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嘉勋他爸开辆三十万左右的日系越野车来接机,这种车没有商务属性,搁在家用车里不算便宜;所以看得出来他家目前生活不错,而且不必特别为生计操劳,应该蛮惬意。
五十来岁小老头上车后把人字拖拎起来扔副驾,光脚开车。
因为穿拖鞋开车,万一被临检交警拦到会挨罚;而光脚虽然不文明,但是不违规。
寿嘉勋坐后排,身体前倾呵呵哂笑:“爸,你现在变化好大。”
梁波坐他旁边,差不多同时开口称赞:“伯父车不错哦。”
他爸耸眉窘笑,先敷衍梁波:“哦呵呵,还行吧,凑和用呗。”
然后才认真对儿子解释:“羊城这边天气热,雨水多,大家穿衣打扮没帝京那么多讲究。我现在家里家外一双鞋,穿烂就换一双,方便;就算出门谈生意也是这一身。”
顺便提醒后排两位小年轻:“这边坐后排也要系安全带,不然交警看到会拦。”
寿嘉勋和梁波赶紧拽绑带扣起来。
“爸,你现在做什么生意啊?”寿嘉勋神情关切,好像蛮心疼他爸生活水平滑坡。
他爸耐心给他讲:“这边电子厂多嘛,我就从国外代理两个小的芯片品牌,帮忙进进货什么的,赚不到太多钱,但是维持生活还可以,够用。你呢,你现在做什么?”
“我开了个广告公司。”寿嘉勋笑嘻嘻自谦:“赚不到太多钱,生活还可以。”
寿爸爸咂笑:“很不错了,那么多债……竟然被你还起来。唉!”说着叹了口气:“你在帝京买房了吗?”
“没,我住朋友家。”
“哎呀,那你干嘛不先买房呢?我欠钱又不是你欠钱。唉……”
父子俩聊天其实不关梁波什么事,但小老头以为寿嘉勋住他这位“男朋友”家里,自然而然通过后视镜审视小梁助理两秒。
梁波正侧目注视寿嘉勋,寿嘉勋则正在对着他爸后脑勺傻笑,觉得这个老爸不错,还挺关心自己的。
当年要不是被「任我投」左右,肯定不会抛下大儿子跑路。
所以情不自禁的撒了个很委婉的娇:“我不还钱,你怎么晓得找我?”
他爸哈哈苦笑:“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好像做梦一样……你居然还肯认我。”
“你走的时候我已经成年了嘛!”寿嘉勋笑容可掬安慰「新」亲爹:“尽到抚养义务了,您不欠我。”
他爸耸眉调侃:“现在变成我欠你,不过我一下子大概也还不起来。你收不收分期啊?”
“哈哈不用。”寿嘉勋摆手:“没关系,我对您也有赡养义务的嘛。”
寿爸爸大概被儿子感动到,从方向盘上抬起一只手抹眼窝,随后抿唇陷进自己思绪中,没再开口闲聊。
梁波忽然有点好奇,情不自禁用欲言又止的表情盯住寿嘉勋,“申请”提问资格。
寿嘉勋被他瞅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扭头询问:“你怎么了?”
梁波讪笑,支支唔唔开口:“我好像……从来没听你提过,你的Omega父亲?”
寿嘉勋扬眉,稍微组织一下脑海中记忆:“他生完我之后,心血来潮去国外进修学业,后来大概在那边结识到更加志同道合的人……就再婚了。”
“不是的。唉!”半天没出声的寿爸爸忽然叹气插嘴:“他没再婚,他当年是去国外治病,没治好,在那边走了。
你那时候太小,不想让你伤心,就一直说他在国外上学。
直到我认识彭沛,想要跟他再婚,才把真相告诉你;但你觉得我骗你,一直哭闹,我只好继续骗你,说其实你爸爸在国外定居,不会再回来。
结果你就一直把这个谎话当真话。
……还有,因为他去世前在国外皈依天主了嘛,所以最终选择在那边土葬,回头我把地址给你,你有机会可以去看看他。”
梁波张口结舌望住寿嘉勋,没想到自己一句闲话牵出这么大一串隐情,这回是真不敢再说话了。
寿嘉勋抚额,他也没想到啊!
——实话实说没有很难过,因为对他来说,没亲身经历过的「记忆」会有距离感;像看书,有代入感,但不多。
这时车内气氛难免沉重,寿嘉勋唉声叹气“难过”两分钟,然后决定扯个轻松点的话题,重新聊:“哎爸,彭彭几岁啦?”
彭彭就是跟他相差将近二十岁,Omega继父生的小弟弟。
“五岁,正在上幼小衔接,明年上小学。”他父亲说:“今天开家长会,老师说他不会上课,一直玩,十个字母学了一星期,只记住三个,ABC嘛,后边就不晓得了。
五以内减法要背,他也不肯背,一直扳手指……真快被他愁死,早知道不生他。”
五十岁小老头带个五岁小儿子,懵逼抓马的精神状态,跟三十岁年轻家长一点差别都没有。
什么成熟稳重岁月沉淀,在小朋友面前都是轻烟,动动小嘴吹一吹,一干二净。
寿嘉勋乐得摇头晃脑无比开怀,他是真的拿出百分百诚意来跟家人团聚,不仅自己笑逐颜开,还拍梁波膝头,提醒对方一起表达喜悦。
然后语重心长安慰老爸:“幼小衔接赚的就是让你‘焦虑’这份钱,你一辈子做生意,居然看不懂?哎呀不要紧张,彭叔那么细心,一定能把小孩带好。”
他爸边听边点头,脸上逐渐显出笑意。等车停进地库,两父子下车后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已然全无芥蒂。
寿爸爸羊城新家安置在一片旧城区的新楼盘里面,周边街区商铺鳞次节比、交通便利,生活工作都很方便。
房型虽然不大,但物业配套设施完备,服务也很不错,小区里绿植成荫,楼道内整洁通透。
梁波拖着行李跟在寿家父子身后进电梯,像个傻小子一样和寿爸爸搭话:“伯父,这边房价怎么样啊?”
“羊城房价比帝京低点,这套买的时候两百多万,现在升到五百多。”
小老头说完,脸色忽然紧了紧,下意识扭头观察寿嘉勋神情。
他当年离开帝京时,并非身无分文,却没给寿嘉勋留下分文傍身。
而寿嘉勋这边却只知道咧嘴傻乐:“赚到了哈哈!爸,你投资眼光真不错。”
梁波是装傻,他好像真的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