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韶年【完结】>第68章

  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覃梓学口齿不清的揉着眼睛问:“到家了?”

  “到家了。”魏武强下了车,绕过车头到副驾驶这边,拉开车门弯下腰:“我抱你进屋。”

  “别闹。”覃梓学下意识往车后座看一眼,空荡荡的:“你什么时候把秦主任和季国庆送回去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魏武强一手扶着车顶,哭笑不得:“十分钟以前,他俩下车跟你说再见,你还跟他俩挥手的。”

  “是吗?一点不记得了。”覃梓学傻笑,慢吞吞的解开安全带:“让开,我自己下来。”

  “真不给抱啊?”魏武强逗他。

  “滚蛋,”覃梓学拍他一巴掌:“去拿行李,我饿了,火车上都没怎么吃东西。”

  一听自家媳妇儿饿了,魏武强也顾不上插科打诨了,直起身体往后备箱去:“早准备好了,进屋我把炕烧上,你躺会儿。昨天回来,我去村里跟老乡买了只鸡,还有鸡蛋,待会儿给你炒鸡蛋,小公鸡搁土豆一块儿炖上,再炒个白菜……”

  站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覃梓学觉得连日来的疲惫都一散而空了。

  天空湛蓝,北风轻柔,连呼吸间泥土混着青草的味道都分外好闻。

  是啊,回家了,回家的感觉真好。

  天气热了,冬天那些牛羊肉什么的放不住,早早就吃完了。好在家里还有半盒点心,牛舌酥什么的,拿出来给覃梓学垫巴垫巴,省得把人饿坏了。

  原本刚刚站在院里觉得自己神清气爽已经满血复活的覃梓学一脱了鞋坐到炕上,眼皮就又开始下沉,管都管不住。

  身体是完全放松的,屋子里的气息是无比熟悉的,隔着一道门,灶台那里传来的脚步声、葱花爆油锅的刺啦声、菜板上笃笃的切菜声、还有魏武强愉快的口哨声。这一切的一切,混在一起都让覃梓学觉得特别自在。

  像游鱼入了水,像倦鸟回了巢,像猛虎归了林。

  覃梓学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被叫醒的时候整个人是懵的,盯着站在炕边地上的人看了好半天,大脑才开始运转。

  “吃饭吧?刚才我看你睡的香,没舍得叫你,这会儿都该吃晚饭了。”

  下意识往窗外瞄了一眼,果然天都黑了。

  覃梓学撑坐起来:“我睡了多久了?天都黑了。”

  “没多久,刚好把小鸡炖烂一点。”

  被这么一提醒,覃梓学马上闻到了屋子里浓郁的肉香味儿,肠胃瞬间造了反,饥肠辘辘饿的发慌。

  小炕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冒着热气,惹得覃梓学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

  一只小公鸡几乎大半都进了覃梓学的肚子,加上三碗大米饭,撂下筷子时,覃梓学才发觉自己吃撑了。

  “好吃吗?”魏武强笑眯眯的看着他。

  覃梓学痛快点头:“老香了。”

  “喜欢吃我明天再去给你买一只。”魏武强这性子搁过去,指不定就是那“烽火戏诸侯”的昏庸皇帝周幽王。

  “别介。”覃梓学摸摸肚皮摆摆手:“老乡家养只鸡下蛋也不容易,都快让你吃光了。不对,”男人摸了摸脑袋:“应该是都让我给吃光了,你都没怎么动筷子。”

  “我昨天才跟季哥一块儿打过牙祭。好几个菜。”魏武强看他这会儿有精神了,正好又提到季鸿渊,想了想干脆说了:“告诉你件事儿,季哥跟小和尚分了。”

  果不其然,覃梓学也吓一跳:“啊?不会吧?怎么这么突然?”

  “季哥从部队上下来了,到北汽去上班,”魏武强干脆三言两语把季鸿渊说的那些变故都来了个竹筒倒豆子:“反正他说他腿也瘸了,现在又转业了,对小和尚没什么用,就分了。我觉得他说的是气话。”

  覃梓学震惊的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毕竟是别人家的事儿。

  可是真要说起来,他跟王伟季鸿渊俩人这些年断断续续的,也算是相交一场五六年的情谊,哪怕往日里走动不多。

  “好端端的。”覃梓学讷讷的,也说不出什么感慨的话。这俩人,要说有罅隙是真有,言谈举止都能看出来。可是要说没感情也不现实。

  魏武强从炕上跳下地:“我收拾碗筷,你歇着。”

  “我也活动一下,吃顶了。”覃梓学坐不住,趿拉着鞋跟着屋里屋外转。

  “等我收拾好,咱俩出去转转,消化消化食儿。你这一天没动了。”魏武强动作麻利,几个碗盘筷子的,三下五除二洗好放进碗柜,就手把洗碗水泼到院子杖子根那边,扎着两只湿淋淋的大手就进屋了。

  “正好我打算这两天买点种子,在院子里种点菜。你想种点啥?茄子大辣椒柿子黄瓜?”

