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流光一路充当车夫,开着车送两位美人去饭店。

  后座上的两位谈得兴起,从电影谈到戏剧,从表演谈到音乐舞蹈,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从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谈到车尔尼雪夫斯基还有往陀思妥耶夫斯基蔓延的趋势,还约好一起看电影看星星看月亮。

  听得温流光心里拔凉拔凉的,知霜和她可没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都是她小嘴吧嗒吧嗒没停过,知霜心情好就应两声,心情不好就一嘴巴子打她嘴巴上。

  秦鸢心思玲珑,注意到温流光在前面无人搭理,有意把她纳入谈话,便问:“小温总,我看你和知霜关系很好,认识多久了?”

  “我和知霜是朋友,虽然认识才一个月,但一见如故。”温流光连忙收敛了脸上表情,微笑回道。

  “朋友?”秦鸢意有所指。

  “Just friend.”温流光强调道。

  不过soon to be girlfriend。这么一想,温流光又有些飘飘然。

  秦鸢展唇一笑,侧脸容颜美好:“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柳知霜听言莞尔,瞧了眼开车的温流光,眼中是藏不住的欢喜。

  感情的厚薄不以时间长短来衡量,有些人一个月就可以定终身。

  不过看来这对小情侣暂时不想对外公布关系,秦鸢自然不会戳穿。

  温流光不由想,有朝一日,柳知霜到了秦鸢的年纪,是不是也会这样柔情似水,风采迷人?

  然后果断打消了这个念头,算了吧,世界上像秦鸢姐这样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女人,虽然少也不是没有;但像知霜这样外冷内热一点就炸勤于动手(打她)的好女人,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更何况就差四年,柳知霜就算吃斋念佛了四年,也最多是磨磨性子,万不可能改变基因,该打她温流光,也肯定会打的。

  不得不说,温流光的想法颇具先见之明。

  到了饭店门口,柳知霜和秦鸢先进包厢,温流光则去停车场停车。

  停车场很宽,车辆不多,温流光停好车后,用食指甩着车钥匙,晃晃悠悠走回去。

  经过一处车位后方,看见停着的车是保时捷,正想着是哪家富二代也来这吃饭。

  突然,保时捷倒车灯亮了,温流光脑子还在想事,身体下意识躲了,但没完全躲开,被保时捷车屁股撞个正着,跌倒在地。

  保时捷司机这才察觉到撞了人,连忙停车,慌慌张张下车:“啊啊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温流光飞来横祸,本想发火,听见是年轻小姑娘的声音,又硬生生压了下去,一口气没上来,感到肋骨处一阵剧痛,低下头不断抽着冷气。

  小姑娘蹲下,手忙脚乱想扶温流光起来,被温流光拒绝了。

  谁知道有没有骨折,她还是待在原地缓缓,避免二次转移造成创伤。

  “真的对不起,我,我想往前开来着,但是不小心把档位挂错了,D挡挂成了R挡。”

  温流光缓了缓,觉得没那么疼,这才抬起头,两人对视,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小姑娘长得粉粉嫩嫩,在停车场灯光的照射下,脸上细细的绒毛清晰可见,跟颗毛桃似的,怪不得古人说“黄毛丫头”。

  “学姐?!”小姑娘又惊又喜。

  温流光认出来了,小姑娘是她在多大本科的直系学妹,江涞,今年刚毕业。

  多大的华人留学生不多,彼此之间有些报团取暖的意思。温流光作为前辈,对后辈多有照顾,和江涞关系也不错。

  这下好了,撞她的是直系学妹,她就算想找人麻烦,也不好意思。

  只能苦笑着问:“学妹啊,你拿驾照多久了?”

  “刚拿一周。”江涞脆生生地答,眼里满是见到熟人的喜悦。

  “那以后你上路的时候提前告诉我在哪条街,我一定躲开。”

  “学姐。”江涞嗔怪地看温流光一眼,伸手去摸她的右胸以下的位置。

  温流光忙不迭躲开,扯到伤口,又疼得龇牙咧嘴:“你干什么?!”

  江涞嘟嘴:“人家想摸摸看你伤得怎么样嘛。”

  还人家。

  温流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摇头道:“不用。”

  自己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肋骨,凭感觉应该没有断,只是青了。

  “学姐,我跟着你的脚步申请了多大医学院的研究生,不出意外的话,我下学期和你就是同门了,你怎么不相信我?”江涞理直气壮道。

  她申请多大医学院,自然事先学习过相关知识,虽然不算系统学习,但她也很自信。

  温流光转念一想,自己为了知霜休学一年,再回去和江涞就是同门同级,到时候互相检查多得很,索性放开,让江涞先练练手。

  于是温流光拿开手,大方道:“你触诊吧,看看我伤得怎么样。”

  话说那边,柳知霜和秦鸢进了包厢,等了半天都没见温流光进来,柳知霜便出来找人,没想到看见这样一副情形。

  温流光这家伙靠着保时捷车后备箱,面带微笑,如春风拂露,一个青春洋溢的少女则伸手在她身体上摸来摸去。

  “温、流、光。”

  温流光听见熟悉的声音,顿时如芒刺背、如坐针毡、如鲠在喉,一把把江涞触诊的手拉开,站直立正,大声应道:“到!”

