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年前, 尼姑庵里,主持交给南真一个小婴儿。

  南真一脸懵:“师傅,我们这是尼姑庵, 并不是育婴所啊。”

  小婴儿冲着她吐口水泡泡, 小脸红扑扑的,漂亮得像是天上的小仙童。

  下一秒, 还在嫌弃婴儿的南真伸手逗弄,又戳又揉, 发出怪阿姨的笑声。

  在反应过来的时候, 南真已经抱着小婴儿回到了房间里。

  她盘腿坐在蒲团上,手里拎着一根稻草时不时挠着小婴儿的鼻尖。

  “师傅把谁家的小孩偷来了?”

  随着婴儿一起来的,还有一块棱角分明的黑宝石,宝石很大,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南真把玩着这块破石头,回神间小婴儿已经含着稻草吧唧吧唧咬了起来。

  她顺手抽出稻草:“你干嘛?!”

  小婴儿眼圈一红,瘪嘴大哭:“哇哇哇!!!”

  南真:“嗯??”她俶忽起身,手足无措地瞅着嗷嗷大哭的小孩,她把稻草重新放在小婴儿头顶, 小婴儿还是在哭。

  南真:“你哭什么啊?”

  “你为什么哭啊?”

  “你说话啊!”

  啊啊啊啊啊啊!!真的是要把她搞死了!

  南真满头大汗地抱起婴儿:“你尿了吗?”

  “你到底是怎么了!!”

  小婴儿在她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南真来回走动, 声调变了又变:“别哭了别哭了。”

  屋外小比丘尼好奇说道:“师姐,她应该是饿了吧。”

  南真认真问:“我们这有奶吗?”

  小比丘尼红了脸:“可以去山下买奶粉。”

  南真看着小婴儿哭得肝肠寸断, 抱着她就往山下跑:“奶粉奶粉奶粉奶粉.......”

  从此开启了南真鸡飞狗跳的带娃生涯。

  *

  尼姑庵里的日子宁静又快活,山间无岁月。

  两年后,南真一只手拿着雪糕,一只手拿着拂尘, 拂尘被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抓在手上。

  小女孩满头大汗:“师傅,我也要吃雪糕。”

  南真嗷呜一口吃下雪糕, 含糊道:“这东西是毒药,你不能吃。”

  小女孩:“那师傅为什么能吃?”

  南真:“师傅在以身试毒。”

  小女孩一脸不信:“你不会骗我的吧?”

  南真:“出家人不打诳语。”

  小女孩还是不信,她咕噜噜转着眼珠子,笑嘻嘻道:“好吧,师傅,我走累了,能不能抱我回去啊?”

  南真用拂尘捞起她,将其放在自己的背篓里:“哎,小孩子就是麻烦。”

  小女孩从背篓里站起身,趴在南真肩头,一口咬在雪糕上,两眼发亮:“甜的!”

  南真:“!!!!”

  小女孩:“师傅又骗人!!”

  南真:“你个小丫头,又来框我!”

  小女孩:“骗人骗人骗人。”

  “你不给我吃,我去告主持。”

  南真忍痛把雪糕递给她:“吃吧吃吧。”

  小女孩得意地接过雪糕,站在背篓里小口小口吃着来之不易的雪糕。

  每隔一段时间,南真就会带小女孩下山买她的奶粉,她问道:“你都两岁了,能不能断奶啊?”

  小女孩:“不可以,会长不高的。”

  南真叹气,生活不易啊。

  突然,小女孩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她嚷嚷道:“师傅,好像有人在哭。”

  南真:“哇,不会是有妖精吧。”

  小女孩在背篓里蹦蹦跳跳:“下来,我去抓妖精。”

  南真:“不要跳坏了!”

  小女孩从背篓里爬出来,迈着小短腿往哭声那边蹿去。

  她长得小,什么草丛都能钻进去,南真在后面大喊:“你慢点啊。”

  小女孩从石头中间钻过去,露出半个身体,好奇地盯着前面蹲着的女孩。

  “你哭什么?”

  女孩似乎被她吓了一跳,猛地站起身后撤两步,她看着从石头里冒出来的小姑娘,眼神惊疑不定:“你从哪里来的?”

  小姑娘顶着一头的草屑,脸颊粉白圆润,眼睛又大又亮,而且是浅色的卷发和浅色的眼睛。

  女孩也好奇:“你是小仙童吗?”

  小姑娘仰着头:“那你是仙女吗?”

  漂亮得像画像上的仙女呢。

  小姑娘仰头仰累了,她想钻出来,却发现自己出不来了:“啊!我卡住了!”

  她伸出胖乎乎的手:“快来帮我!”

  女孩蹲在她面前,牵住她肉肉的小手,用力把她抽出来。

  小姑娘被扯痛了,眼里挂着泪:“好疼好疼啊。”

  南真三两步跟了上来,瞅着她卡在石头里的姿势哈哈大笑。

  小姑娘哇哇大哭:“好痛,师傅!”

  南真见她哭了,连忙蹲下身,从背后把人抱出来:“你看看你,到处乱跑。”

  小姑娘眼眶红彤彤的,小手擦着眼泪,委屈极了。

  她指了指这边的女孩:“师傅,你看,有仙女啊。”

  南真这才看向这边站着的黑发女孩,笑了一声:“小丫头,你怎么在山上?”