  “你还会种菜?”覃梓学几分惊讶,扶了扶眼镜腿,眼带笑意:“这个我坦白交代,我真不会,我家就没种过菜。我的技能也就停留在浇点水的层面上。”

  魏武强拍胸脯:“放心,你掌柜的全能!啥啥都会。出门能开车,进门能种地,烧火能做饭,上炕能睡汉。”

  覃梓学给他逗得眼泪都笑出来了,这真是个活宝:“行,咱俩去村里转转。不过这么晚了,小卖部也关门了吧?”

  “嗐,关什么门。”魏武强看他开心自己也跟着乐:“老于头就搁自己家前院开个小卖部,卖点杂七杂八的,只要没睡觉,啥时候买都行。”

  月色如水,夜风不兴,俩人溜达着边说话边往村里走。

  快到谷雨节气,土路两边的农田里,乡亲们已经种下了作物的种子。有长得急的已经冒出了嫩芽,在清亮的月亮地里,张着稚嫩的一抹葱绿,在微风中轻轻晃动着,急盼着雨水的到来。

  “季哥这段时间跟家里闹得也挺僵,”俩人并肩走着,肩膀一会儿碰着一会儿又分开,于是落在地上浅淡的影子也是如此:“他爸季首长估计气够呛,季哥他妈拉着,不然我琢磨就老爷子那火爆脾气,季哥腿脚现在还不太利索,挨揍都跑不了的。反是我觉得吧,季哥这阵子肯定不舒坦。工作工作不顺心,感情感情的又闹掰了,还有家里一摊子,哎,想想都头疼。哪天我叫他来家里喝酒吧?”

  覃梓学诧异的看他一眼:“你叫呗,这事儿问我干嘛。”

  “咱家大小事不都得向你请示嘛,”魏武强脸皮厚,说什么都不带脸红的:“你说不行那我可不敢擅自做主。”

  覃梓学扑哧一声乐了:“那你别叫他了,大老远的,喝完酒回去也不方便。”

  “说起这个,我上次就琢磨跟你说来着。”魏武强这回不闹了,说的是正经事儿:“上次你爸过来,就觉得不方便,不是我觉得不方便,是大家都觉得不方便。咱那屋就里外两间,咱俩住是绰绰有余,这要是来个客人,住着就麻烦。我想这不天暖和了吗?咱偏厦那屋也是个正经屋子,就是小了点儿,回头拾掇一下,再把墙面粉刷一遍,买张床搁进去,不管是季哥小和尚他们过来还是咱爸咱妈过来都好住。”

  咱爸咱妈。覃梓学憋着笑:“偏厦就那么点儿大,你好意思让客人住?”

  “必须不能够啊,”魏武强浓眉一扬,神气活现:“咱俩去住,让客人住大炕,妥妥的诚意!”

  心里一热,那些还不成熟的话脱口而出:“武强,等过两天队上不那么忙了,我请个假,带你回家见我爸妈。”

  魏武强先是没明白过来:“我不是见过咱爸了嘛——啊?!”

  青年眼睛瞪溜圆,看过去就有了几分傻气:“你你你……你想干啥?”

  真说出来了,覃梓学倒也不后悔:“带你去认门,丑媳妇儿也得见公婆不是?”

  “谁丑?我不丑好吧?不对,不是说这个。”魏武强慌了:“你这么突然,不行,我没什么,是你爸妈肯定受不了,咱俩不能这样不打招呼直接来横的。”

  “我不想把你藏着掖着,”覃梓学降低声音,俩人已经走近了于老头家,隔着一道木杖子,能看到里面敞着门说话的人们:“起码在我最亲近的家人那里,不想再介绍你是朋友是表弟什么的。”

  “我知道你意思,”魏武强又是高兴又是难过。他不是为自己难过,甚至这莫名其妙的难过为了谁又从哪儿来,他都搞不清楚:“你想清楚了,我觉得你这么,那词儿咋说的?破釜沉舟,对,就这个词儿!你这样不好。我看你爸也是个文化人,看着挺平易近人,可是谁家遇到这种事儿估计都不行,接受不了……其实我没事,我就这么跟你过一辈子,别人问起来说是老家的表弟啥的,没问题,我不在乎……老于叔好,吃过了?”

  两人突兀开始的谈话结束的同样突兀,源于披着外套迎出门来的老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