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问题很难回答吗？你看上去怎么这么紧张？”那维莱特踏入审讯室中，目光落在了歌莉娅脸上。
歌莉娅向莱欧斯利投去了求救的目光。见富人的计划是瞒着那维莱特进行的，她很怕他会因为她不守诺言而生气。
她总觉得，像那维莱特这么严肃的人，要是生气起来，会是件很恐怖的事情。
那维莱特向前踏了一步，横在了两人中间，阻断了歌莉娅的目光，直视着莱欧斯利。
莱欧斯利撑着桌沿站了起来，“没什么，她想取我一滴血。”
“取血。”那维莱特不解地凝眉。
莱欧斯利打趣道：“谁知道呢？或许她是个吸血鬼，而我甜美的血液让她发疯似的着迷。”
歌莉娅偏开身子，绕过那维莱特，朝莱欧斯利做了个鬼爪的动作，“等着吧，早晚有一天把你这个无良上司吸成人干。”
莱欧斯利假装害怕地躲到那维莱特身后，“哎呦呦，我好害怕啊。大审判官救我。”
那维莱特听着两人打着他不懂的哑谜，心里突然扎扎的。他明明站在两人中间，却不能融入进他们的对话中。就如同他在枫丹的这几百年来，一直是个局外人一般。尽管这其中有他刻意和人类保持距离，以避免影响司法的公正性的原因。但当他想当一个局内人时，却依然有一道无形的薄膜，将他和近在眼前的人分隔开来。
歌莉娅注意到了那维莱特的沉默，以为他为人严肃，不喜自己和莱欧斯利的嬉闹。她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维莱特，你是来找典狱长的吗？那我打扰你们谈话了，先回去休息了。”
歌莉娅刚站起来，那维莱特的目光就把她钉回了座位上，“这么晚了，你们在审讯室做什么？”
他今晚莫名有些不安，所以才在下班后赶了过来。他在房间里没看到歌莉娅，才一路寻到了这里。
“我们……”她搓着衣摆，目光游移到莱欧斯利身上。
莱欧斯利摊了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他答应不会向那维莱特透漏她的计划，却没答应要帮她保密。
这种事情根本瞒不住，待到审判富人之时，那维莱特总会知道前因后果的。
歌莉娅不是不知道，只是想把这个时刻的到来拖得晚一些。
她低着头，不敢去看那维莱特的眼睛。她坐在审讯凳上，像个坦白从宽的犯人一般，交待了晚上发生的事情。
那维莱特叹了口气。歌莉娅提到自己去见富人的时候，他除了感到担忧、生气之外，更多的是一种不被信任的感觉。
她不仅没有遵守答应他的承诺，而且当她想要解决困难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他，而是莱欧斯利。
她更信任莱欧斯利，是因为她把莱欧斯利当成更重要的朋友吗？
他是更强的那一个，却不是她想要依靠的那一个。
局外人的感觉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那维莱特的心头闷闷的，他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
他望了歌莉娅一眼，她的眼中只有害怕和畏缩，先前和莱欧斯利嬉闹时的愉悦与放松荡然无存。
那维莱特转过身，手杖笃的一声敲在地面上，大步地离开了审讯室。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因为生气而离开，而是想要逃离这里，他不想再看到她害怕的样子。
歌莉娅被手杖的声音吓了一跳，身体不由地向后缩了缩，靠紧了椅背。
“那维莱特生气了吗？”
“那维莱特有自己的计划，你擅做主张，他生气也很正常吧。”莱欧斯利望着那维莱特远去的背影，轻敲着桌面道。
那维莱特的反应着实让他意外。在他看来，那维莱特并不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印象中，他似乎从未见过那维莱特换过表情。即便是面对那些罪大恶极之人，那维莱特也依然是那副冷漠的表情，不管他心里有多么厌恶这些人。可是这一次，他居然在那维莱特的脚步中看到了慌乱？
他回头看了看歌莉娅，莫不是她有什么影响别人情绪的能力？
富人那么善于伪装的人，居然都会卸下笑容，露出狰狞的一面。
就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歌莉娅来了梅洛彼得堡之后，他的心情愉悦上了许多，不过，他自认为这只是因为她煮的茶很好喝。
下一秒，莱欧斯利的心情似乎没那么愉悦了，歌莉娅突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像一阵风一样从他身边擦过，追向那维莱特离去的方向。火红的卷发在她的背后像波浪一样翻滚着，不一会，就消失在了天际线外。
*
“那维莱特，你等等我！”那维莱特的腿太长，步幅又大，走路的速度比歌莉娅跑还快。
她气喘吁吁地抓向他的衣袖，但那维莱特总会在她快要抓到时候抬起手，让她扑了个空。
不过他的速度却悄然地减慢了，不然歌莉娅连接近的机会都不会有。
她终于在前往地面的电梯前拦住了那维莱特，堵在了他的面前。
这时，恰好有两位研究员从电梯中出来。
“晴了一整天日，也不知怎么大半夜居然开始下雨了？”
“还好只是毛毛细雨，不然咱们都没带伞，这些资料可就要淋湿了。”
“嗯，看来以后带资料出门的时候，要开坛做法让水龙王开心点，别为难我们这些苦哈哈的科研民工。”
