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细窄的光线透过窗帘之间未合的长缝,自上而下,光团汇成线状,空中的微尘在光下若隐若现。

  室内很静,江望醒的时候没听见闹铃,手在床上一阵摸索,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刺眼的白光骤然袭来,江望眯着眼睛半天才看清上面显示的时间。

  9:38

  行吧,没工作就是爽。江望反手盖到眼上,静静等待困意过去。

  一夜过去,被子已经不像睡前那样体面,折折叠叠团在腰际。睡裤松松垮垮卡在胯骨,胯骨边的人鱼线好像真的化作游鱼摆摆尾巴游到睡裤之下。

  任何一个研究人体结构的学者出现在这个房间,都会被扑面而来的完美比例惊到。江望的身材是男性人体结构中典型的直筒型,腰腹形状完美。跨长腿长,比例傲人。又得益于优越的肩宽,头肩比也相当出众。

  可惜,这个房间只有一个人。

  身体的主人显然没有晨起欣赏这副身材的心,江望站起身,抓抓睡裤,敷衍地往上提了提,睡裤一时间盖住了胯骨。

  本来江望睡觉喜欢身着无物,那样比较贴近自然,也更舒服,而且,据说比起穿得严严实实睡觉,裸睡对身体更好。

  但自从有次被晏怀瑾看见,那副潦草的样子撞得晏怀瑾眼眶发晕。

  在他哥的勒令下,江望不得不穿上睡衣。本来是穿一套的,但隔不了几日,他就暗戳戳脱掉上衣。

  晏怀瑾看过来时,他就无辜表示自己睡觉时拱掉的,这么几次之后,察觉出他哥稍微松懈的态度,江望现在干脆不穿上衣睡觉。

  甚至有几次睡衣刚买,上衣就已经进了捐赠箱。可以说,翻遍他全衣柜,和睡裤配套的上衣也不见得能有几件。

  江望草草刷个牙,嘴边还带着水渍,挠挠自己鸡窝似的头发,走出房门。

  站定在门口,没急着去哪,先是视线逡巡一圈,在客厅躺椅上看见他哥的身影,才慢慢悠悠晃进餐厅。

  不出所料,在桌子上看见了切成两半的手工三明治,旁边还放着一杯白色的饮料。

  江望拔掉固定三明治的牙签扔在一旁,直接单手握住往嘴里送,番茄和青菜在第一口之后从面包间探头,江望毫不在意,调转三明治的头再次咬上。

  三两下吃完两半三明治,江望端起桌子上的饮料,抬头就往嘴里倒。

  甜甜的,带点豆香。

  是杯豆浆。

  江望喝着豆浆不自觉嘴角上翘。

  晏怀瑾身上总有些奇奇怪怪的点,比如这顿早餐,三明治配的不是牛奶,豆浆配的不是油条。

  或许艺术家都是怪癖组成的,江望脑海里忽然浮现Q版三头身的晏怀瑾,被拎着颈子抖个两三下,哗啦啦掉下来一堆怪癖。

  几分钟内解决早饭,江望坐进客厅沙发。

  晏怀瑾从杂志里抬头,看到他踩在脚底的裤脚,皱眉,“你就剩条裤子了,能不能好好穿,这样显得……”

  晏怀瑾停顿一会儿,似乎实在想找什么形容词更能让江望生出悔改之意。半晌,他低头重新看向杂志,找不到,根本找不到。

  他自小照顾这位顽劣的弟弟,对方的脸皮多厚他也不是没有领教过。也就这两年听话了些,但也听话有限。

  明明乖的时候这么可爱,晏怀瑾心下叹口气,把杂志举到自己面前,决定眼不见心不烦。

  “哥哥,我穿好了。”

  刚还吐槽顽劣的弟弟忽然抽走他手里的杂志,晏怀瑾抬眼,就看到对方端端正正系好裤腰带的模样,看起来比先前干净利索得多。

  “这样多好。”体面人晏怀瑾满意点点头,鼻尖上两颗小痣跟着舞动,看起来就可可爱爱。

  江望的眼睛落在那两颗小痣上,忽然整个人弯腰挤进躺椅。

  躺椅不堪重负,骤然发出“吱嘎”一声。

  “小望!这是我最喜欢的躺椅!快些下去!”

  晏怀瑾被躺椅的“吱嘎”声搅得心惊,只觉得好像下一秒躺椅就要颤颤巍巍散架。

  “不,哥哥,我不动就好了。”

  江望往晏怀瑾脖颈处钻钻,侧身避开晏怀瑾的位置,缩着腿不动弹了。

  身下的躺椅果然不再发出救命似的“吱嘎”声,晏怀瑾松口气,又扬扬下巴靠在躺椅边,避开自己下巴处刺挠的发丝。

  但刚躺椅那两声绝望之声仿佛还留在晏怀瑾心头,他咬牙切齿看向窝在自己身侧的弟弟,“小望,你是狗吗?这么喜欢钻脖颈?”

