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立业站在楼梯拐角, 大概是之前撞见过居然没什么好惊讶的了,抱怨了一句:“他知道家里还有人吗?”

  梅欢还挺爱看:“你不把自己当成人不就得了。”

  一层客厅窗边亲吻的两个人看着就赏心悦目,梅欢忍不住拍了张照片, “我就说的吧, 君牧就是一个人太孤单了。”

  柏立业很爱找茬:“那隔壁栋的小孩还是独身主义呢。”

  梅欢:“君牧又没说他是,他只是要求很高而已。”

  柏立业想到辛山竹下五子棋都能下成接龙, 沉默良久,问:“这小孩除了脸哪里符合高要求了?”

  梅欢踩了他一脚, “这么满心满眼的好不够好?”

  “条件再好, 心里没你又有什么用。”

  柏立业很清楚柏君牧做的决定很难更改,譬如当年他突如其来的叛逆, 譬如他的出柜。

  这片区的邻居也有家里小孩喜欢同性的, 柏立业也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放到柏君牧身上,想到的一瞬间就率先否定了。

  柏立业:“这才多大?满心满眼能满多久?”

  梅欢似笑非笑,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

  她笑得柏立业毛骨悚然, 下一秒又眉开眼笑地低头看手机上的照片,柏立业发现她居然在打听结婚的事,忍不住问:“你来真的?”

  梅欢:“他们两个真心谈恋爱, 这有什么真不真假, 不是你说的成家立业?”

  柏立业说不过她,也不忍心继续看柏君牧旁若无人地谈恋爱,此刻下楼也不好,干脆去楼顶吹风了。

  辛山竹被柏君牧吻得站不住,手无意识地环住对方的肩, 等对方的唇移开,又下意识地追上去, 似乎永远不会满足。柏君牧声音低低,“我们走吧。”

  辛山竹:“什么?”

  过了几秒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迅速从柏君牧身上下来看了眼四周,“你爸爸呢?”

  他捂住脸,但遮不住通红的耳朵:“你爸爸肯定讨厌死我了。”

  柏君牧觉得他可爱到犯规,笑着说:“他没资格讨厌你。”

  辛山竹还捂着脸,撑开一条眼睛可以看的缝:“阿姨呢?”

  柏君牧:“应该去楼上了。”

  小二层楼上门口是露台,家人偶尔会在楼上休息。

  柏君牧带着辛山竹走了,在院子里抬眼和梅欢挥手再见。

  梅欢靠着栏杆低头问:“确定明天搬家给我发个消息!”

  辛山竹看向柏君牧,问:“什么搬家?”

  柏君牧:“说我之前的公寓。”

  他冲梅欢比了个ok的手势。

  辛山竹:“我呢?”

  柏君牧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你难道不想和我一起吗?”

  天黑之后院子里亮起小灯,柏君牧牵着辛山竹离开梅欢的视线,梅欢对一边的柏立业说:“下次不要再提君牧工作的事了。”

  柏立业知道这周柏君牧干什么去了,但他和柏君牧一直以来很难平心静气地交流,只能问:“那他确定要和宗明诚投资什么民宿了?”

  “我不是心疼钱,他的那份反正早就拿好了。”柏君牧大学的学费都是自给自足的,他的确算得上是家族里的正面教材,足够省心,柏立业:“但……”

  “有什么好但是的,”梅欢靠着栏杆,这周围没什么高楼,她可以看到相偕而去的两个人的背影,以前柏君牧总是一个人,现在辛山竹站在他身边,说话的肢体动作都亲昵得溢于言表,柏君牧目光追随,分明也是喜欢。

  “你还没人家山竹想得开,我看你也不是不接受他喜欢男人,那面子有这么重要吗?”

  梅欢一声叹气拖得长长,“如果小山竹的爸爸妈妈还在,估计还不满意君牧呢。”

  柏立业:“凭什么不满意。”

  梅欢笑了:“看来你也知道君牧的优点,这个时候怎么不数落他了?”

  她顿了顿,“你只是不想他真的去山里开诊所。”

  柏立业被戳中心事,“他刚毕业就提过,我不认为这是一件好差事。”

  “会很辛苦的。”

  梅欢:“刚才我问过小山竹,他说毕业后想回老家。”

  她隐隐能猜到两个孩子之间的缘分,“正好是一个地方,又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没关系的。”

  “又不是见不到了。”

  /

  柏君牧原本想回去的时候和辛山竹坦白自己知道的事,没想到对方坐在车上睡着了。

  似乎是一天玩得太累,他把人抱上楼都没反应,辛山竹还很配合柏君牧给他换睡衣。

  柏君牧凑到辛山竹耳边喊他宝贝:“你要不要自己洗澡。”

  辛山竹困得迷糊,“我等会儿自己洗。”

