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韶年【完结】>第32章

  戏剧化的一幕出现在春节期间,确切说来是大年初二。

  事情发展成这样,谁都没想到。

  王文宇被听着动静从值班室出来的秦飞按住的时候还在声嘶力竭的嗷嗷叫,手脚努力挣扎着,地面上腾起一阵雪雾。

  “我没说谎!魏武强跟覃梓学搞破鞋!他俩亲嘴的我看着了!覃梓学道德败坏……啊呸呸……”

  秦飞被他嚷的脑门疼,伸手抓了一大把雪就塞他嘴里去了:“你妈逼的大过年你瞎折腾什么玩意儿!这张嘴怎么那么臭呢!会不会说人话?”

  毛小兵吸溜着鼻涕,手里还抓着个啃了一半的冻梨,傻乎乎的一脸懵逼:“他说啥?谁跟谁搞破鞋?”

  韩明给了他一记脑瓢,一脸嫌恶:“你能不能把鼻涕擦干净了?就着鼻涕啃冻梨特别香吧?小JB孩儿不懂的别瞎问。”

  “就是不懂才问。”毛小兵特别不忿:“我已经十八了,成年人!不是小JB孩儿!”

  车队门口这边将将才歇,急匆匆的又跑过来几个人,其中一个还拿毛巾捂着左半边脸,湿淋淋的毛巾冒着气,大冷的天看的一清二楚。

  “顾镇长。”韩明惊愕的挑眉:“你这脸咋了?”

  后面跟着的顾镇长老婆气的眼珠子都红了,眼泪汪汪的,指着地上的王文宇直哆嗦:“这白眼狼!亏得我们对他那么好,满嘴喷粪不说,还把老顾一把推到炉子上了!那铁皮炉子烧通红多烫啊,这脸可咋整啊呜呜……”

  在地上拼命挣扎不肯妥协的王文宇眼镜都折腾掉了,听着动静抬起头,看着顾镇长夫妻两个冷笑:“我胡说?你们就是明显的偏袒!歪曲事实!互相勾结偏听偏信!跟我打官腔说我造谣?!我亲眼看着的!覃梓学是个死同性恋,恶心又不要脸!他有什么资格——”

  刚巧魏武强在家待着嫌闷,正要到车队找值班的秦飞他们玩。

  “强哥!”秦飞眼尖,看着魏武强的身影后心里咯噔一下,完全是条件反射的,劈手给了王文宇一耳光,一点没留劲儿:“闭上你那臭嘴!”

  热闹中心七八个人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大步走来的当事人,甚至没人去同情被秦飞扇的一嘴血的王文宇。

  “怎么着这是?”魏武强赶过来没听着别的,只听到最后那一句就气的他脑仁要炸了。当时恶向胆边生,觉得自己但凡身上有刀,就敢烦不了的拔刀把王文宇给捅了。

  他这会儿倒是庆幸覃梓学他们学校职工团拜,一大早就走了,自己才能赶巧碰上这么一出闹剧。

  王文宇也不怕疼,整个人处于一种濒临崩溃的癫狂状态,牙齿上染着血,笑的让人瘆的慌:“魏武强你敢说我说的不是事实?你跟覃梓学搞破鞋不是真的?你有胆子做怎么就没胆子承认?还是不是个男人?”

  魏武强看过去还挺平静,居高临下站在王文宇面前,低着头看着他:“你是疯狗吗?逮着人就咬?回城对你就那么重要?”

  这下旁观看热闹的人算是恍然大悟了。

  “操!我说呢,原来是为了回城指标。这还读书人,书都读狗肚子去了?”

  “咋能想出来这种事栽赃的?啧啧,城里人真不一样……”

  韩明鄙夷的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死变态,为了个回城名额,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污蔑强哥。”

  王文宇急了。瘦弱的书生想挣开身上的钳制,奈何他根本动弹不得分毫。男人语无伦次的:“你胡说!你撒谎!你们都闭嘴!你们不知道!我没有污蔑!我要回城,我妈不行了,我得见她最后一眼!我看着你跟覃梓学亲嘴的!”

  “是吗?”眼下现场所有的人心底那杆秤都倾斜向了魏武强,何况天天跟他混一块儿兄弟般的几个人?离得最近的韩明一把勾住魏武强脖子,大咧咧的吧唧在他们队长脸上亲了一口:“看着没?我也亲了,我也是死同性恋?”

  众人哄堂大笑。

  毛小兵跟着凑热闹:“来,师父,给我也亲一口!”

  边上一个大胡子学韩明说话:“毛小兵你先把鼻涕擦干净!亲强子一脸特别香是怎么着?”

  一面倒的形式让王文宇特别绝望,男人红着眼睛呜呜的哭,眼镜斜斜挂在鼻尖上摇摇欲坠,形容狼狈:“你们不信我,我怎么了,我就是想回家尽孝道。我没错,谁愿意待在你们这种偏僻的穷山沟……”

  被忽略的顾镇长阴着脸:“行了,大过年的别闹腾了。韩明秦飞,你俩押着他跟我一块儿去卫生所,先把他关起来,回头找车把人送去新市第三医院看看,是不是得精神病了。总不能好好送过来的知青,回头有了问题,又说我们不肯治病救人。”

  韩明跟秦飞交换了个眼色:“好。”

  边上另外一个车队检尺科的张生自告奋勇:“我老姨就在新市第三医院上班,他们治精神病老厉害了!要不我给我老姨拍个电报?”

