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流光的脸仍然埋在枕头里,但露出的耳朵蹭地一下红了。

  柳知霜含笑不语,左手妥帖地抚着温流光的后颈,右手拇指则来回摩挲着温流光的掌心。

  温流光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试探着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慢慢将头靠在柳知霜怀里。

  柳知霜呼吸沉了沉,但没有拒绝,反而轻柔地揽住了她的头,继续安抚着她的情绪。

  “知霜啊。”温流光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就呼在柳知霜小腹上。

  柳知霜呼吸一滞,不由自主一阵战栗。

  “其实,那什么,我还用嘴吸了你的伤口。”温流光忐忑中带着期待,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一看就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柳知霜瞬间冷了神色,一把把人从怀里推出去,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她看温流光实在被吓得可怜,才好心好意安抚,结果这家伙得了便宜就卖乖,尝了甜头就蹬鼻子上脸,恬不知耻向她讨要更多。

  真是,得寸进尺。

  温流光脑袋被甩开,有些眩晕,不过也知道自己刚刚鬼迷心窍向知霜讨吻的行为过分孟浪,怕知霜再动手,便想起身逃跑。

  不料刚一动弹,一阵刺骨的酸痛席卷全身,她又重重地摔在床上,发出一声痛呼。

  “嘶——我身上怎么这么痛?”温流光皱眉讶异道。

  她虽因为精神遭受重大创伤,瘫软在地,但应该远远达不到这种疼级。

  柳知霜淡淡道:“温逐光背你下山时,没背稳,你又在山间小路上摔了十多次。”

  温流光:……

  十多次。

  她要是豆腐做的,已经是豆腐渣了。没摔成人渣,一半算上天垂怜,一半算她和老一手足情深。

  刚开始温流光虽然吓到了抽搐,但还有些许意识,等到她亲爱的双生姐姐背着她第一次摔倒时,她就失去了意识——没错,摔到失去了意识。

  其实温流光那种情况,在原地等待医护人员救援是最好的情况,偏偏温逐光关心则乱,背着人就往山下冲,才导致温流光被摔得全身青紫。

  温流光恨得咬牙切齿,又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老一心是好的,只是能力不足。

  她扒拉扒拉衣服,想看看摔得严重不严重,这才发现自己衣服早已被换成病号服,惊疑地问:“我衣服怎么被换了?”

  柳知霜睨她一眼,无悲无喜道:“你在地上滚了那么久,衣服早脏了。”

  “我知道,我就是想问……谁给我换的衣服?”温流光脸上一热,不自在地低下了头。

  如果是知霜给她换的……

  她不由心跳加速,面红耳赤,把自己害羞成了一只番茄。

  嗯,一直勤于体育锻炼的身体,还是有看头的。

  “温逐光换的。”

  听言,温流光晕红的脸迅速冷却,麻木道:“哦。”

  也是,她想什么呢?当然是她那双生姐姐换的。

  内心却再次怨上了老一,不该出现的时候老是出现。

  温流光抿抿嘴,问道:“那老一和Daisy人呢?”

  “当时Daisy把温逐光的衣服撕了,塞到你嘴里,防止你咬到舌头。医生说你没大碍之后,温逐光就回去换衣服了,Daisy负责遮着她。”

  这是农村,不是夜店,温逐光来这谈项目,穿露脐装总不太好。

  了然地点点头,温流光丝毫不关注老一的形象问题,忽然又想到什么,又惊呼:“我手机!”

  之前慌乱中,她的手机不慎掉在了草丛里,找不到了。

  她一把握住柳知霜的手,焦急地说:“手机里有我给你拍的照,找不到,照片就没了。”

  柳知霜神色微怔,没想到温流光丢了手机,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为她拍的照片。

  她不免意味深长道:“来日方长。”

  “对了,”柳知霜话头一转,“我还想问你,你那么害怕,为什么还要救我?”

  “明明听见就会全身发抖,看见就会抽搐不止,为什么在那个时候,你居然敢用手去抓?”

  她深深地望向温流光,眼睛里盈了一汪春水,分外柔和,似是期待,似是鼓励。

  温流光张了张嘴,脑海里一片混沌,终于还是遇到这个问题了。

  潜意识里,她都没有想过。

  她那么怕蛇的一个人,连听见“蛇”字都会吓得发抖,可是那一刻,居然敢徒手抓蛇。

  温流光自己也不明白,兴许那时,早已失去理智,全凭本能做事。

  那么,她的本能,就是牢牢护住柳知霜,甚至不惜以自己为代价?

  明明最开始接近柳知霜,是为了让自己将来的日子好过。什么时候,她的将来居然会愿意为柳知霜让步?

