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嘉勋和雍鸣面对面正襟危坐,俩人都把胳膊架在桌面上,所以虽然中间隔一张办公桌,但实际两颗脑袋离得并不远。
桌面正中央放一只录音笔,旁边有一方体积小巧的电陶炉,炉上搁一只长柄陶壶,里面茶水沸腾,氤氲出袅袅茶香。
寿嘉勋眉头拧得紧,片刻后一边捏眉心,一边朝茶壶呶下巴:“你把那个关了成么?咕嘟咕嘟没完没了,吵死。”
“这是白噪音……”雍鸣下意识反驳,但只讲出半句就自觉噤声,乖乖伸手将陶炉熄火。
就这么一点点噪音消失后,办公室里立即静谧到落针可闻。
寿总按着脑门喘口大气:“还是来点儿噪音吧。”
雍鸣重新按开电磁炉,顺手取张白纸,拿签字笔在上面划拉出个人名:罗甄。
然后拿笔管嗒嗒敲桌面,边敲边唠叨:“呐,按蔺某弘的说法,指使他污蔑阿胶的人就是这位,可是咱跟他连面都没见过,无怨无仇。”
寿嘉勋表情不甚确信,攒眉反问:“你觉蔺说的是真话吗?”
然后自问自答:“我觉可能根本没罗甄什么事。纯粹就是阿胶前老板不服气我先头让他给阿胶赔五十万,如今眼红阿胶红了,他又坐不住了……”
雍鸣眉头紧锁,缓缓摇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觉得蔺说的是实话。”
寿嘉勋耸眉撇嘴表情玩味:“可是他说这段话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会撞车吧?”
“也对哈~”雍鸣苦笑,然后跟他一起按脑门:“那咱们重新再盘一遍。”
寿嘉勋摆手:“别盘了,找他当面问问去。”
“等等等……”雍鸣当场反对:“还是得先搞清楚来龙去脉,不然你去见人家,你说什么呐?”
说着还讪兮兮模拟起来:“你到那儿问‘是不是你?’,他答‘不是!’,得,聊完了,跟没聊一样。”
寿嘉勋瞪着他嘿嘿傻笑:“那咱俩在这儿没头苍蝇似的瞎猜,有用?”
“这不是在分析么!”雍鸣咂舌:“我觉我们首先可以确信,这件事和阿胶前经纪公司无关。”
寿嘉勋一懵,瞠目追问:“为什么?”
“因为你当初叫他们给阿胶赔五十万,他们都抠抠嗖嗖好像割肉一样,这次蔺拿到的好处费是一百五十万。出手这么大方,明显不是他们老板作派。”
寿嘉勋眨眨眼,稍作思忖后点头:“有道理。所以呢?”
雍鸣耸肩:“所以什么?……不知道了,人家是‘沪圈娱乐教父’,说真的好有一比……”
寿嘉勋不等他开始“比”,已经忍不住扬眉咧嘴准备发笑。
雍鸣说:“人家好比是黄浦江里蹚了三十年的王八,我俩是‘巧河’里游过来的虾米。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何必针对我们呢?”
“对呀,何必呢?”寿嘉勋附和之后像被人点了笑穴一样,拄腮趴桌乐得不能自己。
雍鸣不由得感慨:“你最近的笑点,好像在持续走低啊!”
“你也说人家是‘娱乐教父’,还‘好比王八’……况且三十年的王八,也不算什么大王八。”
寿嘉勋说着深吸一口气,收起一半笑意,弯腰从抽屉里拿出个厚厚实实的名片夹:“来看看……老萧的宝藏……给我搭条线吧!
关键时刻,还得前夫哥呀~!”
雍鸣虎他一脸,凶巴巴扭头嘀咕:“这么点事都解决不了,真是朵菟丝花。”
寿嘉勋低头扒拉名片夹:“你行你上呀?”
雍鸣转回身:“你如果想跟他开门见山问这个录音,直接发到网上,他第一时间就会跑来找你,而且不用你问,他还得主动攒词儿解释。”
寿嘉勋摇头:“下手太重,我怕他不是第一时间来找我,是第一时间来告我。”
雍鸣反问:“那你干嘛不直接给他公司打电话,约呗!……多客气,回头见面的时候,我帮你拎两罐茶叶,正儿八经拍回马屁。”
寿总还是摇头:“太软,我怕他把我当杮子,以为我好捏。”
雍鸣合眼思考片刻:“那这样,咱们在沪市找几间知名律所,然后把这段录音发给律师,咨询……”
寿嘉勋放下名片夹,抬头接茬儿:“咨询什么呢?”
雍鸣扁嘴琢磨两秒,继续道:“就问……这个东西有没有法律效力。”
寿嘉勋以为他才开了个头,结果这句之后等了半分钟也没见下文,只好开口追问:“就问这个?然后呢?”
雍鸣点头似小鸡啄米:“这样够了呀!反正就是给他露一点‘看头’嘛,Law人办事知深浅,指定能帮你把话带到,又不用担心他们瞎传,相信罗教父也能读懂你这片好意。”
寿嘉勋啪一声合起名片夹,仰天长叹:“哎呀……「任我投」待我不薄,现任也很好用。”
雍鸣忽然从椅子上抬起屁股,弯腰往前伸手,然后一把捏住寿总鼻子往回拽。
寿嘉勋鼻子酸的立马在眼中汪出两窝泪光,嘶嘶吸气低吼:“疼疼疼疼!你有病啊?!”
雍鸣隔着桌子死活不撒手,还把寿嘉勋反抗的拳手挥开:“我警告你,别总跟我提‘前任’、‘现任’这些逼逼叨叨没完没了,你‘老公’只有一个!脑子能不能清楚点?”
寿总赶紧服软:“老公好使,老公最棒!快撒手……”
但是雍鸣这边刚一松手,他就单腿屈膝蹿上桌子,行云流水般伸胳膊往‘老公’脑袋上招呼。
雍鸣一边大喊“小心电炉”,一边掐住他老婆胳膊往桌上按。
寿嘉勋抻开腰背不好使力,于是另一条腿也爬上桌子,居高临下跟准老公较劲。
俩人好似蒙古人摔跤,动作不太大,但全都呲牙咧嘴使出浑身力气。
最终Omega被Alpha拧出个肚皮朝上“翻白”的姿势,摊在桌面上。
雍鸣低头,寿嘉勋和他脸对脸,不过俩人脑门碰脑门,方向不大对付,顶多亲个嘴儿。
刚亲完寿嘉勋就笑呵呵啐他:“我有前任,我还有前夫,你醋吧,醋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