  “你拉倒吧。”秦飞不耐烦的摆摆手,拎着王文宇跟薅小鸡子般的:“你老姨不是在人民医院扫厕所的吗?”

  “最近调去第三医院扫厕所了呗。”张生嘿嘿的乐,看着顾镇长脸色不好赶紧又补一句:“反正我就是那意思,需要我帮忙就吱声啊。”

  魏武强看着一臂之遥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王文宇,突然就想通了。

  他伸手过去,吓得王文宇一缩脖子,本能的以为要挨揍的恐惧表情。

  “我不打你。”魏武强帮他把眼镜推上去,声音特别轻,却带着比数九寒冬还要低的冷冽温度:“你这么把自己折腾进精神病医院,最后指标不还是覃梓学的吗?王文宇你后悔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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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梓学,”魏武强看过去挺平静:“你想回城吗?”

  “怎么问这个?”原本覃梓学不明白大冷的天,这人发神经叫自己出来散步为哪般,现在倒是懂了。

  脚下的积雪咯吱咯吱响着,抬头看过去,近的屋顶院门杖子,远的永红山粮库粮仓顶,都是白茫茫一片。其中点缀着年节喜庆的大红对联福字还有挑在电线杆上面的灯笼,火一样的鲜艳,却透着简单的宁静美好。大雪覆盖的东安,美丽的犹如梦中的童话小镇。

  “我,我舍不得你。”覃梓学双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

  不管算不算争吵,反正这几天俩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不像上次那样冷战,甚至还是一张桌上吃饭一张热炕睡觉,可是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出现了裂缝。

  一向厚脸厚皮的小魏队长也没再如同往常一样,嬉皮笑脸的闹他,沉默的都有点不像他了。

  “还是想的是吧。”魏武强自嘲的笑笑,英俊的眉眼被口鼻哈出的白汽模糊了几许,变得不那么真实:“你们城里来的,没一个真心实意想留下来的。”

  心里沉甸甸的,覃梓学思忖了片刻,郑重的开口:“坦率的讲,你说的没错。不是说东安有多么不好。城里不城里的,我们的家在那里。而且从选择上来说,城里的选择机会更多一些。”清秀男人的表情有点难过:“在这里,我还能教书,虽然只是小学。可是你看,王文宇只能糊火柴盒,跟没读过书的家庭妇女一样的劳动价值。沈红高中毕业,在二商店站柜台。”

  魏武强想辩解,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这是事实。

  “我喜欢这里的人,你,魏大娘,秦飞韩明毛小兵他们,每一个人。”真的说出了口也就没那么难了:“但是我觉得,不应该就是这样一辈子。上班下班,喝酒打牌。”

  明明身上的棉衣厚实暖和根本不会冷,可是这一刻魏武强还是觉得手脚冰凉,浑身都冒着寒气。是从里往外散发的那种:“你……”他想说你这是要掰吗?可是又觉得说出来不吉利,好像自己说出来对方就会点头同意一样。也不是。

  青年脑子乱糟糟的,费力的咽了下口水,吞了半肚子凛冽的寒风:“你真要回去,我,我……”我也不拦你。这几个字千钧重,死活吐不出来,卡在嗓子眼哽的人难受。

  “可我也要跟你在一起。”覃梓学眨眨眼,梦想落回现实。他知道这不是自己想怎样就能怎样的事儿:“或许你没想那么远,可是我想了。要是能一起回首都是最理想的,如果不能,以后有机会搬到新市这样的地方去也好。武强你还年轻,不能混日子,你得往前看。咱俩在一起,日子会越来越好。”

  顿了顿,覃梓学坦然的转过身看着青年的双眼:“我没藏着掖着不告诉你这次回城指标的事儿。是因为我压根没想过要不择手段去抢。你不用那么敏感,大家都是男人,即使我真要走了,我也会堂堂正正告诉你我的想法。”

  “我要是哪儿都去不了呢?”魏武强都不敢看男人的眼睛,低着头用鞋尖轻铲着路上的积雪:“我得顾着我妈,她年纪大了,不会同意去外地的。”

  “那就,”覃梓学咽下嘴里泛起的苦涩,答的毫不迟疑:“咱俩一块赡养她,给她养老送终再考虑以后的事儿。”

  真要那样,一二十年过去了,覃梓学你还有精力去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吗?

  魏武强抬眼,视线被水汽模糊的有点扭曲。

  这人不挺拔也不健壮,甚至有些过于单薄,就像他们取笑的那种书呆子,吹股大风就能把人吹跑。可是这一刻,在魏武强的眼里,一片冰天雪地之中,认真的有些犯傻气的覃梓学,简直高大的顶天立地一般。