  这种感情太真诚,太炽烈,也太可怕,从未有过恋爱的温流光不懂。

  她只好扯了扯嘴角,茫然对上柳知霜的眼睛。

  那人眼波温涟,笑意浅浅,仿佛只要她说出口,就能相拥。

  “我……”

  “老二!”突如其来的喊声打断了温流光的话,温逐光举着自己的手机急匆匆地冲进来,“老二,妈给你打的电话!”

  温流光思绪被打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气急败坏剜一眼老一,但还是接温太太打来的电话要紧,于是深呼吸几口,接过了电话:“喂,妈?”

  柳知霜默默离远了些。

  电话里传来妇人极其凄惨的一声嚎叫:“宝——我的二宝诶,我苦命的二宝,我的心肝,我生命的四分之三……”

  随即马上反应过来大宝还在旁边听着,当妈的不能偏心,于是马上改口:“我的二宝,我生命的四分之二!”

  “妈,”温流光被嚎得心慌,“我好端端的,你哭什么?”

  她是出了事,但又不是死了,老太太至于跟哭丧似的吗?

  温太太丝毫没被安慰到,继续扯着嗓子:“什么好端端的,你姐姐都跟我说了!”

  温流光一阵心虚,谁家当妈的知道自家孩子被吓得全身抽搐,估计都是温太太这反应,于是说:“其实没多大事。”

  话音未落,温太太情绪激动:“你姐姐说,你跟条蛆一样在地上扭来扭去。”

  电话外放声音很大,柳知霜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温流光:……

  一秒之后,她丢下手机,不顾全身的酸疼,对着老一的屁股来了一脚。

  “你个没文化的!怎么说话呢!你在地上给我像蛆一样扭一个!”

  温流光恶龙咆哮,踢了双生姐姐屁股一脚还不解气,撸起袖子就想动手,看着胳膊上被摔出来的大片青紫,更气了。

  温逐光捂着屁股委屈道:“我得跟妈说清楚啊。”

  以她的水平,一时难以想到“抽搐”这种词汇,只好说“扭动”,但程度又不好形容。

  她为了能详尽告诉温太太,老二出了什么事,在讲述时用了很多修饰词,包括“像……一样”,至于为什么是蛆,是因为用蛇形容老二听了怕,那就选择相近的蛆来形容吧。

  温流光怒气冲冲继续打电话:“妈!你别听老一瞎说,我现在挺好。”

  温太太没做声,刚刚二宝活力四射,中气十足的声音她听得清清楚楚,估计踢两个全场的足球都不在话下。

  温流光恶狠狠瞪着老一,咬牙切齿道:“我觉得,得让老一准备专升本!”

  老一这个没文化的家伙,眼神里都有一种未被知识污染过的明晃晃的愚蠢,瞧她说的都是什么话?再不读书,老一这家伙得蠢一辈子!

  温太太听见这个,连忙表示赞同:“好的呀,好的呀,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大宝不像二宝那么聪明,从小又只爱玩不爱读书,高考勉强考了个大专,都是温氏用钱请最好的家教,然后交了高昂的学费才进去。

  “我不!”温逐光表示强烈反对,只要不读书,让她干什么都行。

  温流光强势镇压了双生姐姐:“反对无效!从今天开始,你按高三的节奏来,每天一张语数英加思想品德的卷子,其他活动都暂停。”

  “凭什么?你怎么能做我的主?”温逐光愤愤不平,明明她是姐姐,老二是妹妹,

  “凭什么?”温流光冷笑着,“你没文化还有理了?”

  温逐光一时语塞,本来她和老二一胎双生,长幼有序在她们身上就不分明,再加上老二确实读书厉害,脑子转得快,她都习惯听老二的。

  温流光见老一不说话,直接宣布了今天的安排:“今天暂时没卷子,先欠着,以后再补。”

  还没等温逐光高兴,她继续说:“但是我笔记本里有四级卷的电子版,你今天先做两套四级,反正专升本以后也要考的。”

  四级卷是她一时无聊收集的资源,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于是,下午,书房里传来温逐光的阵阵哀嚎,夹杂着温流光的怒吼。

  “怦然心动为什么翻译成make my heart peng peng peng?”

  “温泉怎么是gulugulu water?”

  “皇上是the son of the sky?”

  柳知霜站在院里,垂眸听了片刻,最后轻笑着摇头走开了。

  被这家伙逃过了啊。

  直到夜凉如水,温流光才放过了已经晕晕乎乎的老一,从屋内出来。

  她抬头看了眼纯白的月光,心里空空落落。

  突然抓老一学习,也是为了掩饰那时的慌乱。面对知霜的问题,她有冲动,也有迟疑。

  她有加拿大的学业,知霜有演艺圈的事业。

  其实已经动心了,但她还有路要走,知霜也有事要做,就暂时不说出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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