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韶年【完结】>第140章

  “不行,最近学校事儿太多,我走不开。”覃梓学几分懊恼,可是理智还在。毕竟不是二十岁热血上头不管不顾的年轻人,烦不了的撂挑子走人:“哪怕飞机来回一个礼拜,我这也安排不过来,周二在西郊宾馆还有个全国学术会议……”

  “不用你去。”魏武强宽他的心:“也就是迁个坟,韩明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去一趟,事儿是没啥事,可是我妈迁坟,他们不能动,我得到场。”

  顿了顿,魏武强看了眼覃妈,又期期艾艾的逗人:“放心,到时候我代你给我妈磕俩头就行了。”

  覃梓学瞪了男人一眼,有点窘可也找不到发作的由头。毕竟魏大娘还是自己干妈,魏武强也没说以什么身份替自个儿磕头。

  “好端端的,怎么就迁坟了?”覃妈只是下午听魏武强提了一嘴,各种端倪也不清楚:“你们那边现在也是城镇扩建给弄的?”

  “不是,妈,”魏武强转过脸回覃妈的话:“东安那个小破地方搞什么开发?这不都是这两年政策给闹的。说是保护耕地节约土地资源啥的,不给土葬了,人没了一律改成火化。原来早些年土葬的坟茔头也不至于给扒出来烧了,就是那片墓葬太显眼,说是为了移风易俗,该迁的迁,该重建的再重建。详细的我也没多问,反正我那边朋友说,大伙儿都得办,让我回去一趟。”

  覃妈点点头,叹了口气:“可不是嘛。前些日子我跟罗大姐还聊起这个呢,她啊,心里特别反感现在的火化,说是太不尊重死者了,心狠呐。我倒没那么多想法,人没了就没了,是剩些骨头还是一捧灰,反正我也不知道。”

  老太太出了会儿神:“总理他们都不在乎这个,临了连点祭奠的骨灰都没留,你说我们小老百姓有什么可不满的?你爸在世时候就说,人活着再怎么了不起,终归难免一死。死了就什么都没了,那些烧纸钱啊什么的,都是宽慰活人眼目的。”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覃梓学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我听汪浩说,袁伟那边修理厂关门了,上个礼拜的事儿。我来问问,看看能不能让袁伟陪你走一趟。”

  魏武强失笑:“咋了这是?当我是生活不能自理的糟老头了?我要袁伟陪着干啥?”

  覃梓学有苦说不出,他总不能说我担心你心脏早搏的毛病再犯吧?何况覃妈还不知情。

  “哪儿那么多废话,我说让陪着就陪着,再说了,还不知道袁伟乐不乐意呢。”

  “妈,”魏武强告状:“你看你儿子现在多凶?我要不答应,晚上他得让我回房间跪洗衣板。”

  覃老师给造个大红脸,心虚的看了眼自家妈:“魏武强你可真长本事了,一把年纪了还撒娇告状,健健都不像你这样。”

  某人洋洋自得,一点不以为耻:“一把年纪咋了?妈还坐这儿呢,我就是小孩。是不是,妈?”

  覃妈给他俩弄得又臊又乐,摇着头站起身,不趟他俩打嘴架的浑水:“我回房间看电视,你俩慢慢吵,别拉我。”

  看着覃妈把房门关上,覃梓学抱着双臂冷笑:“行啊,那今晚就试试洗衣板呗。哦咱家还没这家具,要不键盘吧。电脑键盘我看着都落灰了,正好。”

  魏武强闷笑,肩膀一抖一抖的:“说你凶是夸你呢媳妇儿,我就喜欢你凶巴巴的样子。”

  熟知魏武强蹬鼻子上脸的毛病,覃梓学不跟他闲磕牙,清了清嗓子正色说事儿:“我说真的,明天我就问问袁伟,看他能不能跟你走一趟。不是不放心你,你这么个大男人我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就是带个人,有点什么事儿也能搭把手。”

  “我也说真的。”魏武强往前一步,脸上还带着残存的笑意,压着嗓子,是刻意防止被偷听的咬耳朵架势:“你是不是怕我犯病,再死东北那边回不来?”

  “胡说八道什么!”覃梓学脸都变色了,他是真生气了,还气的不轻:“魏武强有你这样说话的吗!嫌自个儿命长了?!”

  拍了两下嘴,魏武强也后悔了,赶紧陪着笑脸顺毛摸:“哎我胡说八道童言无忌呸呸呸,你别生气啊媳妇儿学哥覃老师,我错了还不成么,你看我年富力强身板结实着呢,上次胡院不是也说我身体贼棒嘛……”

  覃梓学觉得胸口闷。他不是迷信,可是光是听魏武强用那种随意的无所谓的语气拿他自己生死开玩笑,自己就受不了。他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年纪长了,畏惧的东西多了,不再像过去,对于长辈们忌讳这个忌讳那个觉得好笑。

  生命很轻,生命也很重。

  一直到晚上上床睡觉,覃梓学也没给魏武强个好脸色。

  魏武强是真后悔了,就怪自己嘴巴欠,明知道媳妇儿不喜欢拿这个开玩笑,结果自己不过脑子,还专拣膈应人的话说。唉,真是自己亲自作了个大死。

  脱鞋上了床,男人腆着脸凑过去:“媳妇儿你别生气了,我这马上一回东北就是十天半拉月的,你见不着我不得想我啊,还搁这儿生闷气。生什么闷气,不高兴就动手!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覃梓学不是单纯的气他。种种情绪交织着有点复杂,他是真的提不起精神:“都入秋了,东安那边该下雪了吧?这时候迁坟能行吗?”