  女孩虽然还有些瘦小,但脸庞玉雪冰沁:“我随便转转。”

  山上没有什么猛兽,也许是后山上种了不少草药的缘故。甚至连蛇都鲜少出没。

  南真看了眼天色:“再不下山可就要天黑了。”

  女孩点头:“我知道。”

  南真:“那就快下山吧。”

  女孩转身离开,背影孤寂。

  小姑娘趴在南真的肩头,冲她喊道:“仙女姐姐,明天,也来玩。”

  女孩回头看她,笑了一下。

  *

  尼姑庵里有了一个常来的小女孩,两个女孩总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小姑娘把自己的黑色石头拿出来:“姐姐,送给你。”

  这是她最喜欢的石头,黑色宝石被磨成小小的圆润模样,不再有任何锋利棱角。

  女孩接了过去:“谢谢。”

  某天,庵里的香火箱不见了。

  南真瞅着费力搬香火箱的小姑娘:“你拿这箱子做什么?”

  她夺过香火箱,晃了晃:“里面的钱呢?”

  小姑娘理直气壮:“我拿走啦。”

  小姑娘:“我给姐姐用,她说没钱读书。”

  南真:“那你就偷香火钱???”

  小姑娘:“这怎么能叫偷呢?师傅不是说佛渡世人吗?香火钱是用来帮助需要的人,姐姐就是需要的人啊。”

  南真:“......”

  她暗暗双手合十:“佛祖保佑,稚子无辜。”

  小姑娘:“师傅你不也经常从里面拿钱去买雪糕吗?”

  南真一把捂着她的嘴:“嘘嘘嘘嘘。”

  小姑娘:“唔唔唔~嘻嘻嘻。”

  *

  四年后,南真下趟山送东西的间隙,小姑娘不见了。

  南真回庵后莫名其妙:“我弟子呢?”

  主持:“回家了。”

  南真:“回家?回哪?”

  主持:“家在哪,就回哪。”

  南真:“师傅,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主持长叹一声:“她只是被送上来供佛而已,到时间了,自然会回去。”

  南真得知了一个有权有势富贵人家的故事,为了权利,亲自把女儿藏起来,又为了权势,再把女儿夺回去。

  她苍凉大笑。脱了尼姑袍,蓄起了长发,下了山,从此不再是尼姑。

  信什么佛,渡什么人。

  什么佛门,什么修行,都抵不过这金山银山和数不清的名与利。

  她把钱都留给了柏颜,从此游历大江南北。

  *

  而被接回索阿菲宫里的姜知晚茫然不已,被迫接受新的身份。

  她一边听课,一边暗自想着逃跑路线。

  她才不是什么公主,她要回去当自己的小比丘尼。

  那个叫做姜道早的人出现时,她觉得机会到了,故意借姜道早的愧疚之心,找准机会逃出这个宫殿。

  但没想到她们会被绑架,在这次绑架中,姜知晚为救姜道早,遭受枪击,从此失去山上的记忆。

  而现在,姜知晚终于想起了一切。

  她不想当姜知晚,她只想跟在仙女身后,当嚷嚷大笑的小童子。

  她想回山上,当那个会偷香火钱还会狡辩的小比丘尼。

  解珠捂着脖颈,声音嘶哑:“姜知晚!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姜知晚双目赤红,她把柏颜放在身旁,缓缓站起身,径直朝男人走去。

  男人被她浑身煞气吓到:“你不要过来!我开枪了!”

  姜知晚果断又决绝地空手夺枪!

  男人被她义无反顾的气质吓到,却仍然开了枪。

  人是不能快过子弹的,但姜知晚似乎是毫无感觉到左肩被射穿的剧痛,右手劈在男人手腕处,迅速夺过枪支,按下jsg了开枪。

  男人怕打死她,但她却不怕死。

  枪响了两声,一枪在姜知晚左肩,一枪落在男人心脏处。

  姜知晚单手执枪,近乎冷酷地对准解珠。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解珠仓惶后退:“姜知晚,你冷静一点,杀人是犯法的。”

  姜知晚一枪射在她大腿处,子弹深入腿根深处,又一枪射在她手臂处。

  解珠痛苦哀鸣,跪倒在地:“啊啊啊啊!”

  保镖早已退避三舍,他们不是来卖命的!!

  在姜知晚想最后射上眉心的时候,枪里没子弹了。

  她丢了枪,任由解珠在原地哀嚎,而那些保镖也见机离开。

  她只是抱着柏颜坐在原地,仿佛这样就能变回原来的模样。

  “姐姐,我想回山上。”

  远处有风铃声叮铃铃地响起,像是在接她们回山。

  最后那个断了腿的男人见姜知晚坐在车边,脸上沾着血,不知死活。

  他不明白,只是和以前一样出来绑个人,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兄弟们死得一干二净!他举着刀缓缓走向毫无抵抗力的姜知晚。

  在刀落的那一刻,有把拂尘飞来。

  “我觉得她应该还活着,你觉得呢?”

  姜知晚仰头望去,喃喃道:“师傅?”

  南真见姜知晚可怜兮兮的模样,从车上跳下来:“小不点,这丫头又没死,你哭什么?”

  姜知晚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师傅,好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