  柳知霜眼眸幽暗,似有不明风暴氤氲,俏脸含了冰雪。

  温流光一看就知道自己小命不保,用不逊色于地下rapper的语速飞快解释:“我停好车后经过这辆保时捷后面但是车主前进挡挂成后退档撞到了我,没什么事就是发现车主是我多大学妹又刚好报了医学院,所以让她帮我触诊考验考验她我俩就是纯洁的学姐学妹关系,以上,完毕。”

  然后一个标准的向后转,给柳知霜展示她沾满灰尘的后背,以证实她所言不虚。

  “学姐!”江涞惊讶道,“你别乱动呀,我觉得你肋骨断了起码两根。”

  温流光无语闭眼,不只江涞开车上的路她要避开,以后江涞实习的医院她也要避开。

  她指着自己被撞的右边肋骨:“我没骨折,就是淤青!”

  柳知霜闻言挑挑眉,伸手揉了揉温流光的肋骨:“疼吗?”

  手指却暗暗施力。

  温流光疼得一颤一颤的,还赔着笑:“不疼,不疼。”

  柳知霜摸了摸温流光的小卷毛,又似笑非笑拍拍她的脸颊,示意自己放过她了,转身打量着江涞:“这位?”

  温流光立马上前介绍:“江涞,这是柳知霜,我的……朋友。”

  “知霜,这是江涞,我在多大的学妹。”

  柳知霜淡淡颔首,礼貌性地点点头。

  “秦鸢姐还在包厢等着,走吧。学妹啊,我们后会有期。”说着,温流光拉着柳知霜想走。

  “秦鸢姐?秦鸢姐也在吗?那我要和她打个招呼。”江涞兴奋道。

  温流光无奈转身:“你认识秦鸢姐?”

  “嗯,前两天我跟叔叔还有秦鸢姐吃过饭呢。”

  叔叔?

  温流光有种不详的预感,问道:“你叔叔是?”

  “江忆,拍电影的。”

  哦豁,江涞是江忆导演的侄女啊,那认识秦鸢就理所当然了。

  温流光看了看柳知霜的脸色,见她不反对,便说:“一起去吧。不过你们等我一下,我的车后备箱有换的衣服,然后去一趟洗手间。”

  穿着满是灰尘的衣服吃饭,温流光觉得别扭。

  “我和你一起,我也想去洗手间。”柳知霜面无表情道。

  温流光刚打算关上洗手间隔间的门,一只白皙如玉的手突然抵住了门板。

  “看看你的伤。”

  如此说着,柳知霜非常自然地进了隔间,和温流光面对面。

  狭小的空间内,温流光红了脸,就算现在洗手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让她当着知霜的面宽衣解带,她也害羞啊。

  她垂着头揉搓着衣服下摆,不好意思道:“知霜,我们这样,不好。”

  柳知霜懒得和她废话,一把揪过她的衣服下摆,就开始给她解扣子。

  温流光穿的是衬衫,柳知霜从下往上解扣子,解到一半就能看见温流光被撞的伤口,一片红肿,估计明天才会淤青。

  “知霜……”温流光的手不老实地攀上了柳知霜的腰,正想黏黏糊糊说几句情话。

  柳知霜达到目的,绝不多留,很不解风情道:“嗯,伤口不严重,你自己换衣服吧。”

  然后潇洒转身推开隔间门板,直接出去了。

  剩下温流光衣衫不整,面红耳赤。

  “秦鸢姐!”一进包厢,江涞就咋咋呼呼地嚷开了。

  “嗯,小江涞?”秦鸢略带诧异扫过三人,特别是温流光,换了身衣服不说,脸上表情白一阵红一阵的。

  温流光三言两语解释清楚。

  秦鸢眉头微蹙,担忧道:“小温总,我开车带你到医院拍个片子吧。”

  “没事没事,我学医的,自己清楚,大家安安心心坐下来吃饭。”温流光招呼着众人坐下。

  江涞是自来熟性格,桌上又有两人是自己熟人,所以丝毫不见外。

  柳知霜吃饭很安静,除了和秦鸢说说话,就是和夹菜给她的温流光对视。

  温流光忙着为柳知霜布菜,一时疏忽了江涞。

  直到江涞撑着下巴,说出这么一句炸弹宣言:“学姐,这道菜的味道,和我们第一次约会时,吃的那家餐厅好像啊。”

  温流光筷子上夹的鱼肉,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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