  “所以韩明让我动作快点。”魏武强靠在床头:“天气预报说是还得半个月吧,第一场雪,只要不下雪,地就不能冻梆硬的,挖的动。”

  “那你明天去买机票吧,先飞新市,现在修路了,新市回去东安也快。”覃梓学稍一沉吟:“明天一早我就问问袁伟。这事儿没得商量,你就当是我不放心好了。”

  “四个小时。”魏武强这回不倔了,乖乖点头:“行,我带着袁伟去,只要他肯去,汪浩肯放人就行。”

  说到这儿,覃梓学又想起一件事:“正好,这一路上你俩聊聊,袁伟明明很喜欢车,为什么不肯去你那里?何况现在他上班那个修理厂也不做了。”

  “没问题,”魏武强对覃梓学的要求来者不拒:“保证完成首长交代的任务!”

  “少跟我嬉皮笑脸的。”覃梓学白了他一眼,不知不觉的,说着家常话的功夫,那些气闷慢慢就淡了:“我哪敢交代魏总做什么任务?纯属建议罢了。好比你回去要喝酒,我建议你少喝最好不喝,听不听就是你的事儿了。”

  “听,听,必须听!”魏总表情特一本正经:“回来你可以问袁伟,要是我喝大酒,就罚我跪洗衣板,跪键盘,要么跪洗衣板加键盘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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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啊,怎么不行,我现在待业青年一个,时间自由。”

  电话里袁伟答应的特别痛快,半点磕绊都没有:“就是我得回家去查查看,我存折上还有多少钱,够不够买机票的。”

  “来回费用魏武强全包,”覃梓学语气温和却不容辩驳:“你肯陪他去我已经很感谢你了,怎么可能还要你花钱?袁伟你甭跟我们客气,你也知道魏武强不差那俩钱,实在过意不去,你帮我好好监视他,别让他喝大酒,注意休息就行。”

  “放心。”电话里传来袁伟特仗义拍胸脯的动静,听的覃梓学想笑。

  “强哥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谁灌他酒我第一个不乐意。不对,”小青年脑子转挺快:“灌他酒的都是强哥朋友吧,这样,覃哥您放心,我帮强哥挡酒。要想把强哥灌趴下,得从我身上踩过去才行!”

  “你小子!”覃梓学心里一暖:“你也不能多喝,回头汪浩该埋怨我了。反正你就当陪魏武强出去散散心好了。”

  “他埋怨个屁,”提起汪浩,袁伟的声音都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变化。像是含了糖,汽水糖,在嘴巴里蹦蹦跳跳的,甜蜜又欢快,偏偏性格使然,小青年又羞于表现出这种恋爱中人的小情态,觉得娘们唧唧的:“敢啰嗦,打不死他。”

  才挂了电话,覃梓学还在心里盘算着魏武强这趟行程,不防电话又响了。

  声音很熟悉,即使不经常联系依然彼此信任彼此觉得温暖的朋友。季国庆大咧咧的:“老覃,真是不容易,打电话居然逮着你了。”

  “什么逮不逮的,”覃梓学嘴角不自觉弯出个轻松的弧度:“明明是你不打电话,说的跟我不接你电话似的。”

  季国庆连忙告饶:“哎你看看你,说话从来不饶人,一点亏都不吃。”

  两人打趣斗嘴了几句,季国庆转回了正题:“老覃我给你电话还真有件事。”

  从季国庆调回通信部九六八所到现在,几年的功夫,一茬茬的人事变动着,年初的时候,季国庆已经责无旁贷的接下了所长的重担。压力大了,工作繁重了,岁月不饶人的也给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抹上了斑白的色彩和一条条皱纹。

  “这段时间不是上头一直在开会,研究我国三产化的大方向嘛。说起来我这一亩三分地十年前就划分在第三产业流通部门,差倒也没差,可是现在市场经济开放搞活,我们国家跟世界上一些发达国家横向拉数据,差别还很大。哎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些日子搅和的我脑瓜子疼,就不跟你啰嗦了。反正总而言之,九六八所要做试点,要在军工和原有范畴之外,加大跟社会企业的对接和业务合作。所以要搞个公司。”

  可怜的季所长长长叹口气,特别夸张:“你说我这脑子,哪会开公司?可是秦书那老东西,哎好像不该这么说上级领导嘿嘿,你可别告黑状。我也知道他压力大,谁让我俩是一根绳上拴着的俩大蚂蚱呢?会得做,不会也得做,做成什么样那是后话,最起码先热火朝天的积极动起来,表明态度端正才是头等大事。”

  九六八所被试点的事儿覃梓学是不知道,不过他也不吃惊。国家大方向在这里,早一天晚一天而已。记得季鸿渊还开玩笑的说过,要不了几年,什么金饭碗铁饭碗,都得变成泥饭碗,哪有坐享其成一辈子旱涝保收的工作?

  “所以呢?季国庆你别绕我,给我绕迷糊了我可帮不了你。”

  “嗐,我哪敢绕你啊覃院长。”季国庆哈哈大笑:“总而言之,我这边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开公司的一系列材料,顶多到过完年,我这新摊子就得开张。人!人!老覃,我需要人!你说你那么聪明的大脑袋瓜,怎么就不明白我的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