?那一边如今可怎样了。”

  林修远看了眼此时仍旧昏迷的阿木帖,眼中划过赞叹,他看着西流笑着说道:

  “一切都很顺利,如今北静王和傅溶月都已经落网了。”

  听到这话,西流露出一抹笑意。

  “既然这样,眼前这人便交给你了,我却是要回到主子身边去。”

  西流含笑着说着,林修远自然不会拦阻对方。如今他还要把剩下的这些西羌之人,直接关押到昭狱之中,防止这些人逃脱。

  “好。”

  林修远微微颔首,命人牵来马匹,随即便看西流翻身上马,直接向京城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