两人许是太专注于手头的资料，没有注意到电梯间的角落里站着大审判官，而他的脸上多了分微不可查的赧然。
歌莉娅并不关心上面的天气，她等两人离开后，立即张开双臂挡在了电梯门前，不准那维莱特上去。
她鼓足勇气说道：“那维莱特，我知道我主动跟富人接触，违背了对你的承诺，让你很失望。但是这是有原因的，请你不再生气了，好吗？”
“什么原因？”
“我想洗清自己的冤屈，早点离开梅洛彼得堡。”
那维莱特攥紧了手杖，“你觉得我不能查明案件，帮你洗清冤屈？”
歌莉娅眼神飘忽，“不不不，我只是太着急了……而且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想麻烦你。”
“我要听真正的原因。”
歌莉娅不解地抬起头。
“那个让莱欧斯利答应帮你的原因。”
歌莉娅犹豫了，本来说出真正的原因也没什么关系，但了解跟富人的那些过往后，她突然不想告诉那维莱特了。她无法解释清楚她跟原主是两个人这件事。她害怕那维莱特会以为她像原主一样随便玩弄别人的感情，不愿再搭理她。
那维莱特的品德非常高尚，并不像莱欧斯利那样有稍微灵活些的道德底线。不过她好像也不在乎莱欧斯利知道她不好的一面，这是为什么呢？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见她为难地样子，那维莱特彻底心寒了。她明显更信任同为人类的莱欧斯利。身为上古之龙，他在各个维度强过人类不知几何，但这一刻他忽然有些想做人。如果他也是人的话，歌莉娅是否会更愿意跟他交心呢？
“看来你已经有了更值得依赖的朋友，就不要在我这浪费时间了。”那维莱特着实不想听她拙劣的搪塞之语，摁开电梯门，毫不费力地推开了她，跨进了电梯中。
“等等。”歌莉娅看着快要合上的电梯门，连忙把手伸向了电梯里，抓住了那维莱特的手。
电梯门已经关了大半关上，眼看歌莉娅人还在电梯外，胳膊快要被门夹住，那维莱特迅速地反握住她的手，把她拉进了电梯间。
那维莱特的劲力太大，歌莉娅根本刹不住脚，结结实实地跌进了他的怀里，被他坚硬的胸膛撞得鼻头发红。
密闭的电梯里，静得仿佛只能听到他们的呼吸声。两人十指交缠，彼此间没有半点间隙。从未跟人有过如此暧昧的动作，歌莉娅心脏砰砰地狂跳了起来。
电梯里逐渐充斥起两颗心杂乱的跃动声，歌莉娅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她生怕那维莱特开口询问自己的窘状，想要站起来拉开距离，却在慌乱中踩到了那维莱特的靴子，控制不住地向后仰去。
那维莱特收起手杖，空着的手放到了她的腰间，把她揽了回来。
这一次，她贴上了那维莱特的脖颈。
“别、别这样，会被人看到。”歌莉娅嗫嚅道。
“你刚刚跟他不也是这样？怎么不怕人看见？”他的手捏得更紧了。
“这、这不一样。”歌莉娅难耐地扭了扭腰。她刚刚跟莱欧斯利根本不是这样的，明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距离，她可不知道莱欧斯利的呼吸洒在头发上是什么样的感觉。
“哪里不一样？还是有些事情只能和特定的朋友做？”那维莱特突然明白了心中酸酸麻麻的原因，一定歌莉娅的朋友太多了，所以他会因为她的区别对待而不舒服。要是她只有他这一个朋友就好了，就像她只能有一只海獭一样。如果她敢养别的海獭，他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把它咬走。
是时候带她离开梅洛彼得堡了，再在这呆下去，还不知道她会有多少朋友。而他的家里，只有美露莘。
那维莱特的手指戳向上升键。
“你带我去哪？”歌莉娅瞟向他的指尖问道。
“回家。”
歌莉娅脸一红，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好像他们是一家人一样。不过，他们在地上时确实住一块，这么说也没错。
她摇了摇头，“不行，我身上的案子还没有结清，不能离开这里。”
那维莱特沉默了，这的确不符合司法程序，但他却不想去取消那个按钮。
预想中的上升并没到来，电梯门哗的一声打开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升起，歌莉娅顿时绷紧了身子，艰难地从那维莱特手中挣了出来，转过了身。
电梯外，莱欧斯利倚靠在电梯门上，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们。
“梅洛彼得堡不受法庭管辖，没有正式文件，谁也不能从我这带走你。”莱欧斯利轻笑了一声，把歌莉娅从电梯间拉出来，目送着那维莱特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后，忽略了他眼中的冷意。
“怎么，舍不得啊？”莱欧斯利摩擦着下巴，对着走神的歌莉娅说道。
“没，没有。”
歌莉娅跟上了莱欧斯利离开的步伐，一路上，她都忍不住去想电梯门彻底合上前的那一幕。
她在间隙中看到那维莱特阖上了眼睛，靠在电梯墙上，身上透着疲惫与无奈。
她怀疑那是自己的幻觉，像那维莱特这样的工作狂，怎么会感觉到累呢？但那一幕又是那么的真实，是她不可能凭空想象出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