  他的等会就是换完睡衣翻了个身,滚到床边去了。

  柏君牧打了一肚子的腹稿毫无用处,但他又毫无睡意,干脆关上门出去看自己的手机提醒的新邮件。

  宗明诚这次是来真的,也是真的想搞出点名堂,动用了所有的人脉试图联合当地做乡村旅游开发。

  柏君牧之前的工作和创业无关,通宵都是写论文,没有通宵开会谈下一步进程的时候。

  其他几个人凌晨也没睡,大家都是要参加宗明诚婚礼的,偶尔还夹杂点对准新郎的调侃。柏君牧很少插话也免不了调侃,结束之后宗明诚还特地和柏君牧打了个电话。

  “就和咱们吃饭那小孩,说也要加入。”

  宗明诚笑得像是捡了大便宜,“我的资产和他根本是洒洒水,我问他家长同意吗,他说他能做主。”

  都不用柏君牧开口,宗明诚自动回复:“果然是有豪门要继承的就是挥金如土。”

  他的目的还是八卦,“所以他和小山竹……”

  柏君牧没告诉他,但宗明诚似乎已经猜到了,“他加进来也不差你了,你想开诊所也没问题。”

  宗明诚打算明天再去一趟,“小山竹那老房子租不租的?我觉得也不错,找个设计师翻新……”

  柏君牧:“不租。”

  宗明诚:“他睡了吗,我问问他。”

  柏君牧:“睡了。”

  宗明诚:“那你怎么还在这里?”

  柏君牧:……

  辛山竹一觉睡得断断续续,大概学校宿舍的床铺和这里的感觉也不一样,每天又早起又晚睡的,整个人陡然放松就算想着我要起床都只是艰难地眨了眨眼。

  房门没完全关好,客厅的光从门缝钻进来一小缕,他仿佛能听到柏君牧说话的声音,辛山竹模糊猜测应该是和宗明诚说话。

  他还有话想和柏君牧说,但抵不过困意,转头又睡着了。

  第二天辛山竹快中午才醒,柏君牧行动力很快,让人上午就把两年没住的公寓打扫好了。他虽然是本地人但也没多少行李,辛山竹更没什么东西,都不用叫车,自己开车就能带走。

  辛山竹顶着一头乱发抱怨:“哥你怎么不叫我?”

  柏君牧坐在餐桌前,笔记本电脑打开,不知道在看什么。辛山竹头发睡得毛糙,睡梦中要强调的事忘了个干净,声音蔫蔫,垂着头就往柏君牧那边走。

  柏君牧起身去抱他:“你军训很累吧,多睡会。”

  辛山竹靠在他身上,“我身体很健康的,能扛一只狗。”

  他说的像是他扛过,柏君牧问:“为什么是扛狗?”

  辛山竹嗅着对方衣服的味道,“和它玩。”

  柏君牧无言以对,但他见过对方老家的房子,可以想象得出辛山竹是站在什么地方和狗玩。

  宗明诚今天还要出发去一趟,来回都要一天,柏君牧以搬家为由拒绝了,得到了友人揶揄的笑声。

  柏君牧问辛山竹:“你老家有什么东西要带过来的吗?”

  现在学校开学也不像以前一样什么都要重新置办,交完钱宿舍的什么都齐全,顶多带点生活用品。当然也有恨不得把家里房间的东西都搬过来的,辛山竹来的时候就一个包,开学多了点柏君牧买给他的,比起鞋能塞满鞋柜的室友,已经相当简朴了。

  辛山竹高兴地问:“你要和我回老家吗?”

  昨晚和柏立业下五子棋辛山竹就能听出柏立业的不满,他又从柏君牧表哥的话里听出了那段过去,他们人生的齿轮曾经重合过,如今以另一种惊人的方式再次滚过。

  辛山竹:“难怪。”

  柏君牧:“什么?”

  辛山竹揉了揉眼睛,“难怪我看见你就想搭话。”

  那天什么都很巧,出站口只剩一个开摩托车的,辛山竹不是没考虑过柏君牧的岁数和刚才载客的人差别很大。

  但他也见过很多一样的同龄人出来讨生活,当时他不知道自己走向夕阳余晖的男人,更像是走向那年把他从命悬一线拉回来的恩人。

  那天的辛山竹看柏君牧一眼就确定要上车,现在他说:“原来我早见过你了。”

  隔了两秒,他想起辛晓徽之前分享给自己的吐槽视频,“我们这样的是晓徽看电视会跳过的,他肯定要说好俗。”

  柏君牧:“什么俗?”

  辛山竹:“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语气严肃:“如果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

  辛山竹向来有话就问,似乎没有什么隔夜的时候,反而显得柏君牧遮遮掩掩,羞愧万分,“打算晚上告诉你的,没想到你已经猜到了。”

  辛山竹眨眼看他:“所以你好早就知道了?”

  他穿着柏君牧的睡衣,即便领口扣到最上面一颗还是露出了锁骨。上面还有明显的烫伤痕迹,柏君牧指腹摩过,辛山竹抓住他的手,“不许转移注意力。”

  柏君牧失笑,反手握住他的手腕,亲吻落在他的手背,“没有很久,也就前几天。”

  “想当面和你说,没想到来了两个电灯泡。”

  “拖到晚上……”

  成熟的哥哥也有沮丧的时候,“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