  江望没吱声。

  江望的头发不像晏怀瑾这般柔顺软和,他的头发和他人性子一样,不管长多长都是硬的,发量也多的惊人,几乎每次造型之前都要打薄。

  硬挺的发丝直愣愣戳在晏怀瑾的锁骨,又刺又痒,晏怀瑾一手捏上怀里人露出的耳朵上,这人真是浑身上下没点软的地方,连耳朵的触感都是硬的。晏怀瑾使点劲猛地一转,“小望,我和你说话呢。”

  江望这下没法装了,他顺着力道抬头。

  “汪汪。”

  这么叫两声,江望重新埋进晏怀瑾的脖颈。

  好像在说:看吧,我是狗,所以让我埋脖颈吧。

  晏怀瑾怒极反笑,被江望装小狗这招打败,他泄愤似的又扭了两下江望的耳朵,直到那只耳朵变得通红才收手。

  手还没收到自己身侧,就被另一只手握住,小心裹在手心,体温偏高的指肚按上晏怀瑾刚刚用过劲的手指,细细按摩。

  刺痛感慢慢消失,晏怀瑾这下才算是满意,放弃追究这人抢占他躺椅的事,陪着对方一起在躺椅里休息。

  江望前段时间忙得连轴转,今天也算是来之不易的假期第一天,晏怀瑾扯过挂在躺椅扶手上的毛毯盖在了江望裸露的胸膛上,也跟着合眼歇在躺椅里。

  再睁眼时,身边人已经消失了,晏怀瑾揉揉眼睛从躺椅上坐起,毛毯从胸前滑落。

  脑后忽然覆上一只大手,“哥哥,饭做好了,刚想来叫你来着。”语气有些可惜,似乎是错过什么感兴趣的事情。

  “我帮你扎头发,等下吃完饭我们去买年货。”但很快手掌的主人话题又一转,语气上扬得明显。

  手指穿梭在黑发之间,力度刚刚好,不会弄疼头发的主人也不会拿不住头发,娴熟地分股,两手来回递接发丝,松紧正好的鱼骨辫渐渐成型,又在发尾扎了个纯白的蝴蝶结。

  相当懂行地拽松了鱼骨辫的主体部分,让辫子更显得蓬松。完美的鱼骨辫就这么落在晏怀瑾侧肩。

  很好,江望多看了两眼,相当满意。

  “怎么样,我前两天舞台待机时才学的。”

  晏怀瑾被对方献宝似的语气逗笑,难得想哄着弟弟两声,“好,你什么时候编得不好。”

  江望整个人浑身气势一变,走路都没早晨那般松散。

  晏怀瑾仿佛幻视对方身后升起的尾巴,愉快心想,那两声狗叫他叫的也不亏。

  这股愉悦一直持续到两人的午饭。

  晏怀瑾筷子一敲碗,发出清脆一声,“一直看我干什么,不好好吃饭。”

  江望歪头:“哥哥好看。”

  看着对方黑曜石一样的眸子专注盯着自己的模样,晏怀瑾又笑笑,逗弄江望:“你以后恋爱时这般看着人家女孩子,对方肯定要止不住心动的。”

  在听见晏怀瑾嘴里出现“人家女孩子”时,连江望自己都没发现他稍纵即逝的皱眉,忽略心里的不舒坦,江望把头歪到另一侧,“哥哥呢,哥哥心动吗?”

  这个问题问得晏怀瑾失笑。

  江望现在个子高高,几乎与他持平,看着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人了。却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缺乏安全感和自信心,总会逮着他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若是他故意不好好回答,肯定又要耍赖似地钻进自己的脖颈,嘴里念叨不停直到从自己嘴里听到他想要的答案。

  思及此,晏怀瑾放下筷子,隔着桌子捧住江望的脸,桃花眼里落满了顶灯的碎光,语气认真回复道:“心动,为我家小望心砰砰动。”

  晏怀瑾说完就松手回去继续吃饭了,因为江望明星身份的原因,两人一般备年货的时间比正常家庭要早些,下午若是去的不早就没什么挑头了。

  留下江望一个人,坐在对侧。

  那双桃花眼里的碎光好像蝴蝶一样,随着那句话,扑扇扑扇着翅膀,从江望的耳膜直达心口。

  拖着大大翅膀的蝴蝶,长尾落在江望的心尖,一路纷飞一路洒下蝶粉,搅得他满心碎光和痒意。

  江望捧住心口,尝试用意念驱赶心口那只不请自来、四处落脚的蝴蝶,大大的翅膀一忽闪,金粉浮空。

  江望失败地承认对方确实美得让他无可奈何。

  无计可施,江望选择放任那只顽皮的蝴蝶,在他心尖来来往往毫无阻拦,扰得他一心的玫瑰不得安宁。

  江望心下叹口气,任命把小蝴蝶连同玫瑰花一起养在心口。手指不自觉抚上大腿侧。

  他庆幸地想,还好那只蝴蝶飞进的是他的心口。

  江望感受着心尖的酥麻,要命的目光落在低头吃饭的晏怀瑾身上,对方宽薄的肩颈上好像站着无数只蝴蝶,都抖动着翅膀急不可待地飞起。

  明明说心动了的是哥哥,为什么自己的心会跳得这么响呢。

  作者有话要说:

  温馨提示:摇椅挤两个大男人有一定危险性,不建议模仿

  现在他俩完全就是日常,小狗开窍